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女真初興，完顏阿骨打嶄露頭角

論在歷史長廊上留下的刻痕，女真絕對不比匈奴、東胡、丁零等民族留下的少。商周時代，它就以「肅慎」這個名字出現在《左傳》、《國語》等典籍中。東漢的「挹婁」、北魏的「勿吉」、隋唐的「靺鞨」，都是女真的稱呼。

許多民族都有自己的聖山，匈奴有姑衍山，鮮卑有大鮮卑山，突厥有故都斤山，契丹有木葉山……而女真卻以水為本族的發源地。唐宋時，女真有數十個部落，大多依水而居。或許水的柔情遠不如大山的剛強，上千年來，匈奴、鮮卑、突厥、丁零、柔然等部落或漠北立王庭，壓制中原多年，或乾脆滅亡中原政權，自己入主。連相對低調的氐族和羌族也曾建立過自己的政權。而世居東北的女真族卻始終默默無聞，和諸多被史書一筆帶過的小民族甘居歷史舞台的龍套角色。雖說隋唐年間靺鞨與高句麗不時侵襲遼東，但靺鞨只是高句麗的夥計。7世紀末出現的渤海國也只是粟末靺鞨的成就，黑水靺鞨依舊那麼不起眼。但這局面很快被一個外來人改變。

東北地區雖然資源豐富，但在科技不發達的年代，可開發的畢竟相當有限。為了爭奪稀少的生存資源，即使是同一民族的不同部落之間也經常爆發衝突。在一個無法得知的年代，完顏部和別的部落打了起來。完顏部的人拳頭硬一點，打死了人，對方不幹了，兩部成了死敵。互相爭奪了好些日子，完顏的人覺得累了，想收手。收手得談判，完顏部的人怕去談判會有生命危險，因此誰也不敢去。

自家的人不想死，可以讓別家的人頂嘛。正好有個高麗來的老頭，名叫函普。在村裡住了多年，和一般完顏部的人沒啥兩樣，是個合適人選。可人家不是傻子，想讓人家去冒險是有條件的。老函普因為窮，牙齒都快掉光了還是光棍一條。完顏的人對他說：「喂，想找個老婆嗎？」老函普點點頭。「話說俺村有個姑娘，蠻賢惠的，就是年紀大點（60多歲了都）。你今兒要是能把這樁冤讎給結了，俺們就把她許配給你。說話不算數是孫子養的。」

讓人家去干送命的事，卻只給人家一個60多歲的老女人，完顏家可真能坑人。可老函普大概是想女人想瘋了，竟然一口答應下來。姜還是老的辣，函普到了仇家的村子裡，一頓「冤冤相報何時了，冤家宜解不宜結」之類的道理講下來，人家暈乎乎就點了頭。於是，女真給了1口人、10匹馬、10頭母牛、6兩黃金後，兩家握手言和。此外，還順帶約定從此殺人賠錢不得私鬥——算是女真最早的法律。老函普如約抱得「美人」歸，隔年就有了2個孩子，開始了外來戶在完顏部落的奮鬥史。

老函普（後追認為金始祖）有兩下子，他的後代也不是蓋的。黑龍江那地兒離文明中心太遠了點，別的東南西北的狄夷老早就開始修城市學禮儀辦教育了，黑水靺鞨的子孫們還滿山挖坑住，文字法律啥的更別提了。函普家到底是文明之邦的僑民，看不過眼，幾代人如綏可（金獻祖）、石魯（金昭祖）努力下來，完顏部落總算有了像樣點的生活：大家都住上了簡易的房子，學會了開荒種地，法令之類的也初具雛形。完顏部文明程度不斷提升的同時，函普家族在部落的領導地位也被逐步確立。石魯的兒子烏古乃（金景祖），依託契丹勢力，開始征服周邊的烏林答、蒲聶等部。到烏古乃死前，黑水各部基本拜服於完顏部。遼封烏古乃為女真部節度使，部眾稱其為烏古乃太師。

