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譯了日軍偷襲珍珠港密報的中國密碼天才,一心抗日卻被冤入獄12年
1941年12月7日清晨,在瓦胡島南岸的克勞山脈和懷阿奈山脈之間的平原最低處,那個叫珍珠港的地方,美國大兵們還沒有一丁點兒戰鬥的準備。
島上的人們大多都還沉浸在夢鄉之中,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沉睡中的人們不知道,日軍的飛機與潛艇已然逼近了他們的小島。
6點,183架飛機起飛,躲在雲層上空,飛向了珍珠港。
7點15分,第二波飛機起飛,171架飛機奔赴戰場——美軍的太平洋艦隊基地,夏威夷珍珠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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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兩個多小時的襲擊後,美軍損失戰機188架,戰艦18艘,死傷人數更是達到了3681人。
美軍主力戰艦「亞利桑那」號被1760磅重的炸彈擊中沉沒,艦上1177名將士全部遇難。
珍珠港遭受了惡意重創,整個世界,都被這個消息震驚了。
消息傳到了時任美國總統的羅斯福耳中,比起震驚和憤怒,他恐怕還會摻雜著後悔的情緒。
就在珍珠港事件發生的幾天之前,他就收到過一份提醒他注意珍珠港軍事基地的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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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份十萬火急又極為重要的情報卻不知道被扔到了辦公室的哪個角落裡。
因為這是一份來自大洋彼岸的中國的電報,美國人根本不相信來自中國的密電專家能夠破解他們都破解不出來的密碼。
損失慘重的美國後悔不已,可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葯的。
至於那位破譯了日軍偷襲珍珠港的絕密電報的中國人,他叫池步洲。
中國密碼專家——池步洲
…
1908年,池步洲出生於福建省閩清縣的一個貧困農家。
貧寒的家境,讓他連吃飽飯都成了問題,讀書,更像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他只能每天看著同齡的玩伴去學堂,臉上滿是羨慕的神情。
他是家中的第六個孩子,自小聰明伶俐,閑暇之時,總是蹲在樹下照著借來的書學寫字。
福建省閩清縣
在池步洲10歲的時候,他的哥哥從軍官學校畢業。
在哥哥嫂子的資助下,他終於可以去上學了。
僅僅3年的時間,他就讀完了小學6年的課程,順利考入了福州英華書院(今福建師範大學附屬中學)。
高中畢業後,成績優異的池步洲被推薦去了日本早稻田大學留學,學習機電工程,隨後,又進入了早稻田大學工學部學習。
早稻田大學
畢業後,他在中國駐日本大使館武官署擔任翻譯,還娶了一位叫做白濱英子的日本姑娘為妻。
嬌妻在旁,事業穩定,還有三個活潑可愛的孩子,池步洲對當時的生活感到十分滿意。
然而,那是個多災多難的時代,誰都無法預料到第二天早上醒來會看到什麼樣的消息。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打響了日本侵華戰爭的第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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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自己的祖國遭受了屈辱,池步洲又怎麼能繼續留在日本。
7月25日,他就帶著自己的妻子與孩子,回到了闊別多年的祖國。
他的妻子,更是因此與自己的娘家斷了關係,這可是要回去破壞「天皇的聖戰」,妻子的家人自然要極力反對他們回中國。
池步洲與妻子
匆忙回到國內的池步洲一心只知道抗戰,可當他到了南京,卻傻了眼。
從國民政府到南京市政府,各個機關都已經撤離到了大後方,哪裡還有什麼人。
