譚維維：佛陀的臉

搖滾歌者，2006年「超級女聲」亞軍，出道至今發行5張專輯2張EP；2015年參加《我是歌手》《中國之星》，她令人驚艷的音樂爆發力和對音樂的不懈堅持也為其收穫了「搖滾歌者」的美譽

2016年她開啟了自己的《觀照》專輯全新音樂之旅，從「夏長」開始，將經過「秋收」、「冬藏」、「春生」4張EP，她希望藉由音樂和大家一起對自己、對身外物、對心中事，用音樂的方式對自己做一次誠實的觀照。2016年9月1日，陳亦飛在西藏阿里地區海拔5600米、被稱作「世界的中心」的崗仁波切神山向譚維維求婚成功。本文為譚維維首次親筆剖白這一重要人生過程。

十三年後的當下，我第三次來到崗仁波切的面前。

十三年間我的生命發生著巨大的變化，而我看到的崗仁波切，瑪旁雍錯……也彷彿在變化著！

十三年前，我第一次來到崗仁波切，那時我年齡尚小，是為工作而來，那時信仰在我的心裡是模糊的。因為未知，因為高原反應，因為身邊沒有朋友相伴，我無比恐懼，那時我才知道中國居然那麼大，有那麼荒涼的大片無人區……我還清晰地記得我第一次看到崗仁波切的情境，因為傳說，因為一路的「生不如死」，到達他面前時我已淚流滿面，五體投地。我第一次感覺自己那麼渺小。那時的塔青平時沒有人煙，只是到藏曆馬年才有從世界各地來的朝聖者。我記得那時我住在帳篷里，心裡特別冷！我對面帳篷住著幾個印度朝聖者，早上還看見他們生火做飯，晚上，就看見他們抬著自己的同伴，據說是在轉山的途中離去了，他們認為被神山帶走是一種福澤。我心裡充滿恐懼，不敢再看神山一眼，更不敢去親近他，接著我就感冒了，再然後我就撤退獅泉河看病了。第一次的親近在錯綜複雜及脆弱的心裡變化中匆匆結束。

十二年後，又是一年藏曆馬年，去轉崗仁波切的念頭突然生起。我興奮不已，我特別想知道十二年後，當我不斷觀照我的內心之後，當我一點點地認知到信仰的力量之後，當我不再是少年的時候，我該怎樣去面對神山，面對崗仁波切？

這次，我做了充分準備，約上志同道合的姐姐還帶上了從未進過藏區的男友，我們激動不已地踏上轉山之路，一路上男友因為從未進過藏區又被我在毫無緩衝的情況下帶到了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整個路途他「生不如死」「七孔流水」……再次見到崗仁波切，就像見到久違的老友一般，我依然激動不已，依然五體投地。我和姐姐在休整一晚後就出發了。男友因為高原反應劇烈，留守塔欽等待分享我們的喜悅。一路上，從剛開始的興奮激動體力充沛變為下雨下冰雹後身體的持續疲勞，過程中我因為體力不支居然心生放棄的念頭，但無論如何，我被路上所看到的一切感動著，我累了，有人跟我一起慢慢走，看著我體力不支，有人給我氧氣，有人從自己衣服深層取出還留著他們體溫的「救命稻草」分享給我。我甚至看到一個喇嘛一路上就是在給人輸送氧氣。大家對我微笑，大家給我鼓勵，大家陪我一起走著……我突然看到了一張張可愛的臉，那就是佛陀的臉，那麼充滿力量，那麼陽光……

