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西迪的這部小說，把兩個彼此少有了解的城市帶到一起

作者簡介：

薩曼·魯西迪（1947—），英國著名作家。生於印度孟買一個穆斯林家庭，在英國接受教育。一九七五年他的第一部小說出版，第二部小說《午夜之子》為他贏得了國際聲譽。之後他的一系列作品深入探討了歷史和哲學問題，被稱為「後殖民文學教父」。魯西迪目前共出版長篇小說十部、短篇小說集三部，另有兩部兒童作品、一部回憶錄及十餘部非小說作品。主要作品有《午夜之子》《羞恥》《摩爾人的最後嘆息》《她腳下的土地》《小丑薩利瑪》《佛羅倫薩的神女》等。

譯者簡介：

劉凱芳（1941—2016）：廈門大學外文學院英語系教授，《廈門大學學報（哲社版）》編委。長期從事英語語言文學教學與文學翻譯工作。主要譯作有《打死父親》《可以吃的女人》《品徹·馬丁》《叛逆年代》《愛上浪漫》《處女與吉普賽人》《匹克威克外傳》等，另有大量的中短篇譯作發表於《外國文藝》《世界文學》等刊物。

書籍摘錄：

第一章（節選）

在一天最後一抹餘暉的照耀之下，宮城下方的湖面閃閃發亮，看起來彷彿是融化了的黃金形成的海洋。日落時分，一位旅人從湖畔大道走來——走在這條路上的旅人可能會認為，自己走到了一位富甲天下的君王的寶座跟前，這位君王實在是太富有了，竟然容許他的一部分黃金傾倒在地上一個無比巨大的深坑之內，使客人目瞪口呆、萬分敬畏。儘管這個金色的湖泊並不算小，但與君王那數不清的金銀財寶相比，也只能算是大海中的一滴水罷了——旅人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想像君王的金庫到底有多大！黃金湖濱沒有警衛守護，難道這位君王如此大方，根本不在乎他的臣民，甚至像旅人這樣的陌生人和來客任意從湖中汲取賞金嗎？這確實是一位曠世未有的君主，一個名副其實的祭司王約翰，他那早已消失的充滿歌聲與傳奇的王國充滿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奇妙事物。也許（旅人推測），這個城市裡有永葆青春的泉水——是不是傳說中那個通往人間天堂的大門近在咫尺了呢？但隨著太陽沒入地平線，那一湖黃金也沉入水中不見了。人魚和海蛇會在白晝來臨之前守衛這筆財富。在天亮前，湖水是僅有的寶藏，這位口渴難忍的旅人滿心感激地接受了這份禮物。

陌生人搭乘的是一輛牛車，他並沒有坐在車上粗糙的墊子上，而是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抓住牛車上的木欄杆，像個天神似的高高地站著。坐牛車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兩輪牛車隨著牛的腳步和道路高低不平而顛簸不斷。人站在牛車上是很容易摔下車來跌斷脖子的。儘管如此，這位旅人還是站著，顯得毫不在意，心滿意足。車夫早就不對他大聲嚷嚷了，一開始，他把這個外國人看成是個傻瓜——假如他想要摔死在路上，那就由他去死吧，反正這個國家裡沒有人會為此而傷心！

但不久之後，車夫的嘲笑讓位給了佩服。這個人或許確實有點兒傻，甚至可以說他那張十分英俊的臉孔活像傻瓜，他身上的衣服也不合時宜，活脫是個傻瓜模樣——天氣這麼熱，他還穿著一件由五顏六色的菱形皮革縫製的大衣——但他的平衡能力卻是無懈可擊、令人嘆服的。公牛埋頭拉車，車輪時時碾過小坑和石頭，然而這個男子紋絲不動，還顯得十分瀟洒自如。車夫想，這是個瀟洒的傻瓜，也許根本就不傻，也許是個不容等閑視之的傢伙。要說他有什麼毛病的話，那就是太喜歡顯擺，這裡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有這個毛病，所以，這個人也許根本就沒什麼怪異的。旅人說自己口渴時，車夫不由自主走到水邊，用一個髹了漆的瓢舀了一瓢水，端給陌生人喝，彷彿他是個貴族，配得上讓人服侍似的。

