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最溫柔的時光：宋詞之《江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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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崇菊

【作者簡介】王崇菊，一名鄉村語文老師，喜歡讀書，喜歡將日子記錄，喜歡把每一個值得銘記。工作之餘，將散亂的思想整理成文。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先來大聲朗讀一下蘇軾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蘇東坡）

時隔多年，我再見你，以眼淚，以沉默。

想起往昔，我為什麼滿含眼淚，因為我愛的深沉。

人世間的情分無外乎，相濡以沫，生死相許，相忘江湖，老死不往來，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選擇，不一樣的人有不一樣的抉擇。

我們的大文學家蘇軾也不免俗，十九歲同十六歲的王弗成婚，第一段婚姻生活拉開序幕。成婚之後，夫妻恩愛，相敬如賓。

蘇軾很有才，才華橫溢，當時文壇少人能比，連官至翰林學士，在宋代文學史上最早開創一代文風的文壇領袖歐陽修，每每讀他的文章，讚不絕口，曾對自己的夫人說：「再過一些年，人們只記得蘇軾，會忘了我。」

蘇軾是個頑童，骨子裡有著孩子的天真，他以為世間都是好人，對人熱情誠懇，真心真意。

王弗秀外慧中，出自名門，對丈夫的一言一行可謂母親般的呵護。家裡來了客人，她在偏殿細聽，如果是善良寬厚的，對丈夫的所作所為，不予理會；如果是奸佞的諂媚小人，就會委婉對丈夫提醒：來傳是非者，必是是非人。忽然過於的熱情，來的快，去得也快。

蘇軾讀書，她在身旁伺候，端茶倒水，照顧周到。第二天蘇軾忘了昨天的內容，正要重新翻資料，王弗輕言細語，明明白白講給蘇軾，驚得蘇軾一愣一愣的。順便問幾個問題，王弗對答入流。再問，都讀了什麼書？答曰：「四書五經，詩詞歌賦。」

蘇軾在《亡妻王氏墓志銘》中說：其始，未嘗自言其知書也。見軾讀書，則終日不去，亦不知其能通也。其後軾有所忘，君輒能記之。問其他書，則皆略知之。由是始知其敏而靜也。」完全的陪讀妻子，賢孝女人。對其評價敏而靜再恰當不過，不顯露自己飽讀詩書，不在丈夫跟前故意囂張，不喧囂焦躁強詞奪理。

蘇軾對煉丹痴迷，聽聞某個墳墓有丹藥，約朋友準備挖開看看。妻子王弗說：「我婆婆要是在，她一定不會讓你做這件事。」讓蘇軾羞愧難當，一是都是有父母的人，挖人家墳墓會遭報應的；二是在唯男權為主的時代，女人基本沒有發言權，搬出母親，委婉又得力，不聽媽媽的話不是好孩子，不孝之子啊！

有這樣的妻子，蘇軾何樂而不為，整天高興的不知所云。家裡的事務都依賴妻子打理，自己喝著小酒與朋友吟詩唱賦，偶爾拉著妻子一起上陣，得空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也許是操心太多，太累，年僅二十六歲的王弗去世。蘇軾的父親蘇洵說：「你有一位這樣的妻子，今生幸甚至哉。她跟著你的這些年，沒有享什麼福，死了就葬在你母親身邊吧！」

十年的親密相隨，十年的耳濡目染，十年的緊緊相依，頃刻間，化作灰土，陰陽相隔。妻子死後，蘇軾寫了墓志銘表達哀思，十年之後，寫下這首千古悼亡詞之典範。

從前，愛是琴瑟和諧，

嘈嘈雜雜錯雜彈的鴛鴦蝴蝶，

你在這邊，我在那邊。

後來啊！愛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你在裡頭。

不想思念，不想回憶，不想言說，有些東西，以為忘記，其實怎能忘懷。我們隔著兩世，隔著距離，隔著天涯。你的墳墓在孤單單的遠方，我的身影在遙遠的千里之外。想對你說，想向你傾訴，想說一說思念和相思，桑海滄田，月異雲變幻，日出日暮。這麼多年沒有見面，假若再見，你還認識我，我能認出你嗎？我老了，為生活四處奔波，灰塵滿面，鬢髮如霜，皺紋爬滿臉頰。

你的影子總在我眼前縈繞，你的笑臉還是那般美好，你的倩影依然美麗，我透過萬重山水，似乎看到你。

時間匆匆而過，夜晚的鐘鼓敲響，我在對你的思念里，昏昏欲睡。

我們的家，還是哪個樣子。你在窗前對著鏡子梳妝打扮，我在鏡後默默深情相望。你的模樣有些改變，稚氣的臉頰變得紅潤，一汪清泉似的的眼眸里蓄滿對我的真情。我的臉上飽經風霜，寫著歲月遺留的痕迹。

我望著你，你望著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萬語千言，千言萬語，要從那裡開始說起？是你紅袖添香在我身旁的甜蜜時光，是我們手牽手在野外踏青，是我們把酒歡歌不知歲歲年年，是日子搖啊搖的悠然自得？

只有相對無言，淚落千行。

想起皎潔的月光照著的，在小松樹林，長滿青青的野草的墳冢，那個，就是我夜思夢想的妻子——你在的地方。我就心疼，傷悲，難過不已。再多的淡妝濃抹都激不起我心的漣漪，再大的驚喜都不能掀起我心頭的蕩漾。給你我的全部，好讓我的心有所安慰；給你我的所有，好讓我的靈魂得到&點點的慰藉。

相逢不識，相見無言，相思斷腸，想念無期，想一個人好苦，念一個人好難。

「無處話凄涼」「惟有淚千行」，不到情深不情重，不是深情不淚流。

有人說思念像風吹動的沙粒，長年累月，日積月累，會集成沙丘。如今，我對你的思念累積成撒哈拉沙漠，苦苦等待你一場甘霖初降潤濕我煎熬的心靈，就像溫潤的圓玉握在手心的醇美。

有人說思念像天上悠悠白雲，時光流轉，百折千回，能匯成幕布。如今，我的思念已成大片大片的雲彩，痴痴等待你一雙大手揮毫潑墨抒情寫意，上演傳奇，就像琉璃溫吞貼在掌心的溫暖。

蘇軾的痛，淚，疼，傷悲，感傷，一齊湧來，成就了千古悼亡詞的典範。

那一年，你初嫁；時隔十年，我記下。

如果有來生，

你還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只這一生，我已足矣。

假如有來生，我還願意是你的妻子，我還願意選擇你做我的丈夫。

不思量，自難忘。酒入愁腸，化作點點相思淚。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

（華夏最溫柔的時光：宋詞之《江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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