而舊時交好的那些留日同學,也一個都聯繫不上。
幸好當時的國民政府設有華僑招待所,為留學日本、回國參加抗戰的人提供免費的食宿,舉目無親的池步洲這才安頓了下來。
江蘇議事園(原華僑招待所)
抗戰伊始,日軍的飛機不時在頭頂轟鳴。
沒有防空洞可以躲藏,池步洲只能與家人一起,蒙著厚厚的棉被,鑽到床底下。
巨大的轟鳴聲將玻璃震碎,沒什麼戰爭經驗的池步洲不以為懼,他想著,「大不了為國捐軀,一死而已,一切聽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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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步洲在招待所中住了快兩個月,卻只終日無所事事,至於抗日,似乎更加遙不可及。
一日早晨,池步洲站在招待所的走廊上,聽著天空中傳來隱隱的飛機的呼嘯聲,心下一片凄涼。
他嘆了口氣,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卻忽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原來,是他早年留學日本之時認識的一位好友,時任陝西省政府社會處處長的陳固亭。
陳固亭
他鄉遇故知,池步洲倍感親切,再加上他和陳固亭都一心抗日,兩個人相談甚歡,竟然從早晨談到了深夜。
道別之時,陳固亭對池步洲說,會為他尋找到一個合適的抗日崗位,為抗日貢獻自己的力量。
沒過幾天,池步洲就收到了陳固亭帶給他的消息。
陳固亭對他說,「中央(指國民黨)要找留日同學研譯日本密電碼,你意如何?」
可池步洲當時在日本學的是電氣工程,後來供職於大使館後學習的又是經濟學,對密碼學一無所知,又怎麼能研譯密電碼呢。
池步洲婉言鞋絕了陳固亭的好意。
又過了幾天,陳固亭又找到了池步洲,「委員長(指蔣介石)說過,誰能譯出日本密電碼,等於前方增加幾十萬大軍。你回國不是為了抗日嗎?你不懂密碼學,但日語好,即是有利條件,還是試試吧。」
「增加幾十萬大軍」,29歲的池步洲被這句話打動了。
他滿腔的愛國熱情一下子被激發了出來,答應了陳固亭的請求。
只要能抗日,要他做什麼事情,他都無所怨言。
在陳固亭的推薦下,池步洲進入了國民黨中央調查統計局,也就是一般簡稱的「中統」。
他被安排到了中統局機密二股工作,心思單純的他完全沒有想到,中統局竟然是當時國民黨的兩大特務機關之一,還以為就是個簡單的數據統計部門。
池步洲被告知,機密二股是專門偵譯山西省閻錫山方面的中文情報,而他,則是負責研譯日文密電報。
他本以為,自己雖然不懂密碼學,但是精通日語,或許也能為研譯密電報出一份力。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從1937年10月入職,到1938年6月,他所在的機密二股竟然一封日本密電報都沒有截獲過。
大半年過去了,池步洲看著身邊的同事每日忙碌於中文密電報的偵譯,自己卻只能遊手好閒,無事可做,偶爾有來自同盟社的明碼無線新聞電報,才會讓他翻譯一下。
這大半年的時間裡,池步洲不僅工作上沒有任何喜人之處,生活上也遭受了嚴重的打擊。
1938年3月,池步洲隨機密二股一同到了長沙,水土不服加上連日顛簸,他的兩個女兒接連發起了高燒。
他急忙帶著女兒到醫院就診,可年輕的女醫生卻沒有診斷出女兒們的病症,只是讓池步洲夫婦用冰塊給孩子進行冷敷退燒。
著急的夫婦倆不知所措,只能聽從醫生的話。
可診不出病因,一味只知道退燒,當女兒開始出疹子,終於找到病因之時,已經回天乏術。
一周之內,池步洲的兩個愛女都離開了人世。
池步洲與家人
就在池步洲傷心彷徨的時候,國民黨中央廣播電台給他發來了邀請,邀請他去擔任對日廣播宣傳的撰稿及播音工作。
對日廣播,他覺得,這是為抗日出力的好機會,並且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這個工作,他欣然應允了。
然而,命運似乎在戲弄池步洲,剛剛在廣播電台工作了三個月,他就收到了軍政部的邀請,希望他能到軍政部主持日本密電碼的研譯工作。
池步洲一開始是拒絕的,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他哪裡願意再一次進行什麼密電碼的研譯,實際上只是坐冷板凳。
國民黨中央廣播電台