來自：維基百科

「你就像個大人物那樣站著，讓我跑前跑後供你差遣，」車夫皺著眉頭說道，「我真不明白自己幹嗎對你這樣好。誰給你權力支使我？你是幹什麼的？不是貴族，肯定不是，哪有貴族坐牛車的？可是你又架子十足。這麼說來，你很可能是個騙子。」陌生人就著瓢痛快地飲著水。水順著他嘴角流了下來，水珠掛在他颳得乾乾淨淨的下巴上。最後他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把空空的水瓢還給車夫。「我是幹什麼的？」他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似的，不過用的是車夫的語言。「我是個懷揣秘密的人，是這樣——這個秘密，只能說給皇帝聽。」車夫心中的疑慮消失了：說到底，這傢伙還真是個傻瓜。根本沒有必要恭恭敬敬地對待他。「把你的秘密藏在心裡吧，」他說，「只有小孩子和間諜才會藏著什麼秘密呢。」

旅人在客店外下了車，牛車的起點和終點都在那兒。他個子高得出奇，隨身帶著一隻氈制旅行袋。「還有耍巫術的，」他同牛車上的車夫說，「此外還有情人，還有國王。」客店裡鬧哄哄的。有人在照應牲口，有馬啦、駱駝啦、公牛啦、驢子啦、山羊啦；而那些野性十足的動物，例如吱吱叫的猴子和沒人收養的狗呢，則是到處亂竄。尖叫的鸚鵡，就像是在空中噼啪亂炸的綠色煙花。鐵匠和木匠都在幹活，寬敞的院子四周都是雜貨倉庫，倉庫前有人在把蠟燭、油、肥皂和繩子等雜貨一一裝車，身著紅褂、包著頭巾的搬運工，頭上頂著巨大沉重的包裹不停地跑來跑去。

通常，貨物的裝卸都很繁忙。這裡過夜的床位費用倒是不貴，床呢就是木架子的繩床，上面鋪著凹凸不平的馬鬃墊子，一律像軍營那樣排放在客店大院子四周的平房頂上，客人可以躺在床上仰望天空，把自己想像成為天神。往西邊去是皇家軍團的營房，那裡傳來陣陣的說話聲，那些士兵不久之前才從戰場上回來。軍隊是不準進入皇城區的，他們只能駐紮在這皇家山腳下。一支方才從戰場上回來的無所事事的軍隊是要小心對待的。陌生人想起了古羅馬時代。皇帝除了自己的禁衛軍之外，對其他士兵都不信任。旅人知道，在這個信任的問題上他不能讓人有絲毫的懷疑。要是他稍有疏忽，那麼他立刻就會送命。

在離客店不遠的地方，一座鑲嵌著許多象牙的寶塔矗立在通往皇宮大門的大道旁。所有的大象都屬於皇帝所有，在寶塔上嵌滿象牙顯示了皇帝的權力。寶塔在警告，注意！你正進入到大象之王的領地，這位君主擁有如此之多的大象，因此他可以用上千頭大象的象牙來裝飾我。這位旅人從寶塔這一顯示權力的裝飾上看到了炫耀的本性，或者說魔鬼的標記，這種品格也存在於他自己身上，目下正如同火焰一樣將他的額頭燒得滾燙；在他身上，這種品格常常被視作是一種缺點，但寶塔的建造者卻將它轉化成為力量。難道只有權力在握的人才配具有外向的性格嗎？旅人尋思，卻找不到答案，他不由自主地希望外貌也有同樣的作用，因為他十分英俊，也明白自己的外貌本身就具有一種魅力。

電影《午夜之子》劇照，來自：豆瓣

從象牙之塔再往前是一口大井，井口上方有一套極其複雜的輸水機械裝置，用來將水輸送到山上穹頂高聳的宮殿里去。 沒有水我們什麼都不是， 旅人想。 沒有水，就連皇帝也會化為塵土。水是真正的君王，我們都是它的奴隸。 在老家佛羅倫薩，有一回他見到一個人能夠把水變沒了。魔術師把一個水罐裝得滿滿的，低聲念了幾句咒語，然後把水罐口朝下，水罐里倒出的並不是水，而是一連串五顏六色的絲巾。當然這只是騙人的把戲，魔術師這天的表演還沒有結束，他，也就是這位旅人就把那個傢伙的秘密給騙了出來，並且將它收入到自己的收藏之中。他這個人藏有不少秘密，但給皇帝準備的只有一個。

