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入地無所不能，SpaceX CEO馬斯克的隧道暢想曲

新聞 03-22

撰文：Max Chafkin

艾隆·馬斯克(Elon Musk)表示，「挖空公司」是這一切的自然延伸：「它當然會創造很多就業機會」

「交通快把我逼瘋了，我要造一台隧道掘進機就這麼開挖」

這個坑至少有4.6米深、直徑超過15米。它所在的地方平平無奇，位於克倫蕭大道和西120街交界處，距離洛杉磯國際機場不遠。要不是旁邊有一大堆泥土，你肯定都不會注意到這裡。從艾隆·馬斯克的航空初創公司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的車庫樓頂望去，這個坑可算是難看到了極點——在柏油地面形成了一個大凹陷，四周圍著銹跡斑斑的鋼板。

但身兼太空探索技術公司和電動汽車公司特斯拉(Tesla)兩家公司首席執行官的馬斯克對這個坑卻感到頗為得意。1月底的一個周末，他一時心血來潮，開始挖起了洞。他最初有這個想法是在2016年12月一個周六早上，因為交通擁堵而坐在車裡百無聊賴。他在Twitter上說，

「交通快把我逼瘋了，我要造一台隧道掘進機就這麼開挖。」

」

在短短一個小時內，他想出來的這個項目已經有了名稱，還有市場營銷計劃。「它應該叫『挖空公司』，」馬斯克寫道，「挖空，沒錯，我們乾的就是這個。」兩個小時過去了，馬斯克再次發布了Twitter消息：「我真的準備做這?個。」

這話聽起來像做作之語。馬斯克是個認真的人，但有時他也我行我素，故作驚人之語來引誘媒體，要麼就為了自娛自樂。2015年接受脫口秀主持人斯蒂芬·科爾伯特(Stephen Colbert)採訪時，他半開玩笑地表示支持向火星發射核武器。2016年他在Twitter上暗示，他正為美國國防部開發類似「鋼鐵俠」那樣的飛行服。大多數記者都認定，所謂的隧道項目不過是馬斯克的又一個玩笑而已。

上天入地無所不能，SpaceX CEO馬斯克的隧道暢想曲

艾隆·馬斯克

馬斯克沒有開玩笑。至少我們坐在太空探索技術公司位於華盛頓的辦公室里時他是這麼說的。多年來他一直在考慮隧道交通，這既是出於個人興趣，也因為隧道是他於2013年提出的高速軌道系統「超迴路列車」(Hyperloop)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於任何向他問及新商機的人，他一直不動聲色地慫恿他們考慮「挖掘商機」。

按馬斯克的說法，在洛杉磯遭遇的那次堵車是個轉折點。他想著，我自己來建隧道。在Twitter上發了一堆消息之後的幾天內，他收購了BoringCompany.com這個域名，並指定太空探索技術公司資深工程師斯蒂夫·戴維斯(Steve Davis)為該項目負責人。戴維斯曾為該公司的第一枚火箭設計制導系統。這項幾乎連圖紙都沒有的計劃內容是挖掘很多供汽車和高速列車通行的隧道。馬斯克基本上會以他慣常的方式來實施：邊干邊想。

基礎設施建設

2016年大選後不久，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首席戰略師斯蒂夫·班農(Steve Bannon)暗示，即將上台的新一屆政府將以羅斯福新政以來從未有過的熱度進行基礎設施建設。「保守派會為之瘋狂，」他對《好萊塢報道》(Hollywood Reporter)說，「我是力促規模上萬億美元基礎設施計劃的那個人。在全球各地都在實施負利率的情況下，這是重建所有一切的絕好機會。造船廠、鋼鐵廠，讓它們都全力運轉。我們就這麼試一試，看能不能行得通。」特朗普在就職當天承諾，「在我們偉大的國土上建設新的道路、高速公路、橋樑、機場、隧道和鐵路。」

