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蠶：從古至今，「與人通姦」都是一種很厲害的武器

玄武門之變·連載4@許蠶

四、政變

1、密謀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對李世民來說，似乎已經只剩下政變這一條路了。

他也曾為自己安排過另外一條路，那是條退路：伺機離開長安，退守洛陽以求自保。他先是派行台工部尚書溫大雅鎮守洛陽，又派秦府車騎將軍張亮領一千多人去洛陽暗暗結納、收買山東豪傑，以備不測之需。此事後來被李元吉探知，將張亮下獄嚴刑拷打，張亮卻是條硬漢子，始終未招，元吉無奈只得將其放回洛陽。

這條路現在看來已經行不通了，未有詔命而私自出京，無異於叛逃行為，李建成必然縱兵追捕，沿途又關卡林立，縱然眾將英勇，畢竟人少勢單，豈能輕易走脫？

只是政變又談何容易？他所面對的並非是必欲手刃而快之的仇敵，而是血濃於水的同胞兄弟，縱使成功，也必將一生背負沉重的道德包袱。

何況，實力又對比懸殊，秦府上下能上戰場的不到千人，遠不及東宮、齊王府的三千人之眾，且建成、元吉分居兩宮，一旦交兵秦府兩面受敵，必然陷入絕境。

但還有其他路嗎？沒有了，政治鬥爭，非勝即敗，勝即是王，敗要麼成寇，要麼成囚。而現在，成寇的可能性似乎都很渺茫，敗了只有死路一條。

那麼惟有冒險一搏！好在秦王府人數雖少，卻都是能征慣戰之士，而且多年跟隨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精誠團結，只要拿出一個周密的行動方案，一戰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

武德九年六月二日夜，李世民召集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侯君集等謀臣武將商議對策，秦王府密室燈光亮到了下半夜。

六月三日，太白星又一次在大白天划過天際，在之前的六月一日，太白星已經划過一次天空了。古代的陰陽家和政客通常以星象來解釋吉凶禍福、王朝更替。《史記正義》說：「太白者，西方金之精，白帝之子，上公，大將軍之像也。」可見太白金星在他們眼中，等同於西方的戰神，與《西遊記》中我們熟知的嘻嘻哈哈的白鬍子老頭完全不是一個形象。《漢書·天文志》說：「太白經天，乃天下革，民更王。」意謂只要金星在特殊時間和區域出現，那就是暴亂或政變的前兆，代表著要「變天」了。

於是太史令傅奕密奏：「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

現在已無從了解這是巧合，是朝臣看出李世民的政變跡象而藉機提醒李淵，還是李建成利用星象打壓李世民、安排人說李世民的壞話，又或者是李世民利用星象，作為政變計劃中的一部分，總之，早已對李世民心存疑慮的李淵立即詔李世民入宮責問。李世民極力辯解之後，又誣李建成、李元吉等人與後宮尹德妃、張婕妤淫亂，並說：「兒臣對兄弟之情未曾有絲毫辜負，他們今天要殺兒臣，似為王世充、竇建德他們報仇。兒臣今天枉死，永違君親，魂歸地下，實在恥於見到王、竇這些賊人。」

李世民此時提到王世充、竇建德，自然是想用曾經喋血沙場的戰功打動李淵，李淵有沒有被兒子的戰功打動不知道，但卻被李建成和尹德妃的緋聞打動了，他乍聞自己頭有綠帽，驚愕不已，立即決定：「明天就審訊這件事，你為什麼不早說（明當鞠問，汝宜早參）！」當即下詔命令兄弟三人於第二天，即六月四日一早入宮當面對質，由眾臣公斷曲直是非。

李世民就這樣為自己爭取到了寶貴的一夜。從古至今，「與人通姦」都是一種很厲害的武器，關鍵時刻拋出，必見奇效。

2、喋血玄武門

六月四日晨，李淵起了個大早，趕赴朝堂，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德彝等大臣也已到齊，專等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兄弟。而此時李世民卻正帶領尉遲敬德、侯君集、張公謹等人，率兵埋伏於玄武門內。

