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童養媳：難以想像這是一個現代女孩的 17 年

2017 年的三八國際勞動婦女節就要來了，這個象徵著尊重女性的節日已經有百餘年的歷史了。就在全世界都在準備慶祝對女性的尊重、女性作出的成就的時候，卻有一個中國女孩在維權的路上艱難行走。她就是巫山童養媳事件的當事人——馬泮艷（pan,四聲）。

馬泮艷的微博

出生於 1988 年的馬泮艷如今是一個 15 歲女孩和一個 10 歲男孩的媽媽。我們中的很多人在這個年齡可能也就是剛從學校畢業不久，工作體面，或者在留學讀博，是個快樂的單身狗，而煩惱是被爹媽催婚。但這個女孩，卻已經過了 17 年非人的地獄生活：

9 歲時，患有精神疾病的媽媽失手殺害了爸爸；12 歲時，被收留自己的大伯賣給別人做童養媳；14 歲，被大自己 17 歲的「丈夫」強姦生下女兒；19 歲，再次被迫生下兒子；在「婆家」期間因拒不行房、多次逃跑被家暴；四次逃跑成功之後，選擇「討回公道」卻阻力重重....

《盲山》劇照

她的經歷比電影《盲山》中被拐賣的女孩還要悲慘，悲慘到幾乎讓人難以想像這是一個現代社會中國女孩的 17 年。在她身上，你能看到這個時代所有對女性不友好的證據和縮影。更讓人難過的是，她的悲劇，仍然在中華大地反覆上演著。

1. 生即有「罪」：母親因生了三個女兒、沒有兒子被父親家暴。

@翱宇／知乎

馬泮艷出生在一個充滿暴力的家庭，在她心裡，母親因為沒生兒子，只生了 3 個女兒備受歧視，時不時遭到父親的毒打。

重男輕女，在現在很多人心目中，或許是一個遙遠的辭彙。可是，因重男輕女拋棄女嬰、傷害自己親生女兒的事件依舊屢見不鮮，好像是在時時提醒著我們——關於男女平權，我們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路要走。

@翱宇／知乎

因為傳宗接代帶來的矛盾和憤恨不只她家有。在馬泮艷生活的地方，這樣的情況一點也不新鮮。她的伯父因為超生，與父親發生了衝突，後產生了強烈極端的報復行為，這直接導致了馬泮艷媽媽的精神分裂。而這，才剛剛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2. 一家四個女人，卻有著相同的命運：淪為生育工具，且必須生了兒子才算完。

父親死後，馬泮艷的母親帶著3個女兒寄住在大伯家。當時，姐姐馬泮珍 12 歲，馬泮艷 9 歲，小妹馬泮輝 7 歲，3 人都輟學了。不久，媽媽走失，3 個女兒成了孤兒，馬正松作為監護人名正言順領取了國家發放給她們的補助金。

但是，三個女孩在大伯父家待了沒有多久，就相繼成為別人的童養媳。 1998 年，13 歲的大姐嫁人，大伯得了 2500 塊錢「聘禮」。2000 年，12 歲的馬泮艷被嫁給了 29 歲的陳學生，大伯得到 7000 元錢和 500 斤大米。2002 年，12 歲的小妹嫁給了 24 歲的羅品金，大伯得到了 4000 塊錢「聘禮」。

2002 年，年僅 14 歲的馬泮艷誕下一女。2005 年，15 歲的三妹也生下了一個兒子。而她們的母親，因為精神失常流離失所，被一個光棍撿回家生了一個女兒，後又被趕走，在 40 歲時，被另一個光棍撿到，再次生了一個女兒。

一個更加痛心的事實是，馬泮艷一家四口的女兒們，幾乎很難受到優良的教育，在那種環境下，有可能再次重複她們母親悲慘的命運——成為童養媳。

3. 監禁、家暴、毆打下被迫成為母親的女孩：「對於孩子沒有什麼感情，甚至有點恨。」

2000 年，馬泮艷因反抗陳學生強姦到雙龍派出所報案未果。這之後，馬泮艷不僅遭到了毒打，還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即使上廁所，也有陳家專門看守，並且不許她離開家附近 100 米。

