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紗》：讓愛在末日里延續，在逝去中永恆

（文/白駝山少主夫人）

或許，有時候我們會認為父母對自己好是理所應當的，於是，我們便會更加肆無忌憚地索取以滿足那顆無法填滿的心。一直到末日悄然來臨，才知道，愛從來不是單向線，在逝去的流光里，悄然滋生的那份愛已然畫出了相反的航道，即使只有明天，即使沒有時間，我們依然可以讓愛在末日里延續，在逝去中永恆。

韓國導演權亨鎮所執導的《婚紗》便是一部讓我們明白這份愛的影片。

影片的開頭，女主人公高雲認真地畫著婚紗的靜謐樣子，音樂輕柔，雨水瀝瀝，擱下筆，手托腮，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高雲眼神如水，有濃濃的愛憐和寵溺自眼底流出。

學校的台階前，小小的少拉無奈地望著雨一直下，終於，急著送婚紗禮服的高雲在接到少拉電話後，一路飆著車到學校接了少拉趕到婚禮現場，新娘卻又發現沒有拿著捧花，高雲的老闆急匆匆地從樓梯上扔下捧花，在驚慌失措的眾人中，捧花穩穩地落在了少拉的懷裡，高雲看著可愛的女兒捧著一束清新的花，開心地笑了，少不更事的女兒也甜甜一笑。

很難想像，一部催淚彈似的影片會以這種輕鬆活潑的基調作為吸引觀眾的手段，記得魯迅先生曾說：「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或許導演正是此意，前面的美好有多深，後面的悲傷就有多痛，越是想著，那份痛就越發地刻骨銘心，據說在拍攝這部片子的時候，就是因為片場工作人員時常抑制不住失聲痛哭而不得不停止拍攝，可想而知這部片子的催淚指數有多高。

作為一個小孩子，少拉會想要遊戲機，想看電影，也不想去上學，會可愛地說「媽媽沒有遊戲機好」，看到這兒，我們都會為小香奇可愛的表演會心一笑，可是，如果看完整部片子，會發現，其實導演為透露高雲的病情處處設下伏筆，試想一下，就算高雲再怎麼寵愛少拉，再怎麼大大咧咧，會幫著少拉逃課，對少拉百依百順嗎？其實從一開始高雲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得了胃癌的事實，她只不過想在最後的人生中把更多的時間留給她和少拉，然後再毫無遺憾地去天國找少拉的爸爸。

同時，她也知道，在單親家庭里長大的少拉孤傲任性，脾氣差，對自己太過依賴，而且因為有著嚴重的潔癖和好朋友珍雅鬧翻了臉，於是她努力地幫助女兒漸漸地獨立起來，雖然小小的少拉也會對此感到反感，不過還好，高雲的努力沒有白費。

就影片本身來看，導演並沒有採取華麗地剪輯技巧，而是平鋪直敘，淡淡地按照一定的時間順序來講述一個悲傷的故事，這讓我想起了小津安二郎，不過權亨鎮在情感宣洩的處理要比小津放開得多。

比如拿《秋刀魚之味》和《婚紗》相比，同樣是講親情的，可是看《秋刀魚之味》就像是吃了沒成熟的梅子，那股酸酸的感覺只會在心底慢慢流淌，並不會因此而掉淚，但是看《婚紗》卻像是整個人都掉進了大海里，流淌著的眼淚全都沾上了鹹鹹的海鹽。

這種差別並不奇怪，韓國向來以製造催淚彈出名，癌症之類的手段隨處可見，但這種俗套的情節卻告訴我們什麼才是最珍貴的。流光最易把人拋，而永遠都不會遺棄自己的就是我們的父母，尤其是母親，可是即使是這種堅韌的情感可能也會躲不過上帝的玩笑。

所以，或許我們也應該像少拉一樣對母親說出自己的心底話，「對不起，媽媽，一直到你老了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其實高雲和少拉這對母女的性格特點的處理上也挺有意思。

少拉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小孩，有點早熟，孤傲任性，或許是因為沒有爸爸，媽媽又長期在外工作沒有時間照顧她的緣故，還有這嚴重的潔癖。