通往城牆的道路沿著山坡往上漸行漸陡，在一路向上時，他看到了這個城市的規模。這顯然是世界上的大都市之一，在他看來要比佛羅倫薩、威尼斯或者羅馬都要大，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城市。他曾經去過倫敦，但它也比不上眼前的這個都市。暮色降臨，城市顯得更加宏偉壯觀了。城牆外是人口密集的居住區，宣禮官從清真寺塔頂上呼喚人們做禮拜，他能看到遠處大府邸的燈光。在暮色中燈火亮了起來，就像是警報一樣。暗黑的天穹中閃爍著與燈火呼應的星光。天空和地面就像是準備戰鬥的軍隊一樣， 他想。它們的大營在夜裡寂靜無聲，正在準備迎接明天的戰鬥。 在這些密集的街道中，在遠處平原上那些大人物的府邸里，沒有哪個人聽說過他的名字，也沒有哪個人會輕易相信他將要講述的故事。但是他非講不可。他從世界的另一頭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他要講。

他邁著大步前行，由於他一頭金髮，個子又那麼高，吸引了許多人好奇的目光。無可否認，他長長的黃頭髮很有些臟，披散在就像是金色湖水的面孔上。小路蜿蜒而上，經過了象牙之塔，再往前便是一扇石門，門上有兩頭大象的浮雕相對而立。門大開著，從裡面傳來人們宴飲作樂的嬉鬧聲。哈提亞浦爾門前有士兵站崗，但他們看上去很渙散。真正的關卡還在前面。這是一個公用場所，供人們開會、談生意和取樂之用。又飢又渴的人從這名旅人的身邊匆匆經過。外城門和內城門之間的石板路兩旁是客棧、酒館、吃食攤和各種各樣的小販。這裡生意興隆。布匹、器皿、花哨的小玩意兒、武器和糖蜜酒等等，一應俱全。

大市場是在城的小南門外。城裡的居民都去那兒買東西，不到這個地方來，光顧這地方的都是些對物價懵然不知的初來乍到的外地人。這個市場里多的是騙子和小偷，他們吵吵嚷嚷，漫天要價，卑劣不堪。但又累又乏的外地客人對城市的布局渾然不知，他們也不願意繞城去那個正規的大市場了，別無他法，只好去光顧大象門附近的攤點。這些生意人的需求既急迫又簡單。活雞雙腿綁著，頭朝下倒掛著撲扇著翅膀，隨時可以宰殺下鍋。要是吃素的話，也有專門的攤位，那裡安靜得多，因為蔬菜不會叫喊。

旅人是不是聽到女人的聲音隨風飄來了？這些聲音在吼叫、在挑逗、在誘騙、在嘲笑某些看不見的男人。是不是他從傍晚的微風中嗅到了女人的氣息了呢？反正，時間太晚了，今夜來不及去找皇帝了。旅人口袋裡有錢，他繞圈子走了很長的路了。他是這樣走的：不是直接朝向目的地，而是東拐西拐地繞了好些地方。打從在蘇拉特登岸以來，他經過了布爾漢布爾、漢迪亞、錫龍傑、納爾瓦爾、瓜廖爾和道爾浦爾到阿格拉，再從阿格拉到這個新都城來。這會兒他要找一張最舒服的床，還有個女人，最好是嘴上沒有鬍子的，還要把一切都忘記掉，解脫自我，這是女人的懷抱無法提供的，只有痛飲一通好酒才能做到。

然後，他的願望得到了滿足，他在一間臭烘烘的窯子里響亮地打著呼嚕睡著了，身旁是一個無法入睡的婊子。他做起夢來。他在夢中能夠操七種語言，那就是義大利語、西班牙語、阿拉伯語、波斯語、俄語、英語和葡萄牙語。他學習語言就像大多數水手染上傳染病一樣；語言就是他的淋病、他的梅毒、他的壞血病、他的瘧疾、他的鼠疫。他一睡著，半個世界就在他的腦子裡嘮叨起來，講述旅行的奇聞逸事。在這個人們一知半解的世界上，每一天都會傳來一些令人著迷的新聞。每天的那些帶有啟示性的富於詩意的幻夢還沒有被乾巴巴的具有蒙蔽性的事實所粉碎。他善於講故事，他就是受到一些離奇的故事的吸引而離家出走的，尤其是一個特定的故事，這個故事很可能使他飛黃騰達，也可能會要他的命。