李建成、李元吉此時已得到張婕妤關於秦王向皇上密告的情況，李元吉數度跟隨李世民出征，眼見他設謀定策，下套誘敵，今日這不尋常的局勢讓他有些擔憂，他對李建成說：「今日入朝，恐怕凶多吉少，還是稱病不去，看看形勢再說。」李建成受到誣陷，害怕父皇誤會，急於入朝說個明白。加上他自信多年經營，對京城的軍備早有安排，此日玄武門的值班守將常何正是他的親信，於是十分放心。

但他哪裡想到，常何早在兩年前即被李世民收買。他與李世民爭權奪勢，一直採用各種有效手腕，將李世民打壓得抬不起頭來，惟有在識人、用人上卻始終比李世民差了一大截，致使自己在可達志事件、楊文幹事件等等中數次泄密，不斷被人出賣，卻依然未能吸取教訓，提高警惕。

或者，他壓根也不會相信，他的弟弟會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皇宮中干出弒兄的勾當吧。

剛進入玄武門時，一切都還正常，但行至臨湖殿時兩人突然發現殿側伏有甲兵，大驚之下，慌忙回馬直奔玄武門，想搶門東歸，但為時已晚，李世民已率人騎馬迎面追來。李元吉倉皇張弓，連射三箭，皆未射中。李世民拉弓勁射，直中李建成要害，李建成跌到馬下當即死亡。這時尉遲敬德帶領數十騎趕來，左右射中李元吉坐騎，李元吉棄馬逃往樹林中。李世民縱馬緊追，不料被樹枝掛住衣服，墜馬落地，李元吉趁機用弓弦勒在李世民脖子上，李元吉力大，眼看李世民將被勒死，危急時刻尉遲敬德躍馬而至，李元吉立即逃往武德殿，被敬德從身後一箭射死。

玄武門兵變的消息立即傳至東宮，太子東宮翊衛車騎將軍馮立，與副護軍薛萬徹、齊王府車騎謝叔方等率東宮、齊府精兵二千餘人趕來進攻玄武門，營救太子與齊王。雙方激戰之中，被李世民收買的禁衛軍雲麾將軍敬君弘、中郎將呂世衡戰死。張公謹趕忙緊閉宮門抵抗，薛萬徹力攻不下，於是轉攻兵力空虛的秦府。尉遲敬德見情勢危急，用槊挑起李建成、李元吉首級登高大呼，東宮、齊府將士見太子、齊王已被殺，無心戀戰，遂潰逃而去。薛馮二人無法阻止，薛萬徹只好領數十騎逃入終南山，馮立則解散部眾，逃出宮城。

隨即，李世民派尉遲敬德面見李淵，敬德身穿鎧甲，手持長槊闖進宮中，李淵大驚問道：「今日是何人作亂？你為何來此？」尉遲敬德大聲稟道：「太子、齊王作亂，秦王已舉兵誅殺了他們，因為害怕驚動陛下，故派遣臣來擔當宿衛。」

李淵痛心之下，一時失語。因被武力脅持，為求自保，只有答應李世民這邊的一切要求。

是年李建成三十八歲，李元吉二十四歲。

當日，李世民為斬草除根，將李建成的五個兒子李承道、李承德、李承訓、李承明、李承義；李元吉的五個兒子李承業、李承鸞、李承獎、李承裕、李承度等全部殺死，一個不留。以李元吉的年齡，他的長子應不過七、八歲，幼子或許還在襁褓中，只怕刀光閃時，他還以為是什麼新奇玩具，要笑上一笑吧。

武德九年六月七日，唐高祖李淵下詔，立李世民為皇太子，今後軍國庶事，不分大小，一律由皇太子處分。

武德九年八月八日，高祖李淵退為太上皇。九日，在一片萬歲聲中，二十八歲的李世民以一個陰謀家和兇手的身份即位於顯德殿，開始了他彪炳史冊的貞觀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