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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新紀念大學室友李宇鋒:大浪淘沙,老大不死

那天下著很大的雪,我們從37樓走到辦公樓,之後再走回37樓。在我們81級進北大後的第一個冬天,那不是第一場雪,也不是最大的一場雪,卻是我記憶中最清晰的一場雪,似乎現在還聽得見雪粒落在軍大衣領子上的噝噝聲,還記得灰喜鵲從未名湖邊松林里倏然飄出鑽進沒有葉子的銀杏枝椏間。我陪老大,就是李宇鋒,到辦公樓找某位領導遞一封信。現在當然明白那是走關係,是老大的父親本人或是他請動了什麼人給北大方面打招呼,希望不要因為宇鋒的身體情況為難他。按照那時的制度,新生入學後體檢發現有重大問題的,會採取退學和休學兩種辦法,宇鋒只好走後門混過這一關。從辦公樓出來,寒風迎面,我凍得一哆嗦,說:「好冷呀。」我這個湖北人分不清冷和嫩,說成「好嫩呀」。宇鋒哈哈大笑:「不嫩,一點都不嫩。」


那時他面臨退學或休學的嚴峻局面,後門是否管用還不一定,但他全無憂戚之容,一路和我說說笑笑,彷彿是在做著踏雪尋梅的雅事一般。這也是他一生的境況,無法根治的重疾自少年時就糾纏著他,隨時可能奪走他的生命,他卻樂呵呵地走自己的路,竟圓滿了一個不尋常的人生。借用書上的話來說:他勃發著生命、健康和意義,他是死亡的對立面。



羅新紀念大學室友李宇鋒:大浪淘沙,老大不死

李宇鋒真的有點像《大浪淘沙》里的老大于洋



三十六年來,我只在跟別人提到他時稱呼他宇鋒,對他說話時,我從來都只叫老大。入學時各宿舍序齒排行,基本上是那時校園裡的一種傳統風俗。大多數宿舍只是一時熱乎,慢慢也無所謂了。幸運的是,我們宿舍的六人之間,真正建立起了兄弟之誼,這種關係成了我們終身的情感所系。能夠如此,老大要居首功。我們這一代的男性,固然每人各有自己獨特的成長史,大致上少年時都曾沉浸在《三國》《水滸》《說岳》《說唐》之類中國式的英雄主義世界,都嚮往過義結金蘭同生共死的兄弟情義,所以大學宿舍的兄弟排行,多多少少是實現少年夢想的一個機會。宇鋒正是理想的大哥,他寬厚善良,豁達大度,外圓內方,重情重義。他還有另外一些條件:他家在北京,而且是一個好客、溫暖的家,他的父母姐妹都熱誠歡迎我們;因為父親是高級幹部,他可以常從家裡帶東西來校,特別是一條一條的香煙,很多同學早早變成煙鬼,他實有啟蒙培養之功。


我們小時候都看過一部紅色電影《大浪淘沙》,講四個青年義結金蘭,一起追求理想,但隨著革命形勢的變化,四人本不明顯的差距一步步放大,友誼經不起形勢的考驗。結果一個走上頹廢之路,一個投靠反革命成為壞人,一個成長為標準版革命者,而那個本來原則性不強、舊觀念很重的老大,在標準版革命者的幫助下最終走上革命之路。拋開影片臉譜化、意識形態化的一面不說,我一直對這個故事的象徵意義很感興趣。一群本來差別不大的青年,比如我們這樣的大學同學,經歷歲月的沖刷,會成為各自差別極大的中年、老年嗎?幾十年過去了,這可是中國歷史上變化最為急驟的幾十年,我們都經歷了前人從未經歷過的時代淘洗。再聚之時,除了說那四年的同窗舊事,當然要面對現實。的確,很多人都變了,或者說,彼此覺得對方變了。然而幸運的是,當年的好朋友,現在還是好朋友,沒有誰變得讓我不認識。1998年校慶聚會時,老六(熊喚軍)有一句令人拍案叫絕的評論:「男的還是男的,女的還是女的。」大浪淘沙,但淘不了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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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宿舍六人,只有老五(譚軍)上學時因在留學生樓陪住,與其他幾人稍有距離,且很早投身團干係統,表現出不同的發展傾向。那時嚮往入黨和從政的學生占相當比例,畢業時進入黨政系統的人也不算少,當然至今還在其中的已屈指可數。老大和老五都進了這個軌道,到九十年代前期都退了出來,而且也都下海經商了。看起來是一樣的軌跡,但熟悉他們兩人的就知道其實大大不同。我畢業後到了武漢,與在京同學書信往來,譚軍至少是聯繫最多的之一。他常常談北大的情況,介紹自己的工作,對自己未來的發展信心滿滿。我當然為他高興,但也覺得他對現實的歡樂情緒與我從其他人(比如老大)那裡聽到的,差距相當大。


