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窮人結交富人，往往要賠本？

戲劇 | DR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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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二十三四歲的張愛玲一邊和那個渣男戀愛，一邊將自己散見於報章的文稿結成一本集子，名為《流言》，取Written on Water的意思，即「寫在水上的話」，既言其不會持久，也希望能像謠言傳播得那麼快。這位涉世不深的孤傲女子寫吃、寫畫、寫音樂、寫京戲、寫看書、寫交友，寫親人；70多年後，所有激蕩時代風雲的文字都或遲或速的朽了，愛玲的知音，仍代代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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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說她社會歷練有限吧，其文的雋永入木又非一般可比；比如這篇，《雨傘下》，很短的——

下大雨，有人打著傘，有人沒帶傘。沒傘的挨著有傘的，鑽到傘底下去躲雨，多少有點掩蔽，可是傘的邊緣滔滔流下水來，反而比外面的雨更來得凶。擠在傘沿下的人，頭上淋得稀濕。當然這是說教式的寓言，意義很明顯：窮人結交富人，往往要賠本。某一次在雨天的街頭想到這一節，一直沒有寫出來，因為太像訥廠先生茶話的作風了。

（訥廠，原名嚴諤聲，三四十年代上海知名的小報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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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一遍，就記住了這個結論：窮人結交富人，往往要賠本。順帶百科一下這位嚴諤聲先生，雖然資料不多，也是個不平凡的人。他生於浙江海寧，金庸先生的同鄉，可見此地人文熾盛出得了好報人。在滬上創辦新聲通訊社，《立報》，並以「小記者」的筆名在副刊寫百字內的小文章；報道抗日救亡，幫助失學青年，是「記者，社會的良心」之踐行者。和張愛玲確實是兩種人，所以人生結局也不同，1969年，嚴諤聲含冤去世，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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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要說愛玲的「窮富交友論」的，張愛玲從不諱言喜歡錢，這和只說「阿堵物」的雅癖人士很不相同。愛玲說從小不知道錢的壞處，只知道錢的好處，她的作品裡也隨處可見錢的影子，比如《鴻鸞禧》中的玉清——她認為一個女人一生就只有這一個任性的時候，不能不盡量使用她的權利，因此看見什麼買什麼，來不及地買，心裡有一種決絕的、悲涼的感覺，所以她的辦嫁妝的悲哀並不完全是裝出來的。然而婆家的人看著她實在是太浪費了。雖然她花的是自己的錢，兩個小姑子仍然覺得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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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就是這樣，人們基於不同的立場，對於一件事的看法完全兩樣。張愛玲這種，用本家幾代貴族的衰敗史來看世相，雖然於她是間接經驗，但也很有效用，絕非今天的心靈雞湯般胡亂調味，儘管在最底色上寫著兩個大字生髮了她所有的態度，「悲涼」；這令她根本就無法積極入世、野心勃勃地生活。乃至看到一個雨中打傘和不打傘的小事，也會聯想到窮富的世態炎涼；看似附會，可也不穿鑿，世間萬物本就是普遍聯繫的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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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玲大約是想到了自己，立在她那敗家子的爹的煙塌前等他吞雲吐霧夠了，給幾個錢好交學費，這會兒的她不就是個純粹的窮人嘛？低眉順眼地巴望能和親爹交個朋友，拿了錢趕緊走人，多一秒鐘都不想待。富人不傻，張廷重看到女兒這麼可憐見的，也不是就想讓她在學校里難做，但更多的想法還是白花花的洋錢在自己兜里多焐一會兒也是好的。人人都想著自己，這朋友還怎麼做？若都是富人或者窮人，是不是要好些？反正《紅燈記》里李奶奶對鄰居慧蓮唱「窮不幫窮誰照應？兩個苦瓜一根藤。拆了這堵牆，咱們就是一家人」；鐵梅趕緊接著說「不拆牆咱們也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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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有沒有富人想跟窮人交朋友的？也不是沒有，比如——阿…Q哥,像我們這樣窮朋友是不要緊的…」趙白眼惴惴的說,似乎想探革命黨的口風。「窮朋友?你總比我有錢。」阿Q說著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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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大概像水，只能往低處流，而人又想往高處走，這就是矛盾的起因。《金鎖記》里曹七巧剛動了點春心，只一想到這個不成器的小叔子姜季澤可能是奔著她的錢來的，這一個轉念就讓她登時暴怒。這樣的描寫在張愛玲筆下有好幾處：

——你有哪一點叫人看得上眼?趁早別自騙自了!姓童的還不是看上了姜家的門第？（《金鎖記》）

——他父親道：「誰說她看上你來著？還不是看上了你的錢！看上你！就憑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茉莉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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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說去，階級，門第，還有得之不易失之易的錢，都是橫亘在窮富間的高山深澗，世間悲劇很多來自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卻每每以青春熱血希求跨越這巨大鴻溝，這不是以卵擊石嗎？ 就像「梁祝」，貧寒的梁山伯想娶富家小姐祝英台，又頂多算是殷實之家的祝門高攀了太守的兒子馬文才，雖然都未必是看中對方高出自己的門第和錢，但結局有什麼分別呢？妄自送了梁祝二人的年輕生命，吞下苦果；於馬家呢，不過是叫一聲晦氣，另選淑女。「窮」的一方不是賠本，而是輸光。

梁祝的故事何止是哀感頑艷的愛情？這警示，更驚心！

文/蒼瑋

章瑞虹、陳穎《梁祝·樓台會》

上海越劇院經典越劇

《梁山伯與祝英台》

時間：6月3日20:00

地點：深圳市南山文體中心劇院大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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