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美國人每天只要花不到10美元就能買到第三世界婦女的母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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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販賣人奶的公司堅稱：這不是一種剝削。

安布羅西亞實驗室（Ambrosia Labs）聲稱他們會成為第一家向美國出口母乳的公司。公司創始人說他們的商業模式會使柬埔寨的母親們從中受益，但維權人士則擔心處於弱勢地位的女性被剝削。

正午的時候，在滿是灰塵的金邊郊區的上棉芷（Stung Meanchey）垃圾場邊，年僅19歲，身材瘦小的切克斯蕾·托伊（Cheksrey Toy）挪進她住的那間高腳屋下的一小片蔭影里，撩起T恤開始給自己年幼的兒子餵奶。

這個亂糟糟的垃圾場曾經是柬埔寨首都最大的垃圾回收站 —— 是名副其實貧窮的象徵。成千上萬收入微薄的窮人到這裡來撿垃圾堆里可用於循環再利用的東西去換錢。當這個垃圾場在2009年被正式關閉後，這樣的機會變得越來越少。那些曾經混跡於此的人要麼找到了別的糊口方式，要麼就去了其它垃圾場。

托伊把自己多餘的母乳出售給安布羅西亞實驗室（Ambrosia Labs），他們聲稱自己即將成為第一家向美國進口母乳的公司。她說六個月前，招募的人帶著吸乳器來到她居住的這個由非政府組織運營的社區，尋找最近剛生過孩子的母親。「我需要錢，我一點錢都沒有，」 她說。如今，在一家離家不遠的診所里，她每天能賺5到10美金（柬埔寨的國民平均收入徘徊在大約每天3美金）。

診所在一棟三層樓高的鋪面房裡，那個地方有許多幫助因為垃圾場關門而出現的窮困家庭的救助機構。診所門口只有一條藍色標語，上面寫著：kun meada ——高棉語 「母親的價值」。

安布羅西亞實驗室的美國籍聯合創始人布朗森·伍茲（Bronzson Woods）說，公司一般會僱傭大約20名母親。他跟合伙人瑞恩·紐維爾（Ryan Newell）在2015年7月成立了這家公司，通過伍茲多年前作為摩門教傳教士在柬埔寨傳教時建立起來的關係網來打入市場。但伍茲是在回美國後才想出經營母乳這個主意 —— 那會兒他嫂子剛生了對雙胞胎，沒有足夠的奶水來喂他們。伍茲發現人們對母乳的需求量很高，但供應短缺。人們只能通過奶庫或者從一個不斷擴張卻又缺乏監管的在線市場購買母乳。

伍茲說，美國的婦女捐出自己的母乳時不會得到任何物質獎勵。「所以我們才覺得我們開展的業務可能會受到市場的歡迎，」 他解釋道。同時他也提到了該國的高母乳餵養率：「柬埔寨大概正處於發展的黃金階段，對吧？」

世界衛生組織（WHO）建議，在為安布羅西亞工作前，婦女們必須只用母乳餵養自己的孩子六個月。而一旦她們滿足了這個條件，並按照美國的奶庫管理規定（伍茲認為現在的規定比食品和藥品管理局的相關規定還要嚴苛）進行體檢和疾病篩查之後，她們就可以上崗了。

這些婦女每賣出一盎司母乳可以得到大約64美分，她們每天會用吸奶器吸出大約12盎司的母乳，相比之下，像母乳合作社（Mother"s Milk Cooperative）這種以盈利為目的 —— 為美多拉克實驗室（Medolac Laboratories）供貨的奶庫 ——向美國的母乳 「捐獻者」 支付的酬金為每盎司1美元。母乳會被冷藏起來，運往位於猶他州的某處工廠進行巴氏消毒處理，然後就被運往全美各地；紐維爾說，母乳在美國南部各州頗為熱銷。在安布羅西亞公司的官方網站上，每盎司母乳的售價是4美金。

在金邊的這家診所里，媽媽們坐在擺滿瓶瓶罐罐和吸奶器的小塑料桌邊。她們分上、下午兩班輪轉，她們聊天打發時間。嬰兒的啼哭聲響徹樓梯，而已經會走路的孩子則在房間里跑進跑出。和托伊一樣，許多來診所出售母乳的婦女之前都是在打零工 —— 撿垃圾，摘蔬菜，縫縫補補。毛嬋頌（Mao Chanthouen）今年34歲，正坐在介紹她過來，和她一起住在垃圾場附近的一位朋友身邊。「我挺高興的，」 她說。「我可以把母乳捐獻給其他孩子，並為此得到報酬」—— 現在她一天就能賺到差不多原先給別人當一個禮拜的裁縫才能賺到的錢。

