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春分，宜發情

「春天到了，萬物復甦，又到了動物交配的季節。」《動物世界》里的這段名句，讓許多人童年時第一次接觸到發情這個概念。

發情的典型形象，總是一隻焦躁不安、大獻殷勤的雄性。其實，在科學定義上，只有雌性能發情，雄性能做的只是配合發情。雄性的那些誇耀，歌唱，追逐，獻禮甚至捕咬……都叫求偶，不叫發情。不止如此，只有哺乳動物中的雌獸的生理變化才叫發情。嚴格說來，植物昆蟲飛禽游魚，也都不能「發情」。

對於雌性來說，當它們長大成熟，在雌激素誘導下開始排卵，就開始了「發情期」。從一次排卵到下一次排卵，便是一個發情周期。

除了排卵，發情還會帶來一些變化，生理上如生殖道黏膜充血，粘液增多；行為上，雌性會食慾減退，親近雄性，接受爬跨等——如果你曾觀察過 50 噸以上的南露脊鯨求愛，就會明白雌性的配合是多麼重要，被拒絕的雄鯨只能無可奈何地迅速游開，用鯨尾重重拍出狂怒與挫敗的水花。

南露脊鯨

發情時段可分兩大類：一是季節性發情。動物一年中只在合適的季節發情。其他季節里完全不發情，那段時間也被稱為乏情季節。季節性發情的動物有貓、狗、馬、鹿、熊、狼、狐狸、駱駝、野兔、雪貂、倉鼠、山羊和氂牛等等。

二是全年發情，隨時都可能發情，無季節之分。人類和倭黑猩猩屬於此類。牛、豬和特定品種的綿羊馴化後一年裡可以多次發情，也近於此類。

比起來，全年發情的動物明顯偏少。這是因為從演化的角度看，一年裡只在固定時段發情，確實好處多多。好處一，保證幼崽生在最適合的季節。在寒風凜冽、傳染病肆虐的嚴冬，幼崽很容易夭折。

好處二，節省資源：一省時間，許多動物平常獨居，只有在發情季節才聚到一起，高效速配，速戰速決。二省營養，畢竟發情時要分出額外營養來支持生殖系統。雄性有時還需要為雌性獻上額外的食物。動物完全可以在乏情季里專心覓食，在下一個發情季到來前把自己吃得膘肥體壯。以大熊貓為例，由於專吃營養價值低的竹子，它們平常每天要花 14 小時覓食，吃飯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尋歡求愛。只有到了 4 月的發情季，才會「咩咩」叫著去尋找伴侶。

最後一條好處，發情的絕對時間少了，受傷的幾率也會降低。發情時爭鬥增多，雄性和雌性都比平常更容易受傷。另外，交配時也是容易受天敵捕殺的脆弱時刻。

我們的近親倭黑猩猩生活在食物豐富、季節變化不明顯的熱帶，因此它們的幼崽成活率比較不受季節制約，此外，它們以交配為重要的社交手段，這可能是它們全年發情的重要原因。

倭黑猩猩以交配為重要的社交手段

不過，我們人類在遍布寒帶溫帶後依然全年發情，原因可能在於——我們的嬰兒非同一般的脆弱。即使在天敵稀少、食物易得的今天，一個單身母親要撫養孩子都相當艱辛，更不要說遠古時期。如果能將男性留住，共同承擔撫養孩子的重擔，那麼孩子的成活率無疑會大大提高。

於是人類女性發展出了特殊的本領：不但全年均可發情，而且排卵那天幾乎沒有外在的形態或行為變化——不像雌狒狒會在排卵期變得臀部鮮紅，人類女性的發情期隱秘到自己都難以察覺。於是男性如果想確保自己的基因流傳，最好的辦法就是一直留在某個女性身邊頻繁性交，確保她生下自己的孩子，再一起花上數年時光和高昂代價，把這個孩子養大成人。這就是生物學家理查德·亞歷山大和凱瑟琳·努南提出的「居家父親」理論。

人類女性還發展出另一項特殊本領，絕經。在動物界，絕經其實是非常罕見的現象。在生命尚未結束前就不再發情，這樣的動物除了人類，只有澳大利亞袋鼬、巨頭鯨和虎鯨而已。絕經同樣是為了增加後代的生存率——到了一定歲數，就放棄自己生育，轉去幫助自己的子女撫育後代。從令男性難以捉摸的女性，轉變為慈和親切的外祖母，這就是人類女性那在動物界中相當少見的發情史。

補充一個常識：發情 ≠ 發春

發情期不一定要在春天，它取決於什麼時候最有利於下一代的生存。

夏天和秋天是溫帶地區物產最豐富的時候，動物們在這個時節哺育幼崽比較順理成章。

大多數鳥類孵化期很短（一個月上下），貓的妊娠期比較短（兩個月），那在春天發情就最好不過了。

最著名的帝企鵝，它們偏偏要在南極最黑最冷的冬天孵蛋。有解釋說，這是為了避開其他鳥類的競爭和捕食者的追殺，惹不起躲得起。

幾乎所有的動物都有固定的性衝動期，而人類的性慾卻在幾十萬年前的原始人群階段就失去了季節性，性的目的幾乎完全與生殖脫節。這是一次巨大的飛躍。

撰文 游識猷 ／ 編輯 徐佳 ／ 插畫 MOJO

來源 elleme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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