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俄羅斯到底發生了什麼？

《紐約時報》3月30日發表《克林姆林宮的抗議者們 》一文，介紹了發生在俄羅斯的一場罕見遊行。

文章稱，上周末，在莫斯科和近100個俄國城鎮爆發的反腐抗議讓克林姆林宮措手不及，後者沒料到聲勢如此浩大，且步調如此一致。可最令人吃驚的或許在於群眾都是年輕人，甚至抗議領導人自己也沒想到。

一向事不關己的少年和青年是示威遊行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孔，示威是歷年來規模最大的。普京當政十七年，他們不少人生來就如此。

他們對當局發起挑戰，為頹唐敗的俄國反對黨打了一劑興奮劑，這種熱情轉瞬即逝抑或將引領一個新時代尚不清楚。對明目張胆、恬不知恥的腐敗的憤怒是否會影響人們對普京的擁護，同樣不得而知。

但周日對抗議的彈壓之厲則表明普京先生的手下在力求萬全。數百人遭到逮捕，許多人只是露了個臉。

多年來報道俄國青年文化的俄國記者阿爾喬姆·托洛茨基說，這麼多的年輕人參加了在莫斯科等地的抗議是「極其重要的」。

原因在於，「年輕人永遠是變革的催化劑」，他們參加抗議，這說明他們不再像過去那樣不關心政治了。

這「不一定說潮頭轉向了」，可「肯定發生了一些變化」。「但這究竟是實質性的變化，或者又是小打小鬧，和以前一樣，再次歸於失敗呢？」

策划了全國抗議的反對黨領袖阿列克謝·納瓦爾尼周一因拒捕被判15天監禁，他在法庭上說，周日的抗議人數讓他吃驚，他決心保持壓力，明年參選總統。

「我認為昨天的事說明俄羅斯有相當多選民支持主張打擊腐敗的候選人提出的議程。」

納爾瓦尼獲勝可能性微乎其微，二月份一項指控甚至讓他沒有資格參選，很多人認為指控是帶有政治目的的栽贓，可問題就在這裡。

倫敦國王學院俄國抗議研究專家薩繆爾·格林說，納爾瓦尼可能會消融俄國冰封的政治版圖，表明後普京時代終將到來。

「多年來，政府的官員和大概80%的普京支持者一直認為冰層很厚，永遠不會開裂。納爾瓦尼要做的就是表明事實並非如此，總有一天會開河。一旦人們開始相信冰層很薄，不論冰層究竟是薄是厚，一切都會突然將改變。」

超過1300萬人在Youtube上觀看了本月初的一條俄文視頻，納爾瓦尼細數普京的總理和親密戰友梅德韋傑夫的腐敗。

把自由派和保守派都厭惡的總理而不是普京本人拎出來揭批，這是納爾瓦尼的詭計，在把握公眾情緒和羞辱當局方面，他比那些邊緣化的自由主義反對派更精明。

從當局的反應看，顯然克里姆林宮很惱火，在多數國家中，這類無關痛癢的抗議最多不過是阻塞交通罷了。警方逮捕的抗議者，有些不過是拿了個橡皮鴨子，這影射某個政府住宅中斥巨資修建的鴨塘。

普京發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周一指控領導俄國年輕人的組織策劃者「幾乎都是兒童」，被謊言和挑釁帶入歧途。

克里姆林宮前政治策略官葛雷布·帕夫洛斯基稱抗議者都是「普京的孩子」，他們是普京治下多年穩定和相對繁榮的受益者，如今卻對穩定和繁榮構成威脅。

許多年輕的俄國人不看國家媒體，只從網上看東西，國家媒體並不報道納爾瓦尼和他的腐敗曝光。

「俄國還活在過去，」25歲的技術工人伊利亞·阿姆托夫周日參加遊行時說。他說，年輕人「只是想和其他歐洲人一樣，做個正常的現代人」。

網上流傳的一段音頻中一個當地學校的主任在示威發生前嚴厲呵斥學生，告訴他們為什麼不能參加，這反而激怒了年輕人，促使他們參加了抗議。

過去，克林姆林宮高明地將俄國年輕人的勁頭從政治反對行動轉向支持普京的青年運動納什和其他愛國事業。

但當代政策中心主任、前克林姆林宮國內政治顧問阿列克謝·切斯納科夫說，近年來政府不再支持親普京的青年運動，這讓當局沒有能力組織反抗議。

「現在，政府要求警方及其他通過行政手段確保反對派不越線。」.

可這一策略的局限性在周日表現地淋漓盡致，抗議者並非過去俄國抗議中常見的退休人員或產業工人，他們是揮舞著蘋果手機、買外帶咖啡的城市年輕人，他們構成了普京的長期挑戰者。

前經濟部副部長、社會學家米哈伊爾·德米特列夫在2011年街頭抗議發生前就預示到了中產階級的不滿情緒，他稱這是普京秩序的「政治導火索」。

德米特列夫運用複雜的統計手段考察了受訪者對政治壓迫的恐懼，他還預測俄國2014年軍事干預烏克蘭後引發的愛國主義熱情終將消退，讓潛在的不滿再次複發，尤其在中產階級集中的莫斯科。

他在一篇研究公眾情緒的文章中寫道，戰爭狂熱消退後，「攻擊將從外國敵人轉向官僚和移民。」更多需求將出現在「人類發展」或更好的教育、醫療和其他政府服務方面。

特朗普當選也助長了這種變化，普京嘲笑奧巴馬並指控希拉里發出「信號」導致俄國2011年和2012年的抗議，現在他沒法輕鬆地利用外國替罪羊解決俄國自己的麻煩了。

首都出現了這樣的動向，可俄國絕大多數人仍然支持普京政府。普京的支持率有所下滑，但程度不大，儘管2014年兼并克里米亞帶來的民族主義自豪感開始退潮。

莫斯科一家公共研究集團勒瓦達中心2月份的民調數據顯示，84%的受訪者表示他們支持普京總統，這一比例2015年最高時達到86%。

即便親政府的分析家也承認，解決莫斯科的城市生活品質問題可能無法遏制不滿情緒，現在這成為克林姆林宮對前幾次抗議的主要應對之法，當然還輔之以警察彈壓。

「中產階級和年輕人不開心，」切斯納科夫在電話中說。「他們不關心人行道和公園，人行道和公園很好，人們想讓政府傾聽他們的聲音。」

他說：「中產階級不滿意，並非因為他們一無所得，他們想要點別的。政府說：想要更寬闊的人行道嗎？他們說：我們想要更透明的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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