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房子的要逃離，有房子的就能留下嗎？

文 | 劉遠舉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波逃離北上廣與逃回北上廣的議論。新一輪的房價上漲，又再次激發了這個討論。

其實，無論那個時代，繁華之地都不那麼平易近人。白居易初到長安，去拜見當時頗有名望的詩人顧況，顧況開玩笑說，「長安百物皆貴，居大不易」。後來看到白居易的詩，也就是那首流傳至今的「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又嘆道：「有句如此，居天下亦不難。」可見，任何時候，繁華之都，都居之不易，不過，那卻是追夢的地方。

才畢業的年輕人，是否該去？答案似乎簡單一些。年輕人，去北上廣深闖蕩一番，見了世面，學到更專業的技術技能，雖然回到老家又要重返人際關係型的職場，有點用不上，但技不壓身，會幹活的人總會有更多的機會。至於家鄉的人脈、關係，晚個三、五年，甚至十來年回去，並不是不能彌補，更何況，到那個時候你還有遍布全國的各行業的人脈。至於房子問題，在北上廣深打拚，不等於不能在二三線城市買房。所以，年輕人去一線城市闖蕩一番，並沒有太多的損失。更何況，萬一夢想實現了呢？

如果真的在北京打拚了幾年，仍然望房興嘆，這個時候選擇也很明確。人畢竟要結婚生子，安定下來。而租房在中國，除了觀念上的阻礙之外，還存在很多現實問題，因為在中國，公民權利很大程度上是與房子掛鉤的。

所以，真正難以回答的問題，不是年輕人該不該去闖蕩，或者買不起該不該離開，而是已有所成的中年人，或者已經在北京打拚了幾年，能夠買房的年輕人，該不該留下來？

回去得到什麼？

很可能有些人回去是升官發財，有些人回去是看準了很好的機會，有很好的職位，撇開這些不談，假設回去後事業不溫不火，對於已有所成的中年人，一線城市的房價差不多在500萬朝上，賣掉之後，回去可以在二三線城市中心地段購買一套大的房子，或稍微遠一點買套別墅，再買一輛豪華的車，還能剩下錢購買一套房子或鋪面出租，租金補貼家用。總之，生活質量是飛躍性的提升。對於已經能買房的年輕人來說，回去，雖然沒有變現的資產，但首付也足夠支持一套更大的房子與一輛更好的車。

那麼，留下來得到什麼？

不妨先回答自己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已經在北京有自住的房子，突然獲得500萬，是投資自己，與自己的勞動、知識、判斷、人脈、資源結合去創造價值，還是買房子等升值？在同樣都考慮概率的情況下，哪個收益更豐厚？如果答案是前者，留在北上廣深，恐怕是唯一選擇。

如果答案是後者，對於這樣的人來說，實際上已經不打算利用自己在一線城市的沉澱去打拚，或沒有慾望，或並不相信自己有能力繼續上升。那麼，變現一部分或者全部房產，回老家過更舒適的日子，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換句話說，真正的問題不在於是否留下來，而是該以何種姿態留下來，留下來的願景是什麼，潛在收益是什麼，為了什麼而留下來？

時代變遷，中國已經在三十年內，快速的完成了很多國家在二戰後完成的整個經濟過程，也會如同其他國家一樣出現更加板結的階層，很多機會都不再是普通人可以觸摸得到的。而且，互聯網技術，似乎也開始走向成熟，這也意味著機會變少。所以，這或許已經不是一個最好的時代的。不過，最根本的使人成功的因素，不是新技術，也不是時代，而是個人特質。

成功的含義當然是多元的，受人尊敬、桃李滿天下、一輩子做好一件事的工匠，甚至僅僅時家庭幸福，都可以稱為成功。但既然談的是大城市的打拚，這裡說的成功，當然更狹隘的指金錢、權力、社會地位等「庸俗」的東西。從程度上看，這裡的成功所指的程度顯然要遠超一般人，起碼也要有「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的意境。

要想獲得這種成功，首先就是想要獲得這一切的慾望。只有足夠強的慾望，才能驅動人去發揮自己的才智，面對挫折，敢於冒險。僅僅只有慾望驅動還是不夠的，還得足夠聰明，有快速的學習能力，有出色的判斷能力等等，能夠學習成功所需要的一切，技術、經驗、判斷能力等等。成功的最後一個因素是情商。情商的含義，本來是指人在情緒、意志、耐受挫折等方面的品質，後來在中國慢慢演變為察言觀色、長袖善舞。對於成功，這兩方面的情商都是重要的。再強的慾望、再聰明的人，如果沒有足夠的意志力，制訂的計劃從來不能完成，顯然，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不善言辭，有著人際交往障礙，也會失去很多機會。

所以，是否在大城市留下來，可以問問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有多強烈的慾望？足夠聰明、有足夠的毅力與交際能力去達成這個慾望嗎？這個判斷，一定要客觀。當然，即便答案不夠理想，也不妨一試，因為成功從來不是預先考察出來的。更何況，正如權利遊戲飾演小惡魔的彼得·丁拉基在演講時說的： Ever tried， ever failed. No matter， try again. Fail again， fail better。（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縱然失敗，更加出彩 ）

如果慾望、聰明、情商都有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冒險。

最近網上流傳的認為應該留下來的文章，所舉的那些成功者範例，都是風險偏好型的，都是發揮了企業家才能的。所謂企業家才能，是一個經濟學上的名詞，在經濟學中，甚至被列為土地、勞動、資本之外的第四要素。簡單的說，指整合資源，聚合人脈，發明創新，判斷決策，承擔風險的能力。企業家才能不是一定是指辦一個企業，那怕只是做了一個微商，那怕只是開了一個淘寶店，或開了一個微信公號，甚至在打工的職位上，積極的發揮主觀能動性，都是企業家才能。

留在北上廣深的姿態，應該是積極的、進取的、風險偏好型的，發揮企業家才能的。以前有上海十里洋場是冒險家的樂園的說法，就很明白的說出了實質。一線大城市，不是不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小日子，但是，在這裡，只有冒險才是收益最大化的，才會覺得這裡是樂園。現在是和平時期，所謂冒險，並不是指一定要違法，而是要敢於承擔一定的風險，去發揮自己的企業家才能。

對於到一線城市打拚的外地人，如果沒有這種強烈的慾望，或者並沒有這份聰明與情商，對未來的設計僅僅是普普通通一份工作，沒有長遠的野心，與此同時，因為幸運的早買了房，早上了車，已經獲得千萬的資產。這個時候，雖然留下來也並不見得太壞，但把資產變現或許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畢竟，除了這套房子，你或許再也沒有飛躍般的提升生活質量的機會了。更何況，房子不會持續上漲，北京獨特論、上海獨特論，無非是東京獨特論、香港獨特論的翻版。它們都不獨特。

【作者簡介】

劉遠舉 |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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