可這一次,軍政部卻是將密電碼研譯的工作全權交給了池步洲,讓他挑人,讓他組織整個研譯工作。
池步洲心想,若能真的破譯日本密電碼,那為抗日做出的貢獻遠非在廣播電台可比的,於是,他答應了下來,要了兩名收報人員,而研譯人員,就他自己一個。
他租下了重慶兩路口的幾間小房子,組建起了研譯日本密電碼的小團體。
由於白天還有廣播電台的工作,並且電訊繁雜交錯,他只在清凈的夜裡,才進行密電碼的研譯工作。
日本的密電報夾雜著英文、片假名和數字,而其中,則是以英文居多。
池步洲決定,從英文的日本密電報入手,從事破譯工作。
英文日密中的英文字母一個個串聯在一起,好似長蛇,讓人眼花繚亂。
該從何入手呢,池步洲心裡暗暗盤算。
他先假定兩個英文字母為一組,代表一個字,將整份密電報從頭到尾劃分為雙字組,再進行觀察。
雖然池步洲此前從未接觸過密電碼的工作,可他心思敏捷,又善於工科精算,觀察入微,他很快發現了密電碼的奇怪之處。
池步洲在對多份密電報進行研究之後發現,其中有些雙字組特別明顯,例如MY、HL、GI…
它們或三四組或四五組成群,相互分別前後交叉,頻繁地在密電報中出現。
池步洲繼續排查,發現這些使用頻率很高的雙字組,不多不少,剛好為十組。
毋庸置疑,這些出現頻率極高的雙字組,就是用來表示0~9這十個數字的密碼。
可緊接著,問題又來了,這十組密碼,分別對應的究竟是哪個數字呢。
如果不能一一對號入座,就算知道這些字母代表的是阿拉伯數字也是枉然。
池步洲心想,人類最喜歡用的、最常用的是哪個數字呢?最不常用的又是哪個呢?
這個問題,恐怕請教大數學家也難以得出結論。
池步洲冥思苦想,卻真的給他想出了辦法。
他通過統計學的手段,收集了很多書本,科學課本,社會百科,甚至小說。
他一邊瀏覽一邊統計,竟然真的給他找出了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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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步洲驚訝地發現,人類最常用的數字是「1」,最不常用的則是「9」。
這是人們使用數字的特殊現象,可人們習慣了之後,已然不覺得奇怪,可經過這樣的統計,規律就浮現了出來。
「1」和「9」定下來了,接下來就是「0」,「0」一般不會出現在最左邊的位置上,經過排查,也確定了代表「0」的密碼組。
接著,池步洲又通過查詢軍隊番號、日文格助詞的特點等漸漸破譯了日文的密電碼。
到了1939年3月下旬,他已經破譯出了幾百份的日文密電碼,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池步洲破譯的密電碼都是日本的外交密電碼,而這些密電碼多以「LA」開頭,因此被叫做「LA密碼」,簡稱「拉碼」。
池步洲的無名電台取得了破譯日本密電碼的重大突破,自然也引起了軍政部的重視。
軍政部將他的電台擴充命名為「軍用無線電總台第四十三台」,任命池步洲為主任。
不久後,又改名為「軍政部研究室」,直屬於當時的軍政部部長何應欽。
何應欽
這時候,池步洲自然是不能再繼續在廣播電台工作了,他辭去了廣播電台的工作,專心進行密電碼的研譯。
1941年12月2日,池步洲成功截獲了一份由日本外務省發出,致日本駐美國大使館的密電報。
研譯出這份電報的池步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電報的內容是這樣的:
一、立即燒毀各種密碼本,只留普通密碼本,同時,燒毀一切機密文件。
二、儘可能通知有關存款人,轉存於中立國家銀行。
三、帝國政府決定,照御前會議採取斷然措施。
看到密電的池步洲不禁想起了四年前,他剛回國的那一年。
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之前,時任日本駐華大使的川越茂曾向日本駐華各領事館發出密電,命令在華各領事館立即燒毀密碼本。
」盧溝橋事變「在前,又弄出這樣一些事情,種種跡象都意味著,日本要發動全面侵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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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候,日本密電其駐美使館的密文竟然和當時侵華的密文如此相似。