一年後，我又集結了我一幫朋友，我們再次來到崗仁波切，來到神湖和鬼湖，他們彷彿是我生命成長的路上不可缺少的夥伴與支撐我的力量。看著朋友們雀躍著在神山神湖面前拍照留念，我心裡無比平靜，看著鬼湖的波濤洶湧，嘆為觀止的湖面顏色，我也體悟到人生即是如此，你必須親自去品嘗她的苦澀，接近她的美好，親自去生活，因為任何事情都不僅僅是你當下看到的樣子，她瞬息萬變，我們應該對此充滿感恩。還記得我第一次登上「埡口」的情形，身體被無限透支，已經接近崩塌的邊緣，當時我想，乾脆撲向神山永遠追隨他而去算了，但下一秒鐘，當你看著無數人在翻越困難之後又無比雀躍地走向他們下一秒人生的時，你也會受到無限的鼓舞，神山永遠在考驗你，讓你體悟到死亡與重生其實是同時發生的。謝謝他們陪伴我成長，給了我力量，不斷讓我觀照我的內心，讓我堅定不已，看著他們變化的樣子，也深深讓我明白，一切皆無常！一大早，我和夥伴們又要去親近神山了，想起了路上那一張張佛陀的臉……

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應該大部分在回憶里，才回到北京，就已經在想念崗仁波切的種種，最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在這趟轉山的旅程里收穫到了一份承諾，無論多無常，那一刻的美麗是永恆的！

有了前年的「七孔流水」，我一直不敢對今年陳先生的「跨越」之舉報以希望！但出乎意料，從出發前一夜我就不斷試探，到了第二天出發他仍是安然淡定，我們在預計時間終於浩浩蕩蕩地出發了，一行九人無比愉悅，第一天整整二十二公里，除了我自己因為吃錯藥而在最後四公里嘔吐不止和陳先生為了扶我導致扭傷腳以外，連我最擔心的妹妹都比我走得快！所以說永遠不要企圖去高估自己……

在山上的夜因為高原反應和寒冷過得特別的慢，夥伴們怕陳先生的腳有問題，為他備了一匹馬。因為接下來的路程真的無比艱辛！早上五點，我們大部隊準時出發，陳先生一個人孤零零地等待他的「馬同伴」，臨走時，他除了有些胃疼，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帶著一絲牽掛，我也出發了。

剛剛開始爬山，我就顯得特別吃力了，妹妹和三個好友陪伴著我，快到山腰時妹妹他們也不見蹤影，我不時回望來時的路，一是鼓勵自己，二是看陳先生怎麼還沒有跟來。後來才聽說他又從馬上摔下來了！高曉松老師說，「無論如何還有詩和遠方」，我想說，對於轉山的人來說，看得到的遠方完全是一個噩夢，腳下才是「人間正道」！大約十一點，我聽後面的朋友說陳先生快跟上我們了，我心裡的石頭也放下了，慢慢走向希望的埡口。

約十一點半，我終於登上了埡口，我終於看到在那裡等待了我很久的同伴，扭頭一看，陳先生也到了，他跟我打了一個招呼，居然穿過我走向了我的同伴，我當時心裡就納悶，難道這喜悅的時刻不該相擁而泣嗎？哈哈！我慢慢走到他們身邊，陳先生突然上來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在一顆石頭上，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單膝跪地了，緊接著我的朋友們就牽出一個大橫幅，我只記得橫幅是金色的。陳先生當時說了好多話，我只看到他嘴在動，然後太陽就出來了，他又拿出戒指，他的眼裡噙滿了淚水，一直在大口大口喘氣，旁邊的藏族同胞在歡呼，我在號啕大哭，我只記得他說讓我嫁給他時我「嗯」了一聲就迫不及待地扶起他了，然後就是哭，抱著他哭，又抱著姐妹們和同伴哭，那一刻的感動、喜悅、幸福、疲勞、瘋狂都化作淚水和號啕大哭的聲音，回蕩在埡口，永恆地留在了埡口。雪山在我們的面前，山壁上白雪皚皚，妹妹指著山壁說，你看，白雪的樣子像不像一個女孩的臉的剪影？是的，那是佛陀的臉，他一直看著我們，陪伴著我們，祝福著我們……

摘自《時尚芭莎》2016年11月下半月刊 明星專欄

編輯 / 徐曉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