那之後我和譚軍就沒有什麼聯繫了。1989年秋我回北大讀研,偶爾遇見,沒有談什麼,不久他離開北大去辦公司。一次在校園碰見他,說是作為企業家校友回來和校長座談,還是那麼意氣洋洋。唯一不同的是他突然胖大了許多,整個人大了一圈,從前那副精幹勁兒完全被新增出來的肉給覆蓋了。下一次見面是在央珍家的同學聚會上,他來得晚,一進門就問電話在哪兒,而他手裡正抓著大煤塊一樣的大哥大(後來胡偉躍多次提起這個場景)。那時老大也已下海,到海南掙錢去了,我甚至猜想,是不是下海的人都會走這個風格。夏天老大回北京,老彭(彭鳴宇)張羅了一次聚會,在北影對面的四川酒樓。老大也比從前胖了許多,這一點和譚軍的變化相近。但其他方面,老大還是從前那個老大,笑呵呵地談一切,一切讓人高興的,讓人悲憤的,讓人齒冷的。沒有人知道我因此是多麼的快樂。


1998年5月北大百年校慶,是我們班畢業後聚得最齊的一次,超過一半的同學都到了。少年同學,已成經風歷雨的中年,真是美好的聚首。在齊聚潮白河岸之前,先有幾次預備性聚會,其中在北太平庄那一次,譚軍令人意外地露了一面。沒有人相信他竟變得那麼肥大,面部增大了將近一倍,眼睛深陷在肉里。他說笑幾句就走了,之後再沒有同學見過他。聽說他是因病吃藥導致身體變形,但什麼病我就打聽不到了。十多年來,同學聚會常有人對譚軍的全無蹤影感到不解,我也利用一切機會探聽他的下落,然而毫無結果。我懷疑他已不在人世了。上蒼明鑒,我希望這個懷疑大錯特錯。不過,對我的情感世界而言,他是否在世並沒有太大的不同,我們是飄進歷史激流的兩片落葉,早就相忘於江湖了。幸運的是,同宿舍的其他幾位,以及同班其他宿舍的好朋友們,我們之間的那種相互理解,沒有被歲月沖淡,一直保持到現在,其中老大在我心中更是溫暖與情義的象徵。


羅新紀念大學室友李宇鋒:大浪淘沙,老大不死


1998年5月4日北大百年校慶時的室友合影,左一為李宇鋒,右二為本文作者,先後住過37樓208、32樓414。



老大在發胖以前就是一副彌勒佛的長相,還真有彌勒佛「大肚能容」的氣度,極少生氣發火。我見他發火只有一次,就是當幾個同學玩男生間的扒褲子遊戲玩到他頭上的時候。大學三年級時,不知從哪個宿舍開始流行起強制扒下某男生褲子的遊戲,幾個同學上去死死抱住一個,再來一兩個人把他褲子扯下來,有時還拍打他的光屁股,噼噼啪啪的。風水輪流轉,被扒過褲子的同學在扒別人時玩的更加起勁,幾乎沒有同學能夠倖免,即使是梁寒和我這樣自恃身有武功的人。當所有男生被扒了一個遍(不算那些從不參與嬉戲的同學),個別人還被凌辱多次之後,幾個勇士就盯上了唯一的倖存者老大。在他們嬉皮笑臉時,老大就正色警告。但沒用,幾個人還是一擁而上,摟的摟,抱的抱,解的解,扯的扯,很快就得手了。也許是懾於老大的憤怒,這幾位點到為止,並沒有真地扯下他的褲子。不過老大這下可真是大發雷霆,臉都氣白了,雙手直抖。和我一樣,大概這是很多人唯一一次見到老大動怒。


