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健雄：尊师重道的「东方居里夫人」

1965年，台北，胡适墓园。一对神情哀戚的夫妻，在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女士恭敬地将手中的鲜花放在碑前，久久不语，眼眶中泪光闪动。这位女士就是闻名世界的美籍华裔核物理学家，人称「东方居里夫人」的吴健雄。两年前，吴健雄亲眼目睹了自己最敬爱的恩师猝然离世的场景，当时的她忍不住「悲痛万分，泣不成声」。第二天，在瞻仰恩师遗容的时候，被悲伤击中的她甚至全身发抖。她悲伤不已，因为一生中影响她最大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父亲吴仲裔，另一个就是恩师胡适，如今却长眠地下。

胡适墓园（网络图）

一个是思想学术界的巨人，一个是物理学上的天才，按照「隔行如隔山」的说法，胡适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对她的物理学研究进行指导。可，为什么吴健雄对胡适如此尊敬，一生感念？这得从两人的师徒情缘说起。

年轻时期的吴健雄（网络图）

1923年，11岁的吴健雄就读于苏州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在这里，她亲睹了胡适的风采。苏州第二女子师范学校是当时一所名校，经常有知名学者来校演讲。这一天，演讲者是名满天下的胡适。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胡适，以其风度翩翩、过人谈吐、慧见宏识吸引了一大批粉丝，吴健雄就是其中的一个。在胡适来校演讲之前，爱读书的吴健雄已在《新青年》、《努力周刊》等杂志上读过他的文章，对他非常仰慕。校长杨诲玉知道吴健雄写得一手好文章，又崇拜胡适，便主动提出要吴健雄来做胡适的演讲记录。吴健雄别提有多高兴了。演讲时，吴健雄离胡适很近，一次眨眼、一丝笑意都落入了她的眼中。胡适演讲的风度，对社会改造、女性权利的见解，使吴健雄「思绪潮湃，激动不已」。多年后，吴健雄在写给胡适的信上说:「我听到了那次您在苏州女中的演讲,受到的影响很深。后来的升学和留洋,都是从那一点出发的。」

苏州第二女子师范学校（网络图）

阴差阳错，吴健雄于1929年进了上海中国公学，胡适在该校。胡适虽然知道有一位叫吴健雄的学生很出色，但却不认识她本人。吴健雄喜欢数学和物理，但并不轻视文科知识的学习。所以，她当时选修了胡适的清代思想史课程。该学科考试，规定时间三个小时，她只用了两小时就第一个交卷了。胡适很快就看完了试卷，在教务室碰到了另外两位老师杨鸿烈和马君武。胡适感慨从来没有看到一个学生对清朝三百年思想史了解得那么透彻。胡适给了吴健雄满分。胡适的话引起了其他二位老师的共鸣，二人也都说自己的课程有一位女生总是考一百分。于是，三人效仿赤壁之战中的诸葛亮和周瑜，笑着各自把这个学生的名字写下来。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三个名字都是吴健雄。

吴健雄和恩师胡适合影（网络图）

胡适多次公开说，他这个不懂数理化的文科博士，学生却能成为世界级的物理学家，是他一生最得意最自豪的事情。胡适对吴健雄的爱护和激赏，即使是她1936年赴美深造后，也没有停止。一次胡适外出旅游，看见英国物理学家卢瑟福的书信集，特地买下寄给吴健雄。1936年，胡适赴美国参加哈佛大学三百周年纪念演讲之际，专程坐车到柏克莱和吴健雄作了长谈。第二天，胡适趁等船回国的空闲，给吴健雄写了封长信，予以勉励。胡适说：「你是很聪明的人，千万尊重自爱，将来成就未可限量。这还不是我要对你说的话，我要对你说的是希望你能利用你的海外往留期间，多注意此邦文物，多读文史的书，多读其他科学，使胸襟阔达，使见解高明，做一个博学的人。凡一流的科学家，都是极渊博的人，取精而用弘，由博而反约，故能大有成功。」胡适就是这样谆谆善诱，让人如沐春风，有这样的老师，难怪吴健雄会终生敬爱。

吴健雄（网络图）

在胡适和吴建豪这里，敬爱师长和关爱学生是如此自然，我们可以看到当前几近失传的中国传统师道在闪耀着温暖人心的光辉。当然，更让我们仰慕的是他们的人格魅力，尤其是吴健雄。即便她验证了著名的「宇称不守恒定律」和「β衰变中矢量流守恒定律」，即便在物理学上，她几乎获得了除诺贝尔奖外的所有专业奖项，硬的全世界的赞誉，被称为「东方居里夫人」，吴健雄仍然不忘胡适的惠泽。她说，她的研究成果「不过是根据胡先生平日提倡‘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之科学方法」所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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