跟「挖空公司」本身一樣，特朗普宏偉的建設日程出爐似乎也有些過於倉促，但其可能性已經促使黑石集團(Blackstone)和凱雷(Carlyle)等私募股權公司開始規劃大手筆的基礎設施投資。「基礎設施是美國的一個轉折時刻，這是美國兩黨唯一達成一致的一個方面。」黑石集團全球私募股權負責人喬·巴拉塔(Joe Baratta)在1月底接受彭博電視採訪時表示，黑石集團將為這方面的投資籌集至多400億美元資金。

從意識形態方面而言，馬斯克似乎並未處於能夠從特朗普的基礎設施大禮包中受益的有利地位。他在氣候變化問題上立場強硬，與奧巴馬政府的觀點非常接近。

但在大選後，馬斯克數次造訪特朗普大廈，希望給特朗普、尤其是班農留下印象。1月6日與馬斯克私下見面後，班農對一名幕僚表示，馬斯克和他的公司體現了特朗普希望扶持的那種植根美國的就業崗位增長藍圖。許多矽谷高管都對特朗普避而遠之，因此與馬斯克的關係就讓特朗普政府有了一些創新和活力的色彩。2016年12月，馬斯克被提名加入特朗普的顧問小組「戰略和政策論壇」，該小組成員還包括IBM的吉尼·羅睿蘭(Ginni Rometty)、百事公司(Pepsi)的盧英德(Indra Nooyi)和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的傑米·戴蒙(Indra Nooyi)等人。

馬斯克對特朗普的態度也熱乎起來。雖然他以前經常抨擊石油公司，但1月他卻表示支持特朗普提名的國務卿候選人、前埃克森美孚(Exxon Mobil)首席執行官雷克斯·蒂勒森(Rex Tillerson)。他指出，蒂勒森表示支持碳排放稅，而這是馬斯克長期以來支持的一項政策。在特朗普簽髮針對七個伊斯蘭國家移民的臨時禁令後，馬斯克批評這項指令，但他也敦促眾多立場偏左的支持者先看完禁令全文再發飆。

為表示抗議，優步首席執行官特拉維斯·卡蘭尼克(Travis Kalanick)離開了戰略和政策論壇，但馬斯克仍繼續在這個顧問小組任職。他發布聲明稱，

「參與其中並不表示我同意政府的行動，當前，參與重要事務總體而言會帶來更大的益處。」

」

在2月3日於太空探索技術公司接受筆者採訪的幾個小時之前，馬斯克剛剛與特朗普會面。他穿著很正式——黑色西裝、白襯衫、藍色領帶——看上去有些睡眠不足，顯得有點遲鈍。他沒有正面回答關於特朗普的問題，而是將話題轉到了「挖空公司」上，最後談話變成了一場隧道主題的喜劇小品。

筆者問道，這家隧道公司會是太空探索技術公司旗下子公司，還是獨立運營的公司，他語帶神秘。「你沒看我的Twitter嗎？挖空公司，縮寫TBC，就是未完待續(To Be Continued)。」一名助手插話解釋了一番：「挖空公司」，又稱「未完待續」、隧道反斗城、美國管道和隧道公司，不管叫什麼，這家公司將會獨立運營。

政府合約

「挖空公司」目前還沒有全職員工，也沒有明確的商業模式，不過幾乎可以肯定，政府合約會是其商業模式的組成部分。馬斯克說，隧道行業跟航天業有些相似，2002年馬斯克創建太空探索技術公司，從而震動了航天業。自「阿波羅計劃」以來，火箭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研究項目進展緩慢、代價高昂。太空探索技術公司與眾不同地提供低廉的固定價格發射服務，最終從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獲得了16億美元的合約，負責國際空間站的補給任務。

隧道技術的歷史比火箭更長，然而挖掘速度基本上還停留在50年前的水平。與太空發射項目一樣，隧道項目的資金通常也來自按成本加收的政府合約，承包商無需為成本超支承擔風險，結果往往導致巨額超支。洛杉磯地鐵紫線(Purple Line)延長約4.2公里的計劃成本將超過24億美元，耗時近10年之久。「基本上是10億美元一英里，」馬斯克說，「簡直是瘋狂。」