寬厚的老大從不在原則問題上和稀泥,從不在重大關節上說違心的話。當年已然,這二十年來他做共和國史研究更是如此。大概是2000年以後,有一天他打電話要我把秦老胡同三十三號院借給他臨時用一下。秦老胡同三十三號院是美國唐研究基金會創建人羅傑偉的住宅,他不在北京時,委託我監管。秦老胡同也是老大的父母家所在(十九號),我們上大學時就很熟悉的,只不過那時叫交道口南五條。正是因此,好些年裡我去三十三號時,常常順道去十九號看他。我問他為什麼要用這個院子,他說採訪聶元梓,要拍錄像,需要一個好一點的環境。我這才知道他已投身一個艱難、危險又崇高的事業。我告訴三十三號院的守門人,住十九號的李先生可以隨時、任意使用這裡。所以,後來他多次在三十三號院做那些採訪。每次見面我都對他的事業表示敬意。他謙虛道,你那才是學問呢。我明白他心裡還有另外的話沒有說出來,就是,如果學院派的所謂學問與我們真實的生命無法連接,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從2003年夏天開始,ChinaRen的網上校友錄發展起來,大學同學(當然只是一部分同學)得以在畢業近二十年之後突然親密接觸,聊得不亦樂乎。網路版校友錄之後,微信接上,捲入的老同學更多。這些新媒體的出現,使老同學間的交流比當年更直接、更頻繁,甚至更深入。在最初的熱絡之後,同學各自的不同立即暴露。這十幾年我們目睹的社會分裂也同樣發生在老同學之間,大家對同一事件、同一問題的理解、看法和立場往往截然不同,同學中很快分出彼此對立的兩派。非常有意思的是,當年是好朋友的,通常還會是一派的,只有個別例外,並不是因為舊有的情誼,而是想法的確大致一樣。我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麼,我那幾年曾經就一些問題與同學在網上爭吵不休,短期內竟能寫出數萬言的論戰帖子。當然,這種論戰總是不會有勝利的一方,不管你逞了多少口舌之樂。而且每一次激烈爭吵之後,總有受傷之感,至少會對自己的老同學冥頑不化(或內心斥之為墮落)感到絕望和傷心。老大都看在眼裡,雖偶爾也說幾句,卻很少糾纏不休,更不會說出傷感情的話。有一次見面,我說這文八一可真是烏七八糟啊。他笑道,夠好的啦,我別的同學群,那才是一邊倒呢。他這麼說,我才意識到我的大學群幾乎沒有出現過煽動戰爭、煽動仇日仇美的言論。而我的中學群里,說幾句日本的好話就可能被唾沫淹死。也許這說明,北大同學,畢竟是北大同學。


老大開始共和國史、中共黨史和「文革」史的資料收集與整理之後,進入了一個特別的圈子,常相往來的是一些我不大熟悉的人,雖然他跟我提過幾次,我基本上沒有跟著他加入這個圈子的活動。當然有幾次例外。有一次,我研究生時的同學、新華社某記者電話我,說在海淀某處有個聚會,讓我參加。我因學校先有事,到得晚了,進去坐下,被一一介紹,記得有幾個名字是聽老大常提到的,比如居中坐在主座上的鄭仲兵先生。介紹到最後,坐在我右手的那位忽然說:我認識他,他也認識我。居然是老大。這個聚會主要是老大他們那個圈子的人,他因坐輪椅,所以位置緊靠門口,我進門也正好坐他旁邊,但一直沒有轉頭看旁邊有誰,他竟也忍著不叫我。此後我參加過他們的幾次聚會,每次我都扮演司機的角色,因為我開的本田CR-V比較高一些,方便老大上下車。在這些聚會上認識了大名鼎鼎的張思之、邵燕祥等,也見到多年沒見的錢理群老師。好多次老大讓我去給他們那些人介紹介紹西北特別是新疆的民族問題,我出於謹慎,不知道話說到哪一步為好,沒有同意。



羅新紀念大學室友李宇鋒:大浪淘沙,老大不死


說起來慚愧,我這十年見錢理群老師不過三次,三次都要感謝老大。聽錢老師分析形勢、評論時事,感覺像回到了1981年冬天的北大化學樓,還是那麼慷慨急切,還是那麼深沉宏大。老大去世後,在網上讀到錢老師的話:「宇鋒是北大中文系81級學生,我在北大任教,教的第一個班,就是81級,給他們講『現代文學史』,講『我之魯迅觀』。我把自己整個生命投入,學生也敞開心扉與我交流,我因此常說:我與81級學生是生命之交。這樣的生命之交,在我以後的教學中,也並不多見。再往後,當我感到整個北大離我越來越遠時,就真的成了一個夢。就在這時候,宇鋒出現了。當年在校時我和宇鋒接觸並不多,交往多起來,是近十年的事。而一見面,我就感到,那樣的幾乎失落的生命之交,又回來了。我完全不敢相信,當年北大的那些讓我和學生心心相印的東西——那樣的理想主義,憂國憂民的情懷,那樣的歷史擔當,獨立意識,都在宇鋒身上完整保留了下來,這也是我這些年苦苦掙扎,竭力保存的:我們倆就在當今這個權力至上、實利主義的時代,再次相遇相通了,當然已經超越了師生關係,而成為真正的可以交心的相知了。」


