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解多情尋小小，綠楊深處是蘇家

夜裡雨淅淅瀝瀝，屋檐上的春雨連綿，絕對是個聽故事的好天氣。

今天我們的故事女主角來自1500年前，這個少女便是中國南北朝南齊時期的錢塘西湖歌妓——蘇小小。

出身妓家，色貌絕倫

相傳，蘇小小家先世曾為東晉官，流落到錢塘後靠祖產經營，成了當地較為殷實的商人，她的父母只有她這麼個女兒，十分寵愛，因她長的嬌小，所以叫小小。

在小小六歲的時候，父親去世了。為了生計，小小的母親忍辱為妓。十歲時，母親也病逝。臨終前，她把小小託付給賈姨媽。

後其變賣家產，蘇小小和乳母賈姨移居到城西的西冷橋畔。她們住在松柏林中的小樓里，每日靠積蓄生活，盡情享受于山水之間。

幾年之後，小小出落成一個色貌絕倫的少女。又不曾從師受學，誰知天性聰明，信中吐辭，皆成佳句。

天真爛漫，任性風流

那天，小小看到男孩子往來可以乘騎駿馬，想她一個少年女兒，蹙金蓮於何處？隨即遂叫人去製造一駕小小的香車來乘坐，四圍有幔幕垂垂，命名為油壁車。

此後，蘇小小更喜歡乘油壁車出遊。

因她玲瓏秀美，氣韻非常，在她的車後總有許多風流倜儻的少年。沒有父母的管束，蘇小小不像閨房小姐的靦腆和含蓄，性格也別具一格地天真爛漫。

面對那些大膽詢問蘇小小芳名和地址的，還有那些指指點點的，小小也不生氣，隨口撩他：

燕引鶯招柳夾途，章台直接到西湖。

春花秋月如相訪，家住西泠妾姓蘇。

就是這麼任性！

除了出行的油壁車，蘇小小在西泠橋邊上的樓閣上也十分幽雅。正當湖面，開一大圓窗，將冰紗糊好，就如一輪明月。中貼一對道：閉閣藏新月，開窗放野雲。字字清新別緻。

窗外檐端懸一扁，題「鏡閣」二字。閣下桃花楊柳，花花簇簇，春來蜂飛蝶舞，風光絢爛。在窗內流覽湖中景色，明明白白，無所不收。閣中琴棋書畫，無所不具。

人之相知，貴乎知心，不在財貌。

之後，便有無數豪華公子，想要把小小納為待妾，情願出千金，紛紛來說，都被蘇小小辭去。

賈姨娘勸蘇小小，積蓄遲早用完，你既然有才有貌，不如趁年輕嫁入豪門，也有個依靠。小小說：「人之相知，貴乎知心，不在財貌。如果我命中有金屋之福，就不會生於妓家；如今出身妓家，就不是金屋之命了。」

既然如此，何不痛痛快快做個出類拔萃的歌妓，身自由，心乾淨，豈不比悶在候門做個小妾好多了？

人人「以青樓為業地」，小小卻不願做姬做妾，反以「以青樓為凈土」。

之後，蘇小小便與看得上的文人雅士來往，周旋在男人的世界裡。而西泠，也成為當時男人們的夢想之地。

不守貞節只守美

余秋雨曾在《西湖雨》評價蘇小小：她不守貞節只守美，直讓一個男性的世界圍著她無常的喜怒而旋轉。

是的，蘇小小出身妓家，是不能自主的。但當她有選擇權，如果貞節和美之間只能選其一，她瀟洒選擇了後者。

中國歷史上太多名妓，如杜十娘，為了個負心漢，把自己的人生顛簸地太過認真；關盼盼為了亡夫守貞潔十年，人生未免過得太憋屈。而蘇小小之所以在歷代文人心中的人氣不減，她才具備那種哲理感的超逸。

白居易有詩云：「若解多情尋小小，綠楊深處是蘇家。」清代詩人袁枚也對蘇小小非常仰慕，曾隨身攜帶私章一枚，上刻「錢塘蘇小是鄉親」。

在西湖畔，蘇東坡把美衍化成了詩文和長堤，林和靖把美寄託於梅花與白鶴，而蘇小小，則把自己的美呈之街市，活出最風流瀟洒的生命本真。

今日歡，明日歇，無非露水

曾經，小小也愛過一個叫阮郁的豪門公子，愛得轟轟烈烈。

那時，小小寫下《同心歌》贈與阮郎：

妾乘油壁車，郎乘青驄馬。

何處結同心，四泠松柏下。

然而，油壁車和青驄馬一起歡快飛駛疾馳，只是短暫的歡愉。阮郁被父親召回，蘇小小也僅難過那麼一段時間。之後，又開始她的歌妓生涯。

蘇小小曾說：今日歡，明日歇，無非露水；暫時有，霎時空，所謂煙花。

而阮郁給她的初戀，也證實了她對愛情固有的看法：交際似浮雲，歡情如流水。

愛一個人，不如愛西湖山水來得永恆。

香消玉殞，最好的成全

十九歲那年，小小夏天得了暑氣，秋來又得了風寒，不久即咯血而逝。

曾經受她百金資助才得以進京趕考的鮑仁，金榜題名後歸來報恩，只趕上葬禮，鮑仁痛哭流涕。

而蘇小小死前卻恬然適然：死於青春華年，倒可給世界留下一個最美形象。死神在她十九歲時來訪，乃是上天對她的最好成全。

風來聽風，雨來賞雨。蘇小小對生命的來去從容，也不得不令人敬佩。也許只有瀟洒放肆地活過的人，才能像她在生命凋零時顯得那麼知足了……

1500年後的今天，這位南齊西湖名妓，對於當下嫁入豪門的趨之若鶩之風，又給我們帶來多少思考、多少反省呢？……

附上蘇小小相關詩詞：

《蘇小小墓》

唐·李賀

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佩。

油壁車，夕相待。冷翠燭，勞光彩。

西陵下，風吹雨。

《蘇小小歌》

宋·溫庭筠

買蓮莫破券，買酒莫解金。

酒里春容抱離恨，水中蓮子懷芳心。

吳宮女兒腰似束，家在錢唐小江曲。

一自檀郎逐便風，門前春水年年綠。

《蘇小小墓》

明·徐渭

一抔蘇小是耶非，繡口花腮爛舞衣。

自古佳人難再得，從今比翼罷雙飛。

薤邊露眼啼痕淺，松下同心結帶稀。

恨不顛狂如大阮，欠將一曲慟兵閨。

《西陵橋》

清·袁宏道

西陵橋，水長生。松葉細如針，不肯結羅帶。

鶯如衫，燕如釵，油壁車，斫為柴。

青驄馬，自西來。

昨日樹頭花，今朝陌上土。

恨血與啼魂，一半逐風雨。

《蘇小小墓》

清·朱彝尊

小溪澄，小橋橫，小小墳前松柏聲。

碧雲停，碧雲停，凝想往時，香車油壁輕。

溪流飛遍紅襟鳥，橋頭生遍紅心草。

雨初晴，雨初晴，寒食落花，青驄不忍行。

圖片來源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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