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 超越煩惱

以智慧香而自莊嚴

文/心雨

從小受爸的影響，就一直喜愛花，直到出家以後還是非常喜愛花，時不時買一些供佛，或放在房間獨自欣賞。最近供佛的花很多丟棄在外面，看起來都很美，尤其是它們正好開在高峰，顯得格外輝煌，隨便翻翻就會找到一大把，帶回房間插在花瓶里，自己看了也非常喜歡。

從外面撿來的花，至少可以插一兩天，甚至有的開四五天。每當我把花一一插進花瓶，會興起這樣的遐想，花的生命原本短暫，它若有知，知道臨謝前幾天還被寵愛著，應該感嘆不枉一生，能毫無遺憾地凋謝了。每一朵花都是安靜的來到這個世間，又沉默地離開，若是我們仔細傾聽，在安靜中彷彿有深思，而在沉默里也有美麗的雄辯。

最近有人送花給我，由於不花錢反而覺得每一朵都是無價的，尤其是欲謝未謝，更顯得楚楚可憐，比起含苞時的抖擻也另有一番風姿。

說花是無價的，可能只有賣花的人反對。花雖是有形之物，卻往往是無形的象徵。蓮之清凈，梅之堅貞，蘭之高雅，菊之傲骨，牡丹之富貴，百合之閑逸，乃至玫瑰里的愛情，康乃馨的母愛都是高潔而不能以金錢衡量的。

花所以無價是花有無求的品格，如果我們送人一顆鑽石，裡面的感情就不易純粹，因為沒有人會白送鑽石的，如果是送一朵玫瑰，它就很難摻進一絲雜質，由於它的純粹，鑽石在它面前就顯得又俗氣了。

據佛經記載，一個人有如花的容貌皆是前世以花供佛的功德，而花亦能調養身心，我覺得賣花是因緣，愛花也是因緣。記得小時讀《紅樓夢》時，林黛玉葬花的那一段以及葬花的詩有幾句：爾今花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花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時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第一次感覺到落花也會令人憂傷，而人對落花也像待人一樣有深刻的情感。最近又重讀《紅樓夢》，就體會到一朵花的興謝與一個人的成功失敗沒有兩樣。人如果不能回到自我，做更高智慧的追求，使自己明凈而了知自然的變遷，有一天也會像一朵花一樣在無知中凋謝了。

我常覺得愛花者不是後天的培養，而是天生的直覺，這種直覺來自善良的品格與溫柔的性情，也來自於對物質生活的淡泊，一個把物質追求看得很重的人肯定是與花無緣的。

有些俗人常把欣賞花看成小道，其實不然，佛教兩部最偉大的經典《妙法蓮華經》、《大方廣佛華嚴經》就是以花命名的，而在三千大幹世界裡每一尊佛的凈土，無不是開滿美麗的花，飄揚著花香，可見愛花不是小道。

佛經中曾經比喻過花香不是獨立的，一朵花的香氣和整支花都有關係，用來說明一個人的完成是由肉體、感覺、意識、自性、人格整體的不可分離的。一支花如果有一部份殘敗，那整支就開不美，一個人也是一樣的，戒行不完滿就無法散放出人格的芬芳。

愛花的人如何在花中學習開啟智慧，比只是痴痴地愛花重要。在《華嚴經》中有一位名叫優波羅華的賣香花者，曾經說過一段有智慧的話：「如諸菩薩摩訶薩，遠離一切諸惡習氣，不染世欲，永斷煩惱眾魔，超諸有趣以智慧香而自莊嚴，於諸世間皆無染著。」花者雖是從賣香中而得智慧，與花也是相通的。我們如果能從花中提煉智慧之香，用智慧之花來莊嚴心靈，還有什麼能染著我們呢!

花的美是無常的，世間的一切不也如花一般無常?正如賈寶玉在山坡上聽見黛玉吟葬花詩，不覺慟倒在山坡上，懷兜的落花撒了一地。那是他想到黛玉的花容月貌終有無可尋覓之時，又推想到寶釵、襲人、香菱亦有無可尋覓之時。當這些人無可尋覓，自己又安在呢?自身既不知何在何往，將來的斯處、斯園、斯柳，又不知當姓誰了!

想到世事無常，怎麼能不慟倒在山坡上?我覺得整部《紅樓夢》就是在表達「人生如夢」，人生就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無常，若能體會到無常，也就能激發我們的智慧，這世間「鏡花水月」是最虛幻和短暫的，惟其如此才使我們有最深刻的覺醒，激發我們追求真實永恆的智慧。

當我們面對人間的一朵好花，心裡有美，有香，有平靜，會使我們有更清凈的心靈來面對人生。

讓我們看待自己如一支花吧，香給這世界看，如果世界不能欣賞我們，我們也要沉靜莊嚴地開放，傾聽土地的呼喚，深情的注視人間!

摘自《空林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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