跟馬斯克關係密切的人士說，雖然「挖空公司」有意參與特朗普政府基礎設施計劃中的隧道建設項目，但不管華盛頓動向如何，該公司都要繼續推進。馬斯克說，他希望造出速度快得多的隧道挖掘機，用來挖掘成千上萬公里的隧道，最終創造一個多達30層隧道的龐大地下網路，供汽車以及超迴路列車等高速列車通行。

一大堆反對意見湧入我的腦海。比如說，深達數百米的隧道會不會破壞地面的穩定性？不會，馬斯克說，採礦業一直都是這麼乾的。「地球很大，而我們很小，」他說，「我們小得你都不敢相信。」他提出，這些巨型隧道不僅可行，而且是我們擺脫交通擁堵之苦的唯一辦法。

「我們擁有層層疊疊的摩天大樓，然而道路系統卻是二維的扁平化狀態，」他說，「一旦大家都要在同一時間進出，交通堵塞就不可避免。」另一方面，隧道代表了立體化的交通網路。

馬斯克選擇了太空探索技術公司的停車場作為第一個挖掘地點，主要是因為方便，而且即使沒有市政許可也是合法的。他的計劃是將現在挖的洞擴大成坡道，供大型隧道挖掘機行進，等到挖掘機深入到地下15米左右時就開始水平方向的挖掘。地下15米的深度足以避開天然氣和污水管網，同時在地面上也不會察覺。儘管還有諸多不完備之處，但這家公司正在申請許可，希望在隧道挖至地界線之前拿到。此刻馬斯克拒絕透露這個他所謂的「樣本隧道」將通向哪裡，只表示它將供汽車通行，並將成為一個龐大的地下交通網路的起?點。

儘管隧道交通的點子聽起來很瘋狂，但馬斯克指出，它的瘋狂程度還是不及矽谷提出的交通解決方案發展方向：飛行汽車。谷歌(Google)的拉里·佩奇(Larry Page)已經投資了兩家載人飛行器初創公司Zee.Aero和Kitty Hawk，優步和空中客車(Airbus)等公司也在秘密開展這方面的工作。但馬斯克認為，飛行汽車是個蠢主意，至少對於城市交通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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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我喜歡能飛的東西，」他說，「但很難想像飛行汽車成為規模化的解決方案。」他解釋說，根據物理學原理，任何飛行汽車都需要產生大量向下的力才能保持在空中不掉下來，這就意味著地面上的人會面臨氣流和噪音之擾，空中交通事故造成的碎片襲擾就更不用說了。「要是有人開飛行車時一個不小心，沒準輪轂罩會掉下來把你的頭削掉，」他說，「重量可觀的東西在你頭頂上轉來轉去，這可不利於減輕焦慮。」

當助理提示我還能問最後一個問題時，馬斯克扯下領帶放在桌子上，嚴肅地看著我。「你想親眼看看嗎？」他問道。

這會兒太陽已經偏西，馬斯克和我，還有太空探索技術公司的戴維斯在20層樓高的半空中搖來晃去，我們站在一個帶圍欄的大型鋼鐵平台上。一台巨大的起重機將我們所乘的載人吊籃放入深約30米的豎井裡，我又冷又害怕。馬斯克咧嘴大笑。

「老天，」我們踩進深達十幾厘米的泥濘中時他說，「這太酷了。」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隧道挖掘機。

面臨挑戰

馬斯克帶我來到一處市政工程的工地，感受他正考慮買下的一台二手挖掘機的切割輪。這台機器直徑近7米，長約122米，重1200噸，綽號「奶媽」。新機器的價格一般至少要1500萬美元，但中國長達10年的瘋狂地鐵建設造成了這類機械的過剩，沒怎麼用過的機器以新機標價的一折就能買到。