來自：pixabay

譯者序言

2008 年， 薩 曼? 魯 西 迪 的 新 作《 佛 羅 倫 薩 的 神 女 》（ The Enchantress of Florence）出版。這部糅合了東西方不同文化背景的歷史小說，立刻就受到了文學界的注意。

魯西迪的種族和文化背景及其生活經歷使他具有跨文化的視野和情結，我們不難發現，東西方文化的相遇和交融向來是他喜歡採用的題材，他的一部短篇小說集書名就叫《東方西方》（ East West）。《佛羅倫薩的神女》也是一部以東西方文化對比以及跨民族、跨宗教愛情為主題的歷史小說。它的故事發生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不久之後的十六世紀，地域涉及東方莫卧兒王朝時的印度和西方美第奇政權統治時的義大利。書中好些角色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例如莫卧兒王朝全盛時期的統治者阿克巴大帝、佛羅倫薩的書記官、《君主論》的作者馬基雅維利、權傾一時的美第奇家族和美洲據以命名的亞美利哥，等等。

在《佛羅倫薩的神女》中，魯西迪選擇了印度的西克里和義大利的佛羅倫薩作為故事發生的背景。前者是莫卧兒王朝全盛時期的首都，代表了東方，附帶提到的許多地方正是近年來世界的熱點，包括印巴、伊朗、阿富汗、土耳其等中亞和中東地區，許多地名例如坎大哈、大馬士革和撒馬爾罕等都是近年來經常見諸報端的。而代表西方的佛羅倫薩自中世紀以來便是義大利的五大政治勢力範圍之一（另外四個分別是教皇轄地、米蘭、威尼斯和那不勒斯），到十五世紀，它就成為貿易中心、義大利和歐洲文藝復興的發祥地。在美第奇家族統治後，一直到十八世紀，佛羅倫薩成為人文主義和文藝復興的中心，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和拉斐爾等都在佛羅倫薩生活和創作過，它的教堂等建築和繪畫、雕塑等藝術品舉世聞名。

阿克巴大帝（1542—1605）是莫卧兒王朝的創立者巴布爾的孫子，他被公認為是印度歷史上可以與古代的阿育王相媲美的偉大君主之一。他雄才大略，在四十年的征戰生涯中，建立了一個空前龐大的帝國，其版圖北至克什米爾，南到戈達瓦里河上游，西起喀布爾，東到布拉馬普特拉河。阿克巴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官僚制度和法律制度，他對土地重新丈量分類徵稅，增加了政府的稅收，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使印度成為當時世界上的富強國家。更為難能可貴的是，他在宗教上十分開明和包容，儘管莫卧兒王朝奉行伊斯蘭教，但阿克巴對各種宗教一視同仁，在朝中任用了大量印度教徒。他本人雖然屬於穆斯林中的遜尼派，但對什葉派與蘇菲派都十分信任。他還創立了一種名為「聖教」的折中性的新宗教，以圖調和國內不同宗教之間錯綜複雜的矛盾。因此，在阿克巴的治下，各種宗教和平共處，文化藝術欣欣向榮。阿克巴豁達的胸懷與開明的思想使印度國力空前強盛，並在藝術、建築等領域取得了劃時代的成就。

電影《午夜之子》海報，來自：豆瓣

馬基雅維利（1469—1527）是義大利政治學家、歷史學家和文學家。他出生於佛羅倫薩一個沒落的貴族家庭，受過人文主義教育，學識廣博。一四九八年擔任佛羅倫薩共和國的書記官，一五一二年美第奇家族復辟時被解職，並被放逐，此後他隱居鄉村，從事寫作。他著有許多政治學、歷史學著作，其中最為著名的當屬完成於一五一三年的《君主論》，他在其中最先提出了資產階級國家學說。在本書中也提到了這一著作。

