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鳥朝鳳》：願嗩吶聲長鳴不息

（文/王先陽）

導演吳天明，作為中國第四代電影導演的領軍人物，一生執導了許多經典電影。他的電影大都飽含人文關懷，富含哲理精神，將有深度、有內涵的文化底蘊和民族精神融入到光影的世界，形成一種自然、淳樸、含蓄、厚重的風格，能夠帶給觀眾思考回味。最近正熱映的，導演吳天明的遺作《百鳥朝鳳》，便是這樣的一部片子。影片講述了新老兩代嗩吶藝人為了信念的堅守所產生的真摯的，師徒情，父子情，兄弟情，從而反思社會變遷中的現實問題，反思文化的香火傳承，揭示了中華優秀傳統記憶的斷裂。

傳統文化與商業元素的激烈碰撞，構成了影片戲劇張力和矛盾衝突的關鍵。

影片中，嗩吶聲世世代代的伴隨著無雙鎮的老百姓，誰家有婚喪嫁娶必定請來嗩吶班，或為新人祈福，或為死者送葬。吹嗩吶，這種傳之久遠的技藝，絕不僅僅是一種娛樂，更具意味的是它在辦喪事時對死者生前的一種人生評價：道德平庸者吹兩台，中等者吹四台，上等者吹八台，德高望重者才有資格吹「百鳥朝鳳」。此片表面上是講述陝西民間嗩吶匠人技藝失傳的困局，實則是反思社會變遷中的現實問題。隨著外國文化和商業大潮的席捲而來，傳統的經典被遺忘，被抹殺，被唾棄。漸漸地，鄉村紅白喜事中摻進了以前城裡才有的西洋樂隊，穿著豹紋緊身裙的性感女郎搶奪了嗩吶表演的觀眾，金錢銅臭慢慢腐蝕了嗩吶匠的心智，人們漸漸淡忘了嗩吶表演神聖的儀式。但就是在這樣的艱難中，哪怕被打，哪怕吐血，焦三爺和游天鳴都在拚死守護文化傳統和匠人精神，守護「無雙鎮不能沒有嗩吶」的祖訓。曾經輝煌一時的嗩吶和嗩吶藝人淪落到此種地步，這不禁讓藝人們心寒，讓觀眾們唏噓。這也正是影片的高潮所在，嗩吶班和西洋樂器班的鬥法，焦三爺吐血演奏「百鳥朝鳳」極大的豐富了影片的戲劇張力，也彰顯了本片的終極矛盾，即傳統文化與商業元素的激烈碰撞。

樸實自然的演技、真摯動人的情誼，詮釋含蓄厚重的影片基調。

作為南京藝術學院影視學院院長，金雞獎最佳男主角獎的獲得者，陶澤如飾演的嗩吶匠、焦家班班主焦三爺外冷心熱，是無雙鎮禮樂精神的象徵，其歷代嗩吶匠師都是鎮上人道德的終極評判者，亦是對中國傳統藝術的守護。另外，陶澤如先生對人物的詮釋，既貼切又到位，導演楊亞洲曾評價陶澤如「無論是眼神還是面部表情都非常豐滿，有他的加入作品很出彩」。的確是如此，其中有一個情節是焦三爺和徒弟天鳴（長大後）喝酒，喝到動情之處，三爺拿出嗩吶感慨吹奏一曲。此情節中，陶澤如把焦三爺對嗩吶技藝的痴迷和留戀，對嗩吶匠的沒落的憤慨與無奈詮釋的淋漓盡致。那一刻，彷彿焦三爺就是陶澤如，陶澤如就是焦三爺。該片中自始至終充溢的師徒情、父子情、母子情、夫妻情、兄弟情等人倫親情，焦三爺在瓢潑大雨中給徒弟送傘，師娘給疲累的天鳴端來一碗紅薯，天鳴吃力地在山路上拉板車給師父看病，少年天鳴看到父親跌倒時留下悲傷眼淚，藍玉競爭失敗向隅而泣後對師兄天鳴由衷地道出祝賀，……這些讓人動容的細節描繪和情節安排是對中華民族重人倫、重孝道等傳統美德的禮讚。

富有反思精神的鏡頭調度，平鋪直敘的故事與行雲流水的蒙太奇剪輯，共譜一曲嗩吶絕唱。

平心而論，影片並沒有過多的賣弄電影技巧和花招，樸實含蓄的表演，循規蹈矩的模式，沒有耀眼的明星，沒有取巧的噱頭，沒有華麗的台詞。 這也是導演吳天明一貫的風格。我想導演所追求的並不是這些。 影片的鏡頭十分值得考究：既有淳樸的農家小院，也有風景秀麗的蘆葦湖泊，既有嗩吶特寫鏡頭，又有嗩吶班演奏排場的人物群像似的呈現。以上種種只為塑造一個與世隔絕的傳統時空段落。影片故事的展開與敘述為讀者「娓娓道來」猶如一位長者講述一段往事。這種最為清晰自然的敘述反覆方式，觀眾更容易被劇中人物的人格魅力所感染，更容易使觀眾理解影片含蓄厚重的主題內涵。《百鳥朝鳳》的剪輯流暢自然，不拖泥帶水，特別是對於蒙太奇的運用恰到好處。譬如：當天鳴學會用蘆葦桿吸水的時候，畫面隨機展現了「魚躍」和「鳥飛」，這一比喻蒙太奇的巧妙運用，生動形象地表現了天鳴高興的心情；另外，嗩吶班和西洋樂器班的鬥法，這一對比調度的運用也極富內涵意義。

本片極力在呼籲文化反思，反思對待民族文化的態度。 《百鳥朝鳳》的精髓便深深植根在優秀的傳統文化。作為當代青年，我們有責任，有義務捍衛民族文化，堅守住綿綿數千年的文化底蘊。從離開影院的那一刻開始，我們都應行動起來，為守護我們的傳統文化盡心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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