他計劃利用一台這樣的機器來測試隧道技術的改進。他認為，如果加大功率、採用更好的材料並改進設計，讓機器可以一邊挖掘一邊安裝隧道牆壁（這在當前還是不可能實現的），「挖空公司」就可以大大降低挖掘成本。「要稍微改進一點應該很容易，」他說，「改進五倍也不會難到令人抓狂。改進10倍頗有難度，但這又不是為了贏得諾貝爾獎。我們無需改變物理學的標準模式。」

我們考察機器時，馬斯克和戴維斯向隧道的項目經理謝恩·柳澤(Shane Yanagisawa)問及灌漿材料人員配置和速度的問題。柳澤說，淤泥是限制速度的因素。「奶媽」的傳送帶每次輸送的泥土量有限。他估計這台機器最快的挖掘速度能達到每分鐘7.5厘米。通常一周可挖穿約90米的土層。

馬斯克說，「我們想知道怎樣才能達到每周約1600米的速度？有可能實現嗎？」

「哇，」柳澤吃驚地說。

只要在波士頓長住的人都會告訴你，隧道工程跟樂觀不搭邊。牛津大學賽德商學院(Sa?d Business School)教授、研究大規模基礎設施的本特·弗林夫伯格(Bent Flyvbjerg)說，橋樑或隧道項目通常較預期超支32%，工程延期22%。工程進展緩慢的部分原因是，機器不可避免地會遭遇難以預見的障礙，比如巨石之類。「無論做多少測試、采多少樣，都無法確切地知道機器會鑽到什麼東西上。」弗林夫伯格說。

雖然如此，弗林夫伯格對馬斯克的計劃也是熱情高漲。他認為，馬斯克只要做到一些簡單的事情就能加快隧道挖掘進度，比如在工地上準備足夠的零部件，這樣就能避免長時間等待修理。「建築行業真的需要顛覆，」他說，「這是經濟中唯一一個在過去50年中沒有提高生產率的行業。」他指出，馬斯克「在顛覆方面有不短的歷史。」

弗林夫伯格的這份信心並非源自馬斯克關於隧道的高談闊論，也不是因為馬斯克掌握的任何特殊的隧道技術（基本等於一無所知）。他的信心是來自馬斯克本身：此人具備一種不可思議的能力，能夠為風險極大的事業招募具有聰明才智的人才，同時想辦法讓這些事業顯得切實可行，而不是荒謬可笑，比如火星殖民、速度超過法拉利(Ferrari)的電動汽車等等。

SpaceX成本低廉的火箭完美地適應NASA從2004年開始的將國際空間站相關發射任務外包的舉措；針對電動汽車購買者的稅收優惠刺激了特斯拉的發展。這兩項政策都由小布希(George W. Bush)政府制定，巴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繼續實施。

這麼多年裡，馬斯克甚少提及他的事業在創造就業方面有多大潛力，而是將重點放在電動汽車相對於汽油車的優勢、太空旅行的迷人之處這些方面。「如今人們更多地提及就業，」他告訴我，「但我在某種程度上認為，如果你要解決問題，那肯定需要人去解決，這是理所當然的。」

不久前，對於自己所做的事情將產生什麼樣的經濟影響，他的態度變得更加鮮明。他最近在Twitter上說：

「我的目標是加快世界向可持續能源的轉變，幫助人類文明擴展到多個星球，其結果將會創造數十萬就業機會，並為所有人創造更加令人鼓舞的未來。」

」

馬斯克或許是環保主義者，而特朗普可能認為氣候變化只是中國的謊言，但馬斯克的公司僱用了3.5萬人，其中很多人從事製造業相關工作，而這正是特朗普口中對美國未來至關重要的工作。

馬斯克表示，「挖空公司」是這一切的自然延伸：「它當然會創造很多就業機會。」然後他得意地笑了。

編輯：楊貴、管文晶

翻譯：汪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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