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是暖男，奧巴馬是智者」聽拍過無數名人的攝影師聊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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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幸採訪到了名人肖像攝影師克里斯·巴克（Chris Buck），一起聊了聊政治家的自戀傾向以及差點邀請賈斯汀·特魯多（Justin Trudeau）去脫衣舞俱樂部的趣事兒。

攝影師克里斯·巴克出生在加拿大，他拍攝過無數名人，有奧巴馬和特朗普，還有萊昂納德·科恩（Leonard Cohen）、肯德里克·拉馬爾（Kendrick Lamar）以及瑪格麗特·阿特伍德（Maragret Atwood）。他的作品往往以簡單取勝，能展現出被拍者平時不為人見的一面。他的新書《不簡單：克里斯·巴克1986-2016肖像影集》（UNEASY:Chris Buck Portraits 1986-2016）即將發行。我和他進行了電話訪談，聊了一些記憶深刻的照片背後的故事。

VICE：我們何不從特朗普的肖像照開始呢？

克里斯·巴克：那是十年前了，他那個時候還不是美國總統，跟總統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就是一個電視名人，大家熟知的房地產大亨。我們起初拍了一組概念照，我的一群朋友和我太太的朋友都穿上西裝，帶上特朗普的面具，這個創意叫做 「特朗普無處不在 」。拍攝快結束的時候，我給了他一張我之前拍過的他的照片。那張照片特別奇怪，但我還是給了他，他接過信封，拿出照片，問我：「這是什麼？」我說，「我還想再多佔用一會兒您的時間，這張照片是我的交換禮物。」 他聳了聳肩說：「好吧。」然後他就擺了這個姿勢，持續了幾分鐘，結果就是你在書里看到的這張照片了。

太不可思議了。我們現在對他喜怒無常的形象快要固化了。拍攝現場他是什麼性格呢？

我拍過他三次，第一次的時候比較驚訝。我真的沒想到他會是這麼低調的一個人。我第一次拍他的時候，《學徒》（The Apprentice）剛火，第一季剛剛開始，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我覺得在節目里他外表不怎麼招人喜歡，也確實對他沒什麼興趣，但是真人接觸起來發現他非常低調，很明事理。

這之前一年我給他的女兒拍照，我就和他說我是怎麼遇到他女兒的，一個20出頭的小姑娘是多麼貼心多懂禮貌。我跟他說，如果一個孩子這麼優秀，那大多是父母的成就。我覺得他聽進去了，稍稍放鬆了一些，之後配合起來也更容易了。我覺得他很喜歡聽到這樣的讚美。

第二次拍的時候，現場有一些觀眾，他真的來到了現場，很享受有觀眾的感覺，他還挺搞笑的。在選舉過程中，我注意到一件事，一些本來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比如美國福音派，還有比爾·蓋茨，他在跟這些人開完會之後，他們都會稱讚他。我作為一個和他接觸過的人，我完全理解，因為他真的很棒，是個暖男，性格平易近人，有人格魅力。他是少數私底下和媒體上形象大相徑庭的人之一。我第一次見他我就發現了，但第二次感覺更明顯了。

他見過這張照片嗎？

見過。事實上，大概一年半之前，我第三次為他拍照片。這本書的初稿已經出來了，我給他看了書，也看了這張照片，他非常喜歡。我覺得他喜歡是因為這是他的照片。我跟他要簽名，他同意給我一個，但我至今還沒拿到。他特別真實。我跟你說，我想給他看書里其他更多的照片，但他只對他自己的照片感興趣。他有點兒搞笑，特別正派。我拍了他這些奇葩照片，我能說什麼呢，他當上總統的時候，我都驚呆了。

我們都驚呆了。再說說奧巴馬的照片吧。我並不是想要作比較，但確實，他們兩個人的照片展現出來的能量完全不同。

這張是2013年，就在他連任就職之後。沒錯，他跟特朗普的性格完全不同，但他們也有共同點。我覺得他們都非常專註於自我，有些以自我為中心，這麼說來他們又有一點相似。某種程度上講，他們倆有一點兒競爭的感覺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們都熱愛自己的內在。很顯然，奧巴馬更注重細節，更是傳統意義上的智者。競選總統的人都不可能完全沒有相似之處。偶爾會有一些完全不同類型的人當選，比如傑拉德·福特（Gerald Ford）。我覺得他從來都沒想過要當總統。大多數總統候選人都是內心的渴望引領著他們去競選總統。這麼說來他們還是都挺像的，至少他們有共同追求的東西。

你覺得政治家們是不是都很自戀呢？

我覺得總統或者首相，他們都和議會裡的部長什麼的不一樣。我覺得他們都沒什麼服務意識，當你當上一個黨派的領導者或者首相，就到了另一個層級，就像我們現在的首相，我個人很喜歡賈斯汀，我見過他幾次，特別貼心，但他也真的很喜歡當首相，他一開始試試水，然後發現愛上了這件事。

你給他拍過照片嗎？

沒拍過，但大概15年前，我在多倫多演講，他當時在那兒，我們碰上的時候打過招呼。我還有個很精彩的故事，要聽嗎？

當然要。

那之後我們有一段時間一直有聯繫，我們不是特親密的朋友，但有一次我在渥太華跟朋友玩碰上他了，他在同一棟樓里主持活動，我跟他打招呼，我覺得他可能是榮譽嘉賓之類的，這大概8年前吧，我跟他打招呼，他當然記得我了，我就邀請他過來和我的朋友們一起喝酒。他很委婉地拒絕了我，說他已經被這個活動邀請了就要留到活動結束。他很感謝我邀請他，但他真的不能去。

