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首度興建皇家石窟，鮮卑貴族為何支持？並且還舉雙手贊成

-----雲岡石窟曇曜五窟的背後故事

北魏文成帝拓跋濬即位後，一方面誅殺多位朝中大臣以穩固皇權，一方面下詔開始恢復佛法。太武帝拓跋燾滅佛時已還俗的僧人均又剃髮，修復寺院，重塑佛像。剛任沙門統的高僧曇曜勘采地形，在平城西北武周塞鑿壁建窟興寺，稱之為靈岩寺。石窟內鑿像如帝身，規模宏大，便是今天天下聞名的雲岡石窟之曇曜五窟。

文成帝此舉，是藉助恢復佛法來彰顯鮮卑北魏王朝的皇權至高無上嗎？但在恢弘巨大的石窟修築刀刻斧鑿聲中，還有著其他不得不為之的原因。

一

先從曇曜說起。

太武帝拓跋燾執政時期，佛法興盛。曇曜作為得道高僧和太子拓跋晃私交甚密。後拓跋燾聽信崔浩之言，棄佛興道，改年號太平真君。因蓋吳之亂，下令全國滅佛。作為鮮卑貴族勢力的代表，太子拓跋晃不僅崇信佛教，還是佛教興盛的既得利益最大者。在執行滅佛詔書之時，拓跋晃一邊拖延時間，一邊通知僧侶潛逃脫身，其中便有高僧曇曜。

曇曜此人，年少出家，一心向佛。滅佛事件令佛門凋落，僧侶多數還俗，連當時的「道門統」（掌管全國僧侶事務之統官）西域名僧師賢也被迫還俗。但只有曇曜依舊身著僧服，佛心堅固，決意不改。

太武帝拓跋燾被宗愛所殺，朝局動蕩，拓跋晃舊部政變成功，擁立其子拓跋濬即位。文成帝拓跋濬時年僅十三歲，在其父拓跋晃舊部大臣陸麗等輔佐下，一方面豎立皇權威儀，一方面籠絡人心。朝局其實被乳母常氏一黨所把持，暗波涌動。

曇曜與拓跋晃交往甚密，其舊部屬臣皆因此聞曇曜高僧大名。某日趁文成帝拓跋濬東巡迴歸平城之時，高僧曇曜由中山返回平城。途中偶遇文成帝拓跋濬，御馬竟然張嘴口銜曇曜僧服，不再前行。少年帝王深感奇怪，詢問後得知為高僧曇曜，身感其佛法高深，便帶回平城，禮敬有加。後世稱之「馬識善人」。

待「道門統」師賢去世之後，曇曜接任其職。文成帝拓跋濬將其職改為「沙門統」，尊曇曜為帝師。在曇曜的建議下，文成帝下詔修建靈岩寺，並依帝身修鑿佛像，彰顯帝威以揚佛法。並請詔設立「僧祗戶」和「佛圖戶」以供寺院使用，佛教進入快速發展時期。

所有這些僅僅只是所宣揚的表象，而真實的原委又是什麼？

二

來看看當時的朝局。

從太武帝拓跋燾時期，以太子拓跋晃為首的鮮卑貴族勢力和以崔浩為首的漢人士族勢力進行著激烈的政治鬥爭。「太武滅佛」的原因看似是佛道相爭的一個結果，其實不然，而是朝政中的雙方勢力激斗的一個產物而已。

崔浩主張全面漢化，嚴重損害了鮮卑貴族勢力的利益。在太武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授意下，崔浩正面和太子拓跋晃發生碰撞。藉助興道滅佛，嚴重打擊了鮮卑貴族的勢力。在平衡雙方勢力的選擇上，太武帝拓跋燾又藉助「國史之獄」輾壓了逐漸壯大的漢人士族勢力。

