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的抗金人生：臨死前還大叫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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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二虎

【作者簡介】陳二虎，筆名紅葉，蒙古族中的契丹人。翁牛特旗作家協會副秘書長。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原題《壯歲旌旗擁萬夫，辛棄疾搵英雄淚》

南宋開禧三年（公元1207）秋九月十日，一位一生致力於恢復大業，以收復中原為己任的愛國詞人，帶著滿腹的遺憾與一腔憂憤，「大呼殺賊數聲！」懷志而亡，這個人就被陳亮稱之為「真虎」，姜夔喻為「前世諸葛」的辛棄疾。

辛充疾絕對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文人，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大臣或將軍，他是氣吞山河，建功立業，志在兼濟天下的英雄，平生以廉頗、李廣、劉備、孫權、謝安等歷史上的英雄豪傑為榜樣，「酒聖詩豪餘事」，而「功名本是，真儒事」，人生事業當是具有濟世責任與歷史使命。不甘偏安享樂，把生命投入到恢復大業中，「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死後名」，笑傲「萬里功名莫休放，君王三百州」。

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中評介辛棄疾說：「稼軒有吞吐八荒之概，而機會不來，正則可以為郭（子儀），李（光弼），為岳（飛），韓（世忠），變則桓溫之流亞，故詞極豪雄而意極悲鬱。」

此言不虛。

他於乾道元年（公元1165）向朝廷奏上《美芹十論》，詳細分析了敵我形勢，戰爭性質，民心向背，提出斷絕向金歲幣，移都金陵，聚兵守淮，屯田積糧，訓練軍卒和發兵收復之策等問題，乾道六年又向宰相虞允文呈上《九議》，針對當時情況，提出了選才任能，長期作戰，敵我短長，攻守策略，行間敵軍，虛張聲勢，富國強兵，相機遷都，內部團結等九個問題，周密地為朝廷制定了切實可行的北伐計劃，但他的合理化建議，根本就沒有得到朝廷上下的重視，滿腔熱情與滿腹韜略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讓辛棄疾十分痛心，最終成了無可奈何的晚年自嘲，那鬱結的英雄心路，讓他感慨而歌：

（辛棄疾故里：歷城）

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燕兵夜娖銀胡觮，漢箭朝飛金僕姑。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鬚。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鷓鴣天·有客慨然談功名，因追念少年時事，戲作》）

提起少年，辛棄疾是山東歷城人。他出生時，家鄉已淪於金人之手，他幼年喪父，由祖父辛贊撫養長大。辛贊是一個頗具民族情結的人，「每退食，輒引臣輩登高望遠，指畫江山，思投釁而起，以紓君父不共戴天之憤」而深深影響著辛棄疾，公元1160年，年僅二十二歲的辛棄疾，率兩千多人在家鄉起義，並很快加入到耿京領導的義軍中。

紹興三十二年（公元1162）正月，辛棄疾提出南歸，於是，耿京派辛棄疾與賈瑞等人去建康聯繫抗金歸正的事宜時，耿京卻被叛徒張安國殺害。辛棄疾在返回途中得到消息，既痛心又憤怒，又打聽到張安國在金兵大營中。就精選了五十騎勇士，殺進擁有五萬兵馬的金營，生擒張安國而出，然後又號召金營中的耿京舊部萬餘人反正，在他率領下晝夜急馳奔南宋。這一驚人壯舉，令「懦士為之興起，聖天子一見三嘆息」。

辛棄疾，原字坦夫，後改字幼安，因「嘗謂人生在勤，當以力田為先」乃以稼軒為號，又稱稼軒居士。因雄才大略無法施展，赤心壯志難以實現，而借筆抒懷，陸遊在《送辛幼安殿撰造朝》詩中贊曰：「稼軒落筆凌鮑謝，退避聲名稱學稼……大材小用古所嘆，管仲簫何實流亞。」稱道辛棄疾的文學造詣超越鮑照，謝靈運，治國平天下有管仲，蕭何之才。但執政者昏庸，使之大材小用，令人嘆息。

（辛棄疾祠，位於濟南大明湖南岸）

品味辛棄疾的詞，不同於晏殊，歐陽修等人的「文人之詞」，更有別於柳永，周邦彥等人的「詞人之詞」，與蘇軾的「學士之詞」也不一樣，字裡行間充滿了勇擔道義的英雄豪氣和報國無門的悲昂情懷，范開《稼軒詞序》中說：「公一世之豪，以氣節自負，以功業自許，方將劍藏其用以事清曠，果何意於歌詞哉？直陶寫之具耳。」請聽辛棄疾的《歸朝歡·題趙晉臣敷文積翠岩》：

我笑共工緣底怒，觸斷峨峨天一柱。補天又笑女媧忙，卻將此石投閑處。野煙荒草路，先生拄杖來看汝。倚蒼苔，摩挲試問：千古幾風雨？長被兒童敲火苦，時有牛羊磨角去。霍然千丈翠岩屏，鏘然一滴甘泉乳。結亭三四五，會相暖熱攜歌舞。細思量：古來寒士，不遇有時遇。

徐釚《詞苑叢談》引黃梨莊語道：「辛稼軒當弱宋末造，負管，樂之才，不能盡展其用。一腔忠憤，無處發泄，觀其與陳同父扺掌談論，是何等人物！故其悲歌慷慨抑鬱無聊之氣，一寄之於詞。」這充分表現在辛棄疾《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詞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干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

（京劇《辛棄疾》）

年華已去，青春無多，壯志難酬，縱使拍遍欄杆，也只能：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辛棄疾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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