實安布羅西亞實驗室官方網站的截屏

就像伍茲說的那樣，他們公司的商業模式與柬埔寨的當前狀況很契合。柬埔寨是整個東南亞地區母乳餵養率最高的國家 —— 嬰兒出生的前六個月只用母乳餵養的百分比高達百分之六十五。但在城市裡，母親們通常都不會用母乳餵養自己的寶寶太長時間。那些在金邊的醫院裡生孩子的媽媽們常常在分娩後就會立即面對洶湧的配方奶粉營銷。

伍茲說對捐獻母乳的婦女給予物質獎勵除了能夠為她們提供一份穩定的收入外，還能鼓勵她們堅持母乳餵養。「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面，」 他說。

但是當地的女權專家們則認為，這種規模的母乳銷售缺乏牢固的倫理基礎。就像柬埔寨的商業代孕行業一樣，該國是東南亞地區少數幾個，仍然沒有對代孕行為進行有效政府監管的國家之一。非政府組織柬埔寨性別與發展（GDC）的負責人羅斯·索菲普（Ros Sopheap）說：「婦女們被當成其他有更多選擇權的人的生產工具。即使有些婦女主動選擇替人代孕或出售母乳，那也是因為她們面臨經濟上的壓力。」

伍茲堅持認為他們的商業模式不是一種剝削——「選擇到柬埔寨來，不是因為可以少支付一些酬金，而是因為在這裡可以用一個差不多的價格獲取更多的供給。」　他說。但索菲普不認同這個觀點，她說安布羅西亞實驗室故意將目標鎖定為那些無法獲得別的工作機會 —— 為了短期的經濟利益只能打零工的貧困婦女。「這些婦女無力把問題考慮清楚再行動，她們需要錢，」 她補充道。「他們為什麼不去找那些衣食無憂並且有文化的婦女呢？」

曾經對全球代孕產業進行過研究的社會學家莎米拉·魯德拉帕（Sharmila Rudrappa）認為，把母性作為商品來開發的商業模式其背後的倫理很複雜。她說：「批評這種公司不道德的人，並沒有對提供相應條件的宏觀社會結構進行過深入的思考。」

魯德羅帕承認人種和文化上的差異能夠減輕買家內心的不安，尤其是在商業化母乳這件事上。「像安布羅西亞這樣的公司如果在美國做生意就會有麻煩，」她指的是美多拉克在2014年舉辦的一項旨在讓底特律的低收入母親們更多地進行母乳餵養的活動 —— 在當地引發批評後活動最終被迫取消 ——「這完全就是剝削」 一位組織者當時對《底特律新聞》這樣說道。

到目前為止，安布羅西亞實驗室已總共僱傭了50名柬埔寨母親，合同時限一般是六個月左右。同時，伍茲和紐維爾還想繼續擴大經營規模，目前正在等柬埔寨衛生部的審批。他們已經接到了那些有興趣在東南亞其它地方甚至是東歐，想要複製這種商業模式的人們打來的電話。

魯德拉帕認為，對於這種沒有什麼先例的生意來說，為那些母親提供保護應該是首要目標。「我認為問題不在於這種奶庫是不是會成為標準 ——問題應該是我們要建立怎樣的全球標準來保護那些婦女和她們的孩子。」她還主張：給母親和孩她們的孩子提供良好的營養，高質量的婦科護理，安全的住房。

嬋頌的女兒已經20個月大了，有著圓圓的臉蛋和一雙大眼睛。當她媽媽在捐獻母乳的時候，她一直在診所的瓷磚地面上滾彈球玩兒。但突然間她哭了起來，站起身跑到媽媽身邊開始吸吮另一隻乳房，構成了一幅奇怪的對稱畫面。嬋頌想再要一個孩子，但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養得起。她可能沒有辦法再跟安布羅西亞續約了。

當乳汁枯竭，這份零工就又做到頭了。

作者：奧黛麗·威爾遜（Audrey Wilson）

翻譯：威廉老楊

來源：VICE 中國 更多內容請登錄 vice.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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