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系列：娘子關的女主人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義兵將起，公主與紹並在長安，遣使密召之。紹謂公主曰：「尊公將掃清多難，紹欲迎接義旗，同去則不可，獨行恐罹後患，為計若何？」公主曰：「君宜速去。我一婦人，臨時易可藏隱，當別自為計矣。」紹即間行赴太原。公主乃歸鄠縣庄所，遂散家資，招引山中亡命，得數百人，起兵以應高祖。——《舊唐書·柴紹傳附》

譯文：

李淵起義時，平陽公主與柴紹同在長安，李淵派使者秘密召喚他們。柴紹對平陽公主說：「尊公將掃清亂世，我準備迎接起義之師，可是讓你同去只恐不便，讓你留下又怕你遭害，不知怎樣才是？」平陽公主說：「夫君應當速去，我一個婦道人家，遇到特殊情況便於隱藏，我自有打算。」柴紹就秘密地奔赴太原。平陽公主則回到鄠縣的莊園，散盡家財，招募逃亡到山中的反隋義士，聚集了數百人，起兵響應李淵。

一

這是一段讓人很看不起柴紹的歷史記載。

老丈人在山西要扯旗造反了，身在西安的女兒女婿趕緊撒丫子，扣成人質被幹掉就冤了。

柴紹這個傢伙不但自己要跑，還覺得老婆目標太大，是累贅，貌似大義凜然地一個人跑回「解放區」，會合大部隊去了，留下了孤苦伶仃的老婆堅持「敵後戰爭」。

好歹也是凌煙閣24功臣中排名14的好漢，居然是這副德性。

這裡要寫的就是這個被柴紹「拋棄」的奇女子——平陽公主。

二

平陽公主是李淵的女兒，可是她的芳名叫什麼，正史上沒有記載。事實上她啥時候出生的也搞不清，這個後面再分析。

中國的史書對待女子的態度在五代十國時期有一個明顯的變化。五代十國以前，不論何種女子，后妃也好，烈女也罷，史書上多半會留下她們的名字。但是到了宋朝以後，女子的姓名就很少公開紀錄在史冊中了。越是尊貴的女子越是如此，反而是所謂的「女賊」往往在史書上被直呼其名。

紀錄平陽公主事迹的《舊唐書》和《新唐書》一個寫於後晉，一個寫於北宋，都沒有記載平陽公主的名字和年齡。演義故事裡給她起的名字叫李秀寧，考慮到在歷史上還有一個有名的平陽公主，那是漢景帝的閨女，衛青的老婆，為了以示區別，這裡也姑且用李秀寧稱呼。

三

話說柴紹跑了，李秀寧也不會傻到自己還留在長安被抓，她帶著幾個家將跑到長安近郊的鄠縣（現在叫戶縣）自家的莊園，散盡家財，砸爛罈罈罐罐，組織起一支抗隋游擊隊。

當時天下大亂，長安雖然還掌握在隋軍手中，但周圍的州縣到處都是土匪。其中最大的一股的首領是西域來的胡商何潘仁，手下有幾萬人。平陽公主派家將馬三寶前去遊說何潘仁歸降。這個馬三寶後來做到唐朝的左驍衛大將軍。

也不知道馬三寶使了什麼手段，楞是說服了何潘仁，實力遠遠超過平陽公主的何潘仁被收編進了李秀寧游擊隊。

之後，馬三寶再接再厲，以三寸不爛之舌連續收編了李仲文、向善志、丘師利等土匪，雖說都只是數千人的勢力，加起來也了不得。更何況，李秀寧連續粉碎了隋軍的進攻，在數次「反圍剿」鬥爭中擴大了自己的根據地，隊伍也擴張到了7萬多人。

李秀寧收編的這幫手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如果沒有幾把刷子，就是男人也鎮不住他們。而且能夠在短時間內將烏合之眾變為一支百戰百勝的勁旅，平陽公主的組織能力和指揮能力絕對是出類拔萃的。

四

時間到了公元617年，磨磨嘰嘰的李淵「一慢二看三通過」地打到黃河邊，又和隋軍將領屈突通形成對峙，在老頭又要打退堂鼓的關鍵時刻，未來的唐太宗李世民力主分兵迂迴穿插，渡過黃河直撲關中。

李世民帶了多少人？一萬多。是什麼讓他這麼有底氣，是他的姐姐李秀寧，因為這位大姐大已經可以算是一路大軍閥了，可以算是長安附近最大的一股勢力了。楊廣為啥那時候不回長安回洛陽，應該也有李秀寧的因素在內。

