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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你是個詩人,沒想到你是個吃貨

李白消愁靠酒,蘇軾解憂以肉。


公元1069年,北宋的版圖突然光芒四射,「王安石變法」開始了。兩年後,三十四歲的蘇軾上書談論新法的弊病,王安石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蘇軾自請離京,至此,他二十歲時眼中的「平和世界」便宣告結束了。


經歷了杭州、密州、徐州的八年歲月,公元1079年蘇軾來到了湖州任知州。革新除弊,因法便民,開創「湖州畫派」,用蘇軾自己的話說,這也算「何似在人間」。只是他沒想到,一封帶了點個人感情色彩的《湖州謝表》,讓對他早已懷恨在心的新黨人抓住了小辮子。「銜怨懷怒」「指斥乘輿」「包藏禍心」,幾條大罪,蘇軾就被請回朝廷喝咖啡了。殺與不殺,朝臣們因為蘇軾爭辯了103天。103天後,蘇軾走出京城的大牢,打點行囊,準備去那個窮鄉僻壤的黃州出任團練副使這個空職。這就是北宋著名的「烏台詩案」。

來到黃州後,你以為蘇軾會憂愁得茶飯不思,寢食難安?NO,你錯了,他要吃。沒有一個強壯的身體,怎麼用它來承載偉大的靈魂?

本以為你是個詩人,沒想到你是個吃貨



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轉荒唐。

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


逐客不妨員外置,詩人例作水曹郎。


只慚無補絲毫事,尚費官家壓酒囊。


——《初來黃州》


他自嘲一生都在為這張嘴而忙,沒想到老來犯了錯,險些虧了嘴。幸好,這黃州偏雖偏、窮雖窮,但是長江里的魚兒美,後山上的竹筍香啊。詩人中,有幾個沒被貶過?想一想你們雖然貶了我,卻還得給我開資,讓我公款吃喝,心裡都覺得美。

沒點豁達的心胸,怎麼好意思當一個吃貨!


大自然的恩賜固然美好,手藝也是必不可少的。等蘇軾適應的黃州的生活節奏,他就辦起了美食課堂。反正有,大把時光。

本以為你是個詩人,沒想到你是個吃貨



凈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侯足時他自美。


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


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豬肉賦》


將鍋清洗乾淨,少許添水,火也重要,要用柴禾壓住火苗,虛火慢燉。不要催促它,火候到了,滋味自然而至。黃州農家的土豬肉質鮮美,價錢又便宜得要命,有錢人不稀罕吃,貧賤者又不懂烹飪,這簡直就是為我準備的。早上起來我就要吃上兩碗,怎麼,你覺得不妥?it s my business。


公元1084年,蘇軾跟長江里的鱸魚、後山上的竹筍,還有市場上的土豬肉依依作別,離開了黃州,去汝州上任。在赴任途中,因為一些事情,蘇軾在常州、江陰一帶生活過一段時間。有一次他去拜訪一位叫惠崇的僧人朋友,這位友人拿出自己新近畫的《春江晚景》給蘇軾觀看,蘇軾雅興大發,當即賦詩。

本以為你是個詩人,沒想到你是個吃貨



竹外桃花三兩枝,


春江水暖鴨先知。


蔞蒿滿地蘆芽短,


正是河豚欲上時。


——《惠崇》


這是一首題畫詩。在惠崇和尚這幅畫里,蘇軾看到了春色,也看到了美食。我想,蘇軾內心的聲音是這樣的:喲,竹林外的桃花開了,那麼也就是說,竹筍可以吃啦!江水暖了,那麼也就是說可以逮鴨子吃啦!屠呦呦說蔞蒿是治瘧疾的,不好吃,沒關係呀,鮮嫩的蘆芽可以吃啦!還有那躍躍欲上的河豚,等老子考下資格證書的,就可以吃啦!


竹筍和蘆芽也就算了,這又是鴨子,又是河豚,蘇大人,你這是要拉和尚下水啊!


從公元1085年到公元1094年,朝廷亂成了一鍋粥,一會兒新黨執政,一會兒舊黨當權,蘇軾也跟著起起伏伏。1094年的時候,新黨再次佔了上風,蘇軾被降為寧遠軍節度副使,遠遷惠陽。惠陽這個地兒,離廣州、深圳、香港都只一步之遙,別羨慕,那個時候這還是個未開發的荒蠻之地。


荒蠻不要緊,有好吃的就行。之前的大魚大肉蘇軾也算吃夠了,這回來惠陽,他要過過熱帶水果的癮。

本以為你是個詩人,沒想到你是個吃貨



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惠州一絕》


羅浮山下一年四季都是春光大好,天天都有新摘的枇杷和楊梅,鮮嫩逼人。都說這裡荒蠻偏僻,要是每天能吃上三百顆荔枝,我願在這荒蠻之地過一輩子。


蘇軾是個美食家,唯獨這一首,你可別學他。眾所周知,荔枝吃多了上火,當地就流傳著「一把荔枝三把火」的民諺。蘇軾天天吃荔枝,好心的老百姓就勸他少吃些,一把荔枝三把火。可惜,當地百姓說的是粵語,蘇軾這個川娃子沒聽懂,聽成了「日啖荔枝三百顆」,然後他決定向當地人看齊。


蘇大人,嘴裡的潰瘍好了嗎?臉上的痘痘消了嗎?鼻血止住了嗎?


三年後,已經62歲的蘇軾被一葉孤舟送到了更加荒涼的海南島儋州。據說在宋朝,放逐海南是僅比滿門抄斬罪輕一等的處罰。蘇軾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年寫了一首詩:


心似已灰之木,


身如不系之舟。


問汝平生功業,


黃州惠州儋州。


——《自題金山畫像》


可見,黃州惠州儋州是蘇軾一輩子的痛。然而,生活已經如此不堪了,他還是沒耽誤吃。


終於到了海邊,他發現了原來大海里可吃的東西比陸地上還要豐富。那些竹筍啊、鱸魚啊、鴨子啊,跟一種美食比起來,簡直弱爆了。這種美食就是如今被稱為「女人美容院,男人加油站」的生蚝。嘗過了生蚝的美味,蘇軾當即給兒子修書一封:

本以為你是個詩人,沒想到你是個吃貨



東坡在海南,食蠔而美,貽書叔黨曰:無令中朝士大夫知,恐爭謀南徙,以分此味。


兒砸,爹告訴你,在海南有一種賊好吃的東西叫牡蠣。不過你可千萬別讓朝中那些士大夫們知道,不然他們要是爭前恐後來海南跟我搶吃的,可就不好了。


那些大臣怎麼可能來呢?不過是蘇軾在跟天下開玩笑罷了。


--- END ---


子 聿|一個不太著調但非常靠譜的語文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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