滅佛的主要原因是鮮卑貴族勢力的無限制膨脹，嚴重製約了北魏國家經濟的發展。

北魏政權自開國以來，不向百官發放俸祿，致使官吏貪污盛行。文武百官的收入竟然靠「酤酒，養豬羊，牧牛馬，種菜逐利」，連皇宮都「妃妾住皆土屋，婢使千餘人，織綾錦販賣」。作為太子拓跋晃是「營立田園，以取其利」，還「別有倉庫」。更可怕的是當時佛教盛行，湧現出大批僧侶地主，僧侶地主又依附於鮮卑貴族王室宗親，以擴充寺院和行佛事之名，不斷蠶食民居田產。百姓紛紛自願削髮為僧，以躲避徭役等。

滅佛後，鮮卑貴族的既得利益被支持道教的漢人士族勢力獲取。以太子拓跋晃為首的鮮卑貴族勢力不能正面對抗皇權，只有將仇恨傾瀉到始作俑者崔浩身上。

崔浩「齊整人倫，分明姓族」的全面漢化建議，通過選士，復興儒家爵制。而能具備高官和儒學二條件的，馬背得天下的鮮卑拓跋貴族，連字都認不全的前提下，怎麼可能通過呢？

在經過權衡後的拓跋燾，痛下殺手，車裂崔浩，將日益壯大的漢人士族勢力打壓。

當文成帝拓跋濬歷經「宗愛之亂」登上皇位伊始，所輔佐他的，正是當年以其父拓跋晃為首的鮮卑貴族勢力舊部。而高僧曇曜，得以重用就不奇怪了。

三

曇曜任「沙門統」後。向文成帝拓跋濬建議鑿壁建窟立像，以帝身為佛，示佛即君王，彰顯皇權威儀。雖為宣揚皇權，其實是因太武滅佛後思慮的萬全之策。雕石立像，可令佛教得以永世流傳。

與此同時，曇曜建議設「僧祗戶」和「佛圖戶」。

「平齊戶及諸民，有能歲輸谷六十斛入僧曹者，即為僧祗戶。」 「民犯重罪及官奴，以為佛圖戶。」 將政府的編民轉為寺院依附農民，官方貴族的奴隸轉為佛寺的奴隸。

自此寺院再度建立起了穩固的經濟基礎，迅速蓬勃發展起來。「僧祗戶」和「佛圖戶」遍及全國各郡縣。為北魏滅亡，提早埋下了禍根。

後世將曇曜粉飾成復興佛教的功臣，創造文化奇蹟的巨人。但他也是造就佛教寺院泛濫成災，嚴重製約了經濟發展的元兇。

曇曜將目光投向平城西北的武周塞，此山高兩里，盤踞三十里，山石易於雕鑿。山前十里河緩緩流過，便於燒石取水。且武周塞為北魏祭祀天地之所。

曇曜來自涼州，熟悉西域佛窟形制，胸有成竹。選涼州遷入之舊民中善雕鑿工匠，進駐武周塞，在燒石以冷水激後，叮叮噹噹的雕鑿聲中，開啟了中國史上舉世矚目的最早皇家石窟的開鑿。

曇曜來自涼州，熟悉西域佛窟形制，胸有成竹。選涼州遷入之舊民中善雕鑿工匠，進駐武周塞，在燒石以冷水激後，叮叮噹噹的雕鑿聲中，開啟了中國史上舉世矚目的最早皇家石窟的開鑿。

「開窟五所，鐫建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飾奇偉，冠於一世」並「使如帝身」。

表象來看，修建皇家石窟是為了彰顯皇權至高無上，宣揚佛法廣大無邊。但是，「任取財用，不置會限」的背後，皇權統治藉助佛教來穩固政權，鮮卑貴族勢力進一步無限膨脹，成為更加肆無忌憚盤剝蠶食百姓生存空間的一個借口。