李淵很高興的發現自己的閨女沒白養，居然已經為他打下了一大片地盤，這就不是游擊策應的問題，完全是主力會師的節奏。柴紹受命去與李秀寧會合。夫妻二人見面，不知柴紹是否會為當初自己獨自「轉進」臉紅。

再接下來，李秀寧挑選了一萬多精兵與李世民會師，李秀寧的這一萬多精兵就被稱為「娘子軍」。一個多月後，聯軍攻克長安。

李秀寧在關中行動的意義對建立李唐王朝來說是怎樣評價都不過分的。如果沒有她在關中的打下的勢力，李世民的部隊很有可能成為孤軍深入。要是閃擊長安不成功，後路再讓屈突通堵上，那就真成了瓮中之鱉了。

五

歷史上對李秀寧的記載在長安之戰後戛然而止。直到6年之後的公元623年2月初，史書上才突如其來地記了一筆她的死訊。而之所以會記上這一筆還主要是因為她的葬禮與眾不同，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以軍人禮節下葬。

不過，根據種種史籍中的蛛絲馬跡，對這六年的情況，我們還是可以勾勒出一個大概來的。

可以肯定的是，在攻克長安之後，李秀寧應該是繼續征戰疆場，不會賴在長安享福。

兵荒馬亂的，如此出色的領軍大將怎麼會不派用場，也不會出現什麼「杯酒釋兵權」的故事，自家的閨女沒啥可不放心的。

攻克長安後，李家軍花了近一年的時間消滅了薛舉和李軌，安定了關中和西面。李世民又花了差不多兩年時間打敗劉武周奪回老巢山西。再之後，依次幹掉了王世充、竇建德、劉黑闥等豪強，可以說征戰連連。

因為娘子關的存在，我們可以判斷，在打敗薛舉、李軌、劉武周之後，李秀寧的主要任務就是防守李家的大本營山西，而她守的地方就是娘子關。

六

娘子關位於太行山脈西側「井陘」西口，在今天山西與河北交界的地方，是山西進入中原的咽喉要道，娘子關原名葦澤關，正是因為李秀寧率數萬「娘子軍」駐守在這裡，後來才更名為娘子關。李秀寧率軍駐守娘子關，可以防止敵人進入山西，確保老窩的安全。

結合李秀寧死時以軍人禮節下葬，大膽推測一下，她應該是戰死或負了重傷回到長安後救治不及死的。

而戰死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討伐劉黑闥的過程中，這次戰役從622年11月打到12月25日，如果李秀寧死於此時，那麼她的屍體運回長安差不多要半個月。由於是公主，下葬的準備工作也差不多要半個月。與史書上的623年2月初的死訊在時間上比較吻合。

老頭子李淵打破舊制，堅持以正式的軍樂軍禮為女兒送葬，還按照謚法所謂「明德有功曰『昭』」，給李秀寧一個謚號「昭」，這在一般的公主身上也是不多見的。

其實幸虧李秀寧死了，要不然以她的軍功，要不要封王呢？女子封王，李淵有那個決心嗎？李世民有那個氣量嗎？

七

好了，討論一下李秀寧的年齡吧。

李淵共有19個女兒，平陽公主排行老三。這19個女兒當然不可能都是一個媽。平陽公主的母親是李淵的原配竇氏，她還有4個兄弟，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和李元吉。

李建成生於589年，李世民生於598年，李玄霸生於599年，李元吉生於603年。那麼李秀寧的年齡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李建成的妹妹、李世民的姐姐。那麼李淵617年起兵時她的年齡應該是20到27歲之間。這樣，到公元623年，她死時的年齡應該介於26至33歲之間。第二種可能她是李世民的妹妹、李元吉的姐姐。那麼她開展敵後游擊鬥爭時的年齡在15至17歲之間，死時的年齡應該介於21至23歲之間。

考慮到柴紹出生於588年，李秀寧也不是續弦，兩個人的年齡不應該差距太大，李秀寧出生在590年至592年的可能性最大。

李秀寧如此英武的女子，名字沒有，出生年月不詳，實在有些過分啊！如果不是因為身為女兒身，凌煙閣上應該也會有她的名字吧，至少應該比那個柴紹第十四的排名要高。

長安城側，娘子關前，似乎還飄蕩著那縷曾經颯爽的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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