美第奇家族在義大利的歷史上赫赫有名，一四三四年至一四九四年間，這個家族雖然沒有擔任實職，卻是佛羅倫薩實際上的統治者。一四九四年，他們的統治被入侵的法國人推翻，但一五一二年又恢復權力。一五一三年，喬萬尼?德?美第奇被推舉為教皇利奧十世。一五三七年起，該家族被封為世襲的佛羅倫薩公爵。一五六九年，該家族建立了托斯卡納大公國。美第奇家族贊助了很多的藝術家，其中就包括米開朗基羅和波提切利。

有人評論說，《佛羅倫薩的神女》是一個女人試圖在男人的世界裡掌握自己的命運的故事，它把兩個彼此很少了解的城市帶到了一起。在充滿享樂主義的莫卧兒帝國的首都，英明的阿克巴大帝常常都被信仰、慾望和自己兒子的謀反問題所困擾。同樣，在佛羅倫薩，當權者也面對著日復一日的問題，諸如廷臣的陰謀、人道主義哲學與殘酷鎮壓的衝突。這兩個相距萬里的世界，其實卻是不可思議的相像。與此同時，這兩個城市卻又都受到女人魔力的支配。

魯西迪一向被公認為滔滔不絕地講故事的大師，他的小說往往情節曲折離奇，歷史事實和想像、現實與夢幻交織在一起，具有很強的可讀性。《佛羅倫薩的神女》和魯西迪的許多作品一樣，故事性也相當強。作者以不同的字體敘事，從多種角度進行闡述，最後的結尾也是開放式的，對陌生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做出了帶有傳奇色彩的解釋。自從魯西迪的代表作《午夜之子》問世以來，他一直以這種豐富的想像力和生動的語言，在現實和魔幻之間來回穿梭，其高超的表現手法令人拍案稱奇。

從書後所附的參考書目中，可以看出魯西迪在寫作這本書時參考了大量的歷史典籍，因此，書中所提到的很多人物也都實有其人，例如阿克巴的寵臣法茲勒、波斯國王伊斯瑪儀等。從小說中可以看出，無論在西方的海上還是在中亞一帶絲綢之路沿線在歷史上就兵災連綿，戰禍不斷，來自不同民族的軍閥殺來殺去，場面十分血腥。書中描寫的許多事情都有根據，例如阿伽利亞年輕時的那段經歷在歷史上就確有其事，當時有好些男孩在戰爭中被土耳其人擄去，成為所謂的馬穆魯克，他們在經過洗腦後皈依伊斯蘭教，並經過嚴酷的訓練，成為驍勇善戰的土耳其禁衛軍的主力。又如阿克巴在朝中鼓勵信仰自由、提倡改革的措施也見諸史冊。而書中描寫的佛羅倫薩驕奢淫逸的生活方式以及西方殖民者爭奪海上霸權並對新大陸進行殘酷的掠奪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由於本書的內容涉及十六世紀的中亞與義大利的人名地名及一些重要的歷史事件，而魯西迪又喜歡運用印地語、波斯語和義大利語中的一些辭彙，這就給翻譯帶來了不少困難。本人在翻譯過程中，除參考了一些必要的工具書之外，還查閱了專門介紹佛羅倫薩名勝古迹的畫冊、地圖以及介紹義大利、印度、伊朗文明的書籍，此外還藉助互聯網找到了一些答案，對一些歷史人名及地名盡量採用固有的譯法。至於作者附於書後的參考書目因為與全書內容無關，就略去不譯了。

最後要談一談本書的譯名。 The Enchantress of Florence 中 enchantress一詞有「女巫」之意，但另一個意思卻是「顛倒眾生的美女」，正如漢語中有「色不迷人人自迷」的說法，本書所指顯然是後者。譯者在一些資料上也看到，有人將書名譯成《佛羅倫薩的妖女》， 「妖女」一詞當然比「女巫」「女妖」好，但它的否定意味仍然比較濃。而縱觀全文，作者對卡拉?克孜這位渴求自由、充滿反叛精神、一心追求愛情的黑眼睛公主的讚美和欣賞成分顯然比較大。這一點也可在本書卷首所引的義大利詩人彼特拉克的名句以及正文中得到印證。因此，譯者還是決定將它譯成《佛羅倫薩的神女》，雖然這個譯法也並不是很理想，但至少它與彼特拉克的詩句相對應，應該不至於太有悖作者的原意吧。

劉凱芳

於廈門大學

題圖來自：goodfreephot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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