在賈斯汀當上首相之後，有一次我和朋友聊天，我們又說起了當時的事，他說：「當時可不止這些，」 我問他什麼意思，他說，「你不記得了嗎？」我說不記得。他說，「你當時邀請首相跟我們一起去脫衣服俱樂部來著。」我說我沒有啊。他說，「你可能沒問得那麼直接，但是你確實暗示了我們是要去那兒，歡迎他跟我們一起去。」 我就呵呵了，說 「好吧，我不記得了，但你要是那麼說的話，我覺得可能是真的吧。」

我很欣賞他的回答啊，「哦，我想去，可我不得不履行我的義務。」

他當時已經準備好當首相了，他並沒有藏著掖著，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都是計劃好每一步的。

再說說另一個加拿大傳奇人物吧 —— 萊昂納德·科恩。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

那是2001年，在洛杉磯，他家就在那兒。對我來說，這意義重大，我是他的鐵粉，真的，所有我拍過的人當中，只有為數不多的能讓我真的當英雄一樣崇拜。他就是其中之一。我當時真的很緊張，可那時候我已經是職業攝影師了，我自己努力剋制住緊張的心情，事實證明效果還不錯。

拍攝持續了兩個小時，有一件事特別有意思的事，我覺得你肯定會有興趣。當時我們走近他的時候，他在爐子旁蜷著身子，穿著西裝帶著帽子，嘴裡叼著煙，正在煎蛋做早飯，他真的是彎著腰駝著背，看起來有點兒矮，上了年紀一樣。

他穿衣得體，穿西裝很精神。但當我開始拍照片的時候，他變得很僵硬，非常正式的感覺。每一張照片都是那麼得優雅。我要做的就是讓他打開，能讓人看到他們沒有防備的一面。這本書的名字《不容易》就是從這張照片來的。當時我用盡渾身解數讓他放輕鬆，但他顯然……我很尊重他想要完美的想法，但我的職責就是讓人卸掉武裝。

你是如何做到的？

有的時候，當我沒有真正在拍的時候，他們就會卸下防備。有一次，我們正聊天呢，他坐著，手就那麼垂著，有點兒像海豚的鰭，就魚鰭之類的東西。他的手就好像是假的一樣，我就說，「就這個姿勢，別動！」 我抓起三腳架上的相機，一直告訴他說別動。我小心的對焦，研究好構圖，然後就拍下了這張照片。他看起來還是很正式，但他的手是亮點。有點兒不太一樣，有點兒像魚。我覺得非常美但又有點兒奇怪，就這麼就拍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很信任我，讓我拍下了這樣的瞬間。

你會經常需要想方設法地讓人放下防備來拍照片嗎？

有的時候，確實都是人為地讓人放下防備露出脆弱的一面。我覺得有時候我也會暴露出自己的脆弱點，我不清楚，這都是無意識的。很有意思，作為一名攝影師和記者，我相信你也了解的，你有一肚子小把戲，你會引誘人們來了解你的這些小伎倆。你不得不做一些事兒來讓他們自我暴露，讓他們卸下防備。對不同的人，你要用不同的方法，然後看效果。作為一名記者，人們都會跟我說點兒比較尷尬的事兒，或者比較引人傷心的故事，他們都希望我能深有同感，他們都知道他們的故事並不會被寫成文章，但他們都不會介意，他們完全理解。但讓人們主動打開自己就是另一回事兒了。我們的工作就是 —— 讓人們適當地展現自己。

你講過讓自己展現弱勢，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招兒嗎，其他什麼方法能讓人不設防呢？

我並不會花很多時間讓人們覺得很舒服。很奇怪的是，我並不想讓人們覺得拒絕我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當我讓他們做一些奇怪的或者不舒服的事情的時候，他們就會做，不會質疑我。當我說，「用四肢爬行」 或者 「去那個角落裡」，或者其他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們一般都會照做。我不希望他們感到特別舒適，然後跟我說，「你特別棒，但我並不願意那麼做。」 我希望他們說，「好的。」 然後照我說的做。我希望他們有點兒害怕我。我很友好，但我還是會讓他們知道，「我說了算，你們最好聽我的。」

還有一招就是送禮物，就像之前給特朗普拍照的時候我送他照片一樣。我會給他們照片當禮物。如果我知道他們是誰誰誰的鐵粉，我又剛好給他拍過照片，我就會帶給他們。這種方式會給他們帶來一種虧欠感，在拍攝中就會看得出來。因為我給了他們東西，他們也會給我更多的回應。

儘管我是攝影師，我也會研究人。我會讀專訪，看他們的成長故事，跟他們聊天的時候我會讓他們知道我了解他們，知道他們的故事，我覺得這也很有幫助。有人跟我說，我比他們自己公司的人還要了解他們。大概他們也會跟我更親近，願意照我說的做。

書中這些照片是如何挑選出來的呢？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我覺得這是一個合集，是不同的人們的合集，也是照片本身的合集。不同的人，不同的職業，在書中達到了平衡。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我不希望書里都是演員啊，音樂家啊之類的，我希望有攝影師、作家和政治家。我很喜歡傳統意義上的名人，那些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熱受人尊敬的人們，出了自己的領域大家幾乎都不熟知的那些人。就像文斯·科夫（Vince Cerf），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互聯網的發明者和創新者，我在90年代中期給他拍過照片，他到現在也是很重要的人物。書中能有他的照片真是太棒了，知道他的人們會說，「哇，文斯·科夫，這太酷了。」當然，能有奧巴馬和歌手肯德里克·拉馬爾這樣的大眾名人固然好，但能收錄很多只有特定人才認識的名人我覺得很重要，這是我選照片的方式。

作者：阿米爾·尼亞齊（Amil Niazi）

翻譯：屾Stefan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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