池步洲推斷,日本與美國之間也許要「東風,雨」了。
東風,雨:日本外交密文中的隱語代號。相應的還有「西風緊」,代表與美國關係緊張;「北方晴」,表示與蘇聯關係緩和;「東南有雨」,表示中國戰場吃緊;「女兒回娘家」,表示撤僑。
池步洲手稿
而從1941年5月份開始,日本外務省和駐夏威夷日本領事館之間的來往密電突然增多,內容也從日本僑民的貿易內容變成了密級越來越高的消息。
甚至這些密文中,還夾雜了大量的軍事信息,甚至還有與美國艦隊相關的信息。
發報:檀香山 喜多總領事
收報:東京外務大臣
日期:一九四一年五月十三日
電文:十一日停泊在珍珠港的艦艇如下,戰艦十一艘,重巡洋艦五艘,輕巡洋艦十艘,驅逐母艦兩艘,驅逐艦三十五艘,潛水母艦一艘,潛水艇十二艘,運輸艦十五艘。
類似這樣的電報有六七十份之多,日本外務省還多次發文詢問,美軍軍艦哪一天停在港內的數量最多,得到的答案是,星期天。
根據這些情報,池步洲認為,日軍將珍珠港作為發動對美戰爭的首要目標了,而那一天,應該是一個星期天。
事不宜遲,池步洲破譯的情報與推斷被送到了蔣介石的手中,與此同時,一份幾乎是同樣內容的情報也被送到了蔣介石的辦公室。
那是由姜毅英(中統的情報員)也破譯了日本軍部的無線電密碼,得知了日軍將偷襲珍珠港的行動。
姜毅英
中統和軍統,兩大特務機關都得到了相同的情報,蔣介石對此十分重視,第一時間就將密電的內容通知了美國。
可惜,美國軍方根本不相信中國有能破譯日本密電的能力,這份情報,被美國軍方扔到了角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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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港事件發生後,池步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本意是破譯出更多的密文,得到更多有用的情報,幫助前線的士兵。
然而,他廢寢忘食、通宵達旦地工作,破譯出了日軍的密碼,卻還是沒有能阻止日寇的行動,這讓他覺得很難受。
可這樣的不甘,讓他更加留意日本的密電碼,他相信,破譯珍珠港事件的密電碼,只是一個開始。
1943年4月18日,日本帝國海軍大將山本五十六帶幕僚乘專機出發,想要到前線鼓舞士氣。
日本海軍大將山本五十六
這本是個極為機密的計劃,可對自己的情報機構信心滿滿的日本卻分別用海軍密電和外交密電通知了到達地點的負責人和日本本土。
外交密電再一次被池步洲截獲,他也得知了山本五十六的出巡行程。
山本出巡的情報被送到了美方的手上,也成為了山本的死亡通知書。
羅斯福立即決定,幹掉山本,還給這個行動取了個名字——復仇行動。
4月18日,山本五十六的飛機起飛不久,美軍的16架戰鬥機迎頭襲來,僅僅3分鐘的時間,山本五十六的座機就被擊落,落入了布干維爾島的森林中。
山本五十六的飛機殘骸
1945年8月,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抗戰終於結束。
不願意參與國共內戰的池步洲帶著妻兒回到了福建老家,沒有參與內戰。
內戰結束後,自認一生清白的池步洲也拒絕隨國民黨前往台灣。
可在1952年的時候,曾在中統任職的池步洲卻被認定為中統分子,被上海市軍事管制委員會判處有期徒刑12年。
直到30年後的1983年,他的冤屈才得以洗刷,雖然他曾在中統工作過一段時間,可他做的事情都有利於國家,有利於民族,非但無罪,而且有功。
晚年的池步洲,陪伴著妻子回到了日本,過著平淡的恬靜生活。
他還寫下了自己當時破譯日本密電碼的過程——《一片丹心破日密》。
晚年的池步洲
2003年2月4日,96歲的池步洲在日本神戶逝世,他的骨灰被帶回了中國,他曾說"我生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鬼"。
「我一生只做過一件大事,即在國家民族存亡絕續的關頭,我破譯日寇密電碼成功,盡了匹夫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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