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奚真的舉賢不避親嗎？

不敢枉言

祁奚是晉國老臣，歷經四代君主，可謂四朝元老，他的最高官職是晉國中軍尉，相當於參謀部長或作戰部長，當時晉軍分上中下三軍，中軍是統帥，所以他的地位相當重要。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在苦苦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將來我一旦退休，我的兒子能否順利接班？

民間有句俚語叫「算路不打算路來」，正當祁奚一籌莫展之際，他發現同朝為官的解狐一病不起，於是他情急生智，向晉悼公遞上了辭呈。晉悼公問，卿乃四世元勛，國家柱石，寡人早晚有事請教，為何說不幹就不幹了呢？祁奚答，臣年邁體弱，老眼昏花，在家洗衣服都氣喘吁吁，常把男人看作女人，更別說行軍打仗了。晉悼公說，既如此，卿需保舉一人方可退休。祁奚說，大夫解狐可任。悼公說，解狐不是你的殺父仇人嗎？卿為何要推薦他呢？祁奚說，陛下所問的是誰可接任，並未問誰是我的仇人啊。悼公說，卿真忠心可嘉，就依你言，即日起拜解狐為中軍尉，卿可放心告老了。

祁奚回到辦公室收拾東西故作延遲，似乎有所等待，手下們故作疑惑的說，老大夫為何告老致仕，讓我等甚是不解。祁奚說，爾等心思我自然明白，早想讓我走了，你們也好上位是不是？手下說，哪裡哪裡，老大夫既要歸養也讓我等設宴踐行。祁奚說，以後再說吧。

不幾日，解狐死去，晉悼公召見祁奚說，卿再舉一人吧。祁奚說，祁午可以勝任。悼公一愣問，祁午不是你的兒子嗎？祁奚答，陛下讓我保舉勝任之人，並未說我的兒子不可呀。悼公摸了摸後腦勺、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正當祁奚即將告辭時，忽報中軍尉副職羊舍職死了，晉悼公又問，此次卿又要舉薦何人啊？祁奚說，君是要我保舉呢？還是要我保舉呢？還是要我保舉呢？

悼公說，你就說吧。祁奚說，羊舍職的兒子羊舍赤可以繼任。於是乎，祁奚讓兒子接班又保舉自己老部下的兒子來輔佐自己的兒子，父死子繼，兩個兒子都順利繼任了老子的職務。祁奚可謂「一舉三得」，《左傳》對此的評價是：解狐得舉，祁午得位，伯華（羊舍赤）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舉善也夫！不僅如此，祁奚還贏得了「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的讚譽。

十八年後，這位已經告老的祁老大夫依然不甘寂寞，再一次粉墨登場做出了讓後人讚歎的事情。公元前552年，晉國大臣內訌，下卿欒盈被驅逐，欒盈一跑了事，可他的同黨卻被逮捕法辦，其中叔虎罪惡嚴重，叔虎是羊舍赤、叔向的異母弟弟，當初叔虎的母親年輕貌美，羊舍赤、叔向的母親就是不讓她陪丈夫睡覺，羊舍赤、叔向卻很大方都勸母親不要太妒忌，不要專擅內室，其母說，不是我妒忌，俗話說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女人太美會生出禍患，我是怕將來你們受到牽連。孩子們說，怎麼會呢？

其母說，我是為你們著想，即你們求情我有啥可愛惜的。於是派叔虎母親侍寢，結果一炮打中生下叔虎，這叔虎的確與其他兄弟不同，不僅長得美而且力大無窮。如今一人犯罪家人同坐，羊舍赤、叔向皆被關進大獄，只等一聲令下即刻處死。這時晉平公的寵臣樂王鮒探監對叔向說，我去給你求情。叔向瞧都沒瞧他一眼，樂王鮒討了個沒趣走了，其他人指責叔向說，他是君王的寵臣，有他相求應該萬無一失，你為何辜負別人的一番好意呢？叔向說，樂王鮒這人我太了解了，向來是君王說一他從不說二，他只會阿諛奉承，君王怎麼會聽他的呢？救我之人必然是祁奚老大夫，祁大夫外舉不棄仇，內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

果然，祁午把這件事向爹爹作了彙報，祁奚心想，這可不是小事，第一，羊舍赤是我舉薦的，第二，他又是我兒子的副職，如果我不出面後果不堪設想，於是他急忙駕車連夜趕往京城，憑著自己三寸不爛之舌和「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的光環，終於讓羊舍赤、叔向無罪釋放。事後，老祁奚連面都不見也不等叔向拜謝就回家去了。

這一次，老祁奚又是「一舉三得」，救了羊舍赤和叔向，挽回了兒子連坐的命運，也保住了自己頭上的光環，這老祁奚實在是厲害。不過比他更高的當屬叔向，如果叔向答應樂王鮒相救，那不知要使多少銀兩，弄不好會玷污自己的清白，所以叔向故意放出話說「祁大夫外舉不棄仇，內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這話才是一語中的，才是老祁奚出手相救的真正原因，一句話讓祁奚落下好名聲，而叔向則是真正的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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