然而，好景不長，劾里缽（烏古乃次子，後為金世祖）叔父跋黑煽動本部的桓赧、散達，溫都部酋長烏春、窩謀罕，斡勒部人杯乃、不術魯部卜灰等起來作亂。而後，紇石烈部酋長臘醅、麻產等人也加入了。叛部人多勢眾，劾里缽和弟弟頗剌淑（金肅宗）、侄兒撒改、辭不失等惡戰多場，家族同心協力，才平定叛亂。這次平叛行動實在是驚險無比，連劾里缽也曾在野鵲水被臘醅和麻產圍困，負傷四處仍以敗退告終。身心俱疲的劾里缽將年幼次子阿骨打放在自己的膝頭，撫摸著他的頭髮嘆息道：「孩子，你快些長大吧，那樣爸爸就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了。」言語間充滿了無奈和希望。

金太祖完顏阿骨打

時光流逝，阿骨打漸漸長大了。這個身上承載著父輩們無限期望的少年自小就有遠超同齡人的穩重與不凡。他學什麼都很快，尤其是本族賴以為生的箭術，他更是天賦異稟。有一次，全家在紇石烈部的活離罕家參加宴會，飯後大家為了消遣，決定以南邊的一座山丘為目標，比試箭術。射出的幾十支箭沒有一支高過山丘。其中，烏古乃之子完顏謾都訶的箭射出的距離足有220步之遠，為眾人第一。正當眾人圍著他嘖嘖稱讚的時候，一支飛箭猛然飛出，掠過山丘之頂，在超過謾都訶的箭至少100步的地方落下。眾人驚訝而視，卻只看到阿骨打那對黑亮的眼睛。

出色的武藝使阿骨打註定會成為完顏家最出眾的戰士之一。但老天存心考驗他，為他安排的第一戰就兇險無比。

1091年，劾里缽接連擊敗了桓赧、散達部落，擒杯乃、臘醅。烏春在打了幾場敗仗後也病死。狡猾的窩謀罕見勢不妙，假意投降，卻出其不意發動襲擊。劾里缽挫敗他的進攻，包圍了他的城池。時年23歲的阿骨打正在指揮各部時，窩謀罕手下壯士太峪突然斜刺里殺出，挺槍直刺毫無防備的阿骨打。幸而舅舅活臘胡眼疾手快，擊斷太峪槍桿，阿骨打才幸免於難。深以為恥的阿骨打一心想立功，沒有告知父親就與部將沙忽帶潛入敵軍軍營，結果被敵人重兵堵進一條死胡同里。正危急間，阿骨打胯下戰馬突然發威，奮力躍過前方一道齊人高的山坎，阿骨打又一次死裡逃生。

一次次驚險萬分的經歷使阿骨打在戰場更加勇猛。劾里缽病後，阿骨打奉頗剌淑命，與哥哥烏雅束一同討伐盤踞在直屋鎧水的麻產。麻產得到消息，先溜了，他的家屬全都被俘。阿骨打在一片沼澤中追上了麻產，並與隨後趕來的族人歡都等共同將其擒殺，割下他的耳朵向遼國報捷。

初建功勛，阿骨打興奮難當。然而，在回來的路上，一個噩耗如照頭一盆冷水，使他心情瞬間跌至極點：父親病危！

阿骨打瘋了一樣快馬加鞭，終於趕上見父親最後一面。彌留之際，劾里缽緊握著阿骨打的手，斷斷續續地對弟弟盈歌道：「我有此子，日後對契丹無憂了。」這就是劾里缽這輩子的最後一句話。

屋子裡哭聲一片。阿骨打強忍著眼淚，走出屋外。面對著利刃刮臉般刺痛的寒風，阿骨打朝天吼道：「爹，你就安心去吧！孩兒絕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本文摘自《戰爭事典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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