因年齡太小，馬泮艷懷孕了後陳家人並不敢帶她去醫院。生育時難產，接生婆只好用刮鬍刀為馬泮艷做了「橫切」，又用普通的線縫上，所幸母子命大，度過一劫。

在腳銬之下成為母親的馬泮艷，對於孩子怎麼能愛的起來呢？任何一個正常的 14 歲少女，大概都會怨恨吧——上天賦予女人生育的權利本是恩賜，本是值得驕傲的事，但在她這裡，子宮卻淪為了犯罪的工具。

更難以想像的是，在這樣家庭下、這樣父母關係當中成長起來的孩子，又會受到多少傷害，長大後又會有多少怨恨呢？

4. 四次逃跑，只為擺脫這場「從沒經過自己同意」的婚姻。

2008 年，已經生下兒子、20 歲的馬泮艷終於找機會逃到了廣東打工。2011 年，馬泮艷查到，沒有簽署過任何文件和手續的她，竟然是有結婚證的，是陳學生的合法妻子。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又不敢回到巫山這個魔窟，於是一直在廣東躲到 2015 年。

2016 年，在一名社工的幫助下，馬泮艷終於向巫山縣法院提起離婚訴訟，並控告他強姦幼女。法院同意了她的離婚請求，但關於強姦的控告卻駁回了。

@巫山六月雪／微博

法院勸馬泮艷放棄告陳學生強姦，理由是為了兩個孩子以後不恨她。

5. 為了維權，為了「討回公道」，她一直在發聲。

這個被毀掉的女孩不想認命。馬泮艷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不義，有著特別清晰的認知。她想用法律武器找回自己失去的東西。對於巫山縣人民法院的判決結果，她表示難以接受，她在微博上這樣說道：

@巫山六月雪／微博

她的訴求包括：1、前夫陳學生與其發生性關係是強姦；2、他的伯父將其遺棄和販賣；3、當年她報案強姦時，警方未立案是不作為；4、給她和前夫辦結婚證的工作人員瀆職；5、當年政府部門瀆職對她造成了傷害，申請國家賠償。

2 月 24 日，巫山縣政府關於以上問題作出了回復，基本上駁回了她的訴求。

關於強姦幼女的回復：

《巫山縣政府新聞發言人就馬泮艷相關情況答記者問》

駁回理由是不能證明當時年齡不滿 14 周歲。

對於這個結果，馬泮艷自己卻是這樣說的：

關於當地派出所不作為的回復：

《巫山縣政府新聞發言人就馬泮艷相關情況答記者問》

駁回理由是沒有明確的記錄證明她曾經報案或做過生理檢查。

但是在根據京華時報的採訪，卻明確提到當地民警承認給她做過相關檢查，也承認收到過報案。

更為可怕的，是在馬泮艷在媒體和網路上尋求幫助時，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麼居心的噴子會這樣說：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現在還要被母職綁架。是的，對於一個強姦受害者，那些拿母職來咎責她的人，不過是強姦犯的包庇窩藏犯而已。

馬泮艷不是個案，從去年開始歌頌被拐賣的"大山最美鄉村女教師"，到現在的巫山童養媳，再到央視尋人節目里和她遭遇相似的女性，都讓人不寒而慄…可能你昨天還在感嘆我們國家已經是安全係數超高，然而還是有女性被拴在不見底的深淵備受折磨。

而我們能做的，除了為她們流淚的同時細思極恐，也只有把她的經歷一字字敲出來，讓更多的人看到罷了。

相關來源：12 歲出嫁 14 歲產女頻遭家暴 巫山童養媳 8 年 4 次逃婚，京華時報，2016.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