在這一小段話里,深情的錢老師把他所珍視的八十年代精神概括為「理想主義、憂國憂民的情懷、歷史擔當和獨立意識」,並且說這些價值「都在宇鋒身上完整保留了下來」。熟悉錢老師的人會非常理解他的立場和他的表達習慣。不過,我覺得僅僅「理想主義、憂國憂民的情懷、歷史擔當和獨立意識」,並不能擔保當年的團支書李宇鋒成就為今日的邊緣人李宇鋒。其實當前深刻分裂的社會和知識人,除開那些賣身投靠營求私利者不論,森嚴對峙的兩造,都覺得自己才是「理想主義、憂國憂民的情懷、歷史擔當和獨立意識」。我們這一代人自幼接受的紅色教育(革命英雄主義),與這種所謂八十年代精神的對接,並沒有太大的困難,因為抽象的理想主義與憂國憂民,是任何意識形態都樂意高舉的旗幟。我們這一代從幼稚的理想主義脫身而出,成為堅韌的獨立思想者和行動者的,並不在少(老大當然會列名其間),他們之所以得此成就,恰恰是在現實一再打擊下,轉而探尋歷史真實,用歷史真實解放虛妄謊言包裹中的自己。正是在與現實的反覆對話中,我們這一代的許多人,比如老大,滋養出充沛豐滿的心靈,已遠遠超越了八十年代的激情與夢想。東方聖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西方聖人說:「真理必給你自由。」大徹大悟才能超越生死,老大足以當之。


老大的身體從來就不好,但我把他的身體與生死問題聯繫在一起,是到他1987年第一次動手術之後。後來他又做過幾次大手術,最大的一次是1999年。那年夏天我在南疆沙漠中翻車受傷,送到烏魯木齊住了幾個月醫院。大學同學中借出差機會來醫院看我的,有老大和阮柳紅。老大笑呵呵地說,等你好了,就可以來醫院看我啦。那時他已定了秋天在天壇醫院手術。11月我回北京時,他剛剛做過手術,老彭約我去看他,他還不能言動。後來出院,轉往南四環外的一所康復醫院,我去看過他,也陪從美國回來的鄭梅去過。老大問我恢復得怎麼樣,現在疼不疼。我答道,古人說「不堪秋氣入金瘡」,何況這麼冷的冬天,最難受的疼痛就是酸痛。老大表示理解,後來他幾次提到我說的這種酸痛,其實我早就忘記那種滋味了,老大自己卻一直與它為伴。


我的身體很快康復,又可以跑野外了,幾年後老大卻上了輪椅,再也沒能下來。這些年眼看他不僅不能好轉,甚且越來越糟,但從沒想過他會突然辭世。2013年秋天有一次我送他回亞運村,路上問他的身體,他才說,前一陣因心臟問題住過醫院。後來我才知道那一次幾乎未能搶救過來。他說,醫生警告他,他隨時可能發生心臟衰竭。我聽了暗暗心驚,跟老彭交流了一下,知道他是真的隨時都有危險。我和老二(章立鋒)商量,大家聚聚,把老六也請來,免得出個意外就終身遺憾。後來老二張羅在海淀錫華酒店聚了一次,老六也專程從武漢來了。我開車接送老大,他問,老六怎麼這麼閑,專門來北京聚會。我說,他是怕以後見不著你了。老大哈哈直樂。


後來又見了好幾次,看起來精神不錯。最後一次見,也是老二組織的聚會,2016年6月,在海淀公園旁邊的一家啤酒屋。那一次我正在病中,好像沒說什麼話。6月中旬以後我連續出差,未能參加後面的幾次聚會,而老大不久去東營一家康復醫院,我們再未相見。直到2017年1月2日早晨,我在東營見到沉睡中的他。在樓上舉行告別儀式之前,我到樓下先看了一下,確實如老大的姐姐所說,他臉上竟是那種我們很熟悉的笑容,有點莫測高深,有點嘲諷的狡黠,有點與人為善的將就,也有他坦誠的由衷之樂。告別儀式後,我走到外面陽台上,老三(鄭富權)、老六也在,我們就那麼傻站著。看著漫天的大霧,大霧中隱隱閃現這麼多年裡的許多溫暖、許多笑樂,彷彿聽得到身體裡面撕裂的聲音,感覺到內心最深最深的地方冰冷無比。


轉自澎湃新聞:http://www.thepaper.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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