而高雲是一個單身母親，從影片中可以看出，她應該是一個工作狂，大大咧咧的，不會做紫菜包飯，給少拉梳頭又下手重，但這些並不妨礙她愛著少拉，經常幫著少拉逃課。

這樣兩個性格鮮明的母女組合在一起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兩人去海邊野餐的途中，高雲說她已經給老師說今天是少拉姥姥的生日，所以不去上學。可是少拉卻說她給老師說的是她的姥姥已經去世了。這樣的對白無疑給影片增添了詼諧幽默的成分。

少拉性格行為特點的轉變同時也推動了情節的發展，首先，她的潔癖讓她失去了朋友吉娜，也同時把她變成了一個孤單的人，因為沒有願意被別人嫌臟，這也是造成少拉孤傲的原因之一。

於是高云為少拉準備了生日宴會，想藉此緩和少拉和永遠同學之間的關係，讓少拉擁有更多的朋友，即使不久之後她會永遠地離開少拉，少拉也有朋友陪伴在身邊不會孤單，可是少拉的高傲讓那幾張請柬留在了抽屜里。

然而只有兩個人的生日宴會依舊很熱鬧，高雲努力地打破冷清的氣氛，她不想在剩下的日子裡看見少拉臉上有絲毫的失落。

晚上，高雲教少拉騎單車，介面想讓少拉做自己喜歡的事，其實她只是想讓少拉獨立一點，不那麼依賴自己，少拉再三要求高雲扶住車子的后座，高雲一一答應著，可是臉上卻因為疼痛而變得滿頭是汗，終於支撐不住蹲在地上，會騎車了的少拉高興地回頭，發現剛才還興奮無比的媽媽此刻捂著肚子痛苦不堪，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起來。

高雲半夜起來吃藥，倒著葯粒卻難以下咽的她並未發現，在門縫後面，那些大把大把的葯深深刺痛了一顆幼小的心。

有了這些情節的鋪墊，少拉質問舅媽的情節就出現了，故事的情節發展也推向了高潮。

面對少拉的質問，善良的舅媽想瞞著她，可是即使是善意的謊言，在一個單純的孩子面前也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少拉就像是一面透明的鏡子，可以輕而易舉地看穿舅媽的心，但在最後，少拉還是請求舅媽不要告訴高雲，看到此，我不由得為這兩母女深愛著對方的心深深地感動。

於是，小孩少拉變得更懂事了，影片已然和開始時一樣唯美的畫面，一樣的節奏，但不一樣的是，那種歡樂的氣氛漸漸消失，片子像被蒙上了一層迷霧，壓抑了許多。

為了滿足媽媽的心愿，少拉強迫自己喝下珍雅的飲料，請求她們去醫院看她的媽媽，在芭蕾老師以及朋友們的幫助下成功登上了演出的舞台。

少拉改變了自己的潔癖和孤傲，因為她知道這世上只有媽媽高雲可以忍受她的任性和潔癖。而這時，影片也快結尾了。

醫院的病房裡，母女兩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少拉漸漸地在高雲的懷裡睡著了，通過收音機收到了少拉對她的愛，在這份濃濃的感情里，高雲欣慰地離去了。

次日早晨，少拉睜開迷糊的雙眼，第一眼就看見離去的母親，可是她始終在逃避這個不願意麵對的事實，一邊給姨媽送來的馬紫菜花澆著水，一邊和永遠睡去的媽媽說這話，這種情節似乎是亞洲電影的特色，並不僅僅局限於韓國電影。

看著要進病房的醫生們，少拉絲毫不管對方的身高比自己高很多，力氣也比自己打很多，死死守著房門不讓他們進去，可是最終，少拉也只有在門外撕心裂肺地哭著，崩潰宣洩。

又是一個下雨天，從來不帶傘的少拉撐起了人生的第一把傘，帶著媽媽的祝福和守護，很多年後，她穿上了媽媽親自為她設計的婚紗，雖然媽媽再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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