文成帝拓跋濬深知長此以往鮮卑貴族勢力必無法抑制，但也無能為力。針對於僧侶地主及貪污成風的官吏，並無太好的辦法，不得不只能下詔以嚴刑重處來制止。少年皇帝還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就在二十六歲時駕崩，那年石窟還沒有修築完成。而鮮卑貴族勢力卻在不斷膨脹，與漢人百姓之間的矛盾愈發突出，大小謀反叛亂事件層出不窮。但上層鮮卑貴族將希望全部寄託於神佛的精神世界內，石窟開鑿成風，皇家石窟建設也逐漸有了他們的參與，直到北魏王朝衰落滅亡，石窟建造都沒有停止。

附：雲岡石窟曇曜五窟

雲岡石窟，因地處武周塞（又作五州塞）最高處雲岡而得名。最早修建的五所石窟因建造者曇曜而得名，稱之為「曇曜五窟」。

石窟建造規制是前寺後窟，名為「靈岩寺」。後歷經戰火，寺廟皆毀，僅存石窟。後世亦建有寺廟，名喚「石窟寺」。直到明代設雲岡堡，雲岡石窟之名得以沿用至今。

雲岡石窟依照建造時間分為三個時期，分別為早期石窟、中期石窟和晚期石窟。在此介紹的曇曜五窟屬於早期石窟，建造於公元460年至465年。這個屬於官方標準年限，其實曇曜五窟的建造年代從公元453年便已開始。

當年修建石窟前，獅子國（今斯里蘭卡）胡沙門、邪奢、遺多、浮陀、難提五人奉佛像三尊。曇曜五窟造像的參照物為古印度健陀羅式佛像，雕鑿的卻是北涼成熟工匠的技藝，最終要符合的是鮮卑皇族的審美觀。石窟文化傳入中國以來的最大文化融合及發展，在曇曜五窟內展示出最早的融合痕迹。

16窟釋迦像高13.5米， 身著厚重毛氈披，胸前佩有結帶，眉清目秀，立於蓮花台上。雖肉髻加水波紋髮式為古印度健陀羅佛像典型髮式，但臉型瘦長，神情英俊是曇曜五窟中唯一一位身著鮮卑服飾的佛像。尤其身著服飾和胸前的結帶異常引人注目，形制與今天的西裝竟十分相似，領下的那根「領帶」在所有佛像中都顯得那樣與眾不同，他就是恢復佛法的文成帝拓跋濬。

17窟的交腳彌勒像高15.6米，頭上加冠，雖為彌勒，但仍為佛像。雖與古印度健陀羅藝術的寶冠立佛相似，卻又融合進敦煌北涼時期的交腳形制。地下陷一米，預示未成正果之未來佛。其代表未登上皇位之太子拓跋晃。

18窟釋迦像高15.5米，頭像為古印度健陀羅式，身像卻是秣菟羅式，改變古印度「薄衣透體」為首創「千佛袈裟」。左右兩側高處雕有供養人像，高鼻深目，儼然不是中原人士，為最早中外文化交流的力證。主像右手下垂，左手將袈裟撫於胸前，似在深思、懺悔。為太武帝拓跋燾，記仇的曇曜令其做「懺悔印」，為滅佛行為表示懺悔之意。

19窟呈結跏趺坐像，高達16.8米，呈標準古印度健陀羅式坐式，為曇曜五窟最高大之佛像。身後窟壁下方仍有當年火燒冷水激潑的痕迹，佛像背光外立有小龕千佛。為明元帝拓跋嗣，是北魏王朝中一位承上啟下之守成皇帝。

20窟佛像微笑自然，嘴邊清晰可見兩撇鬍鬚，呈大日如來之「定印」狀，高大13.7米，卻是曇曜五窟中造像最為傳神的一尊。窟前頂崩塌，使得洞底大佛來到世間，稱之「露天大佛」，又為雲岡石窟之形象大使。體態衣紋勁直，雄偉健壯，為健陀羅式造型。額頭寬闊，眉毛細長，鼻樑方正。雙耳垂肩，雙目琉璃珠為後世所嵌，身在前方各處，似乎總覺在默默注視。為北魏開國皇帝拓跋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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