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為何罵魯迅：他沒有當文學家的胸襟

自古文人相輕，並不少見，然而近代文學史上，魯迅和梁實秋的論戰曠日持久，可謂世上絕無僅有，兩人以1930年為中心，長達8年，內容涉及教育、文學、翻譯、批評、政論等諸多方面，最後從論戰淪為論罵，大約產生40多萬言100多篇文字。

首先我們簡單介紹兩人。魯迅，何許人也！想必大家並不陌生，教科書節選了他大量作品，被譽為大文豪，冠有思想家、革命家等諸多頭銜。至於梁實秋，既然作為兩大陣營的旗手，身份也不差，中國著名的散文家、學者、文學批評家、翻譯家，國內第一個研究莎士比亞的權威，其散文集創造了中國現代散文著作出版的最高紀錄。

這場論戰怎麼開始著呢？起初只是學術之爭，談到轉折點，不得不提到一個人，就是於魯迅同屬左翼z作家聯盟的馮乃超。梁實秋曾發表一篇《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文章，否認否認文學有階級性。這引起了馮乃超不滿，於是寫文批駁梁實秋的某些觀點，也沒有推理和論證，只逞一時口舌之快，華麗麗地把「資本家的走狗」的大帽子扣在了梁實秋頭上。

梁實秋頓時不樂意了，這帽子太大了，於是寫文反駁，並給「走狗」一詞定義，「大凡做走狗的都是想討主子的歡心因而得到一點恩惠。」反問既然說他是走狗，他主子是誰？

梁實秋不承認自己是資本家的走狗，甚至覺得應當屬於無產階級，並從邏輯上反諷了那時候「二元對立」的絕對化思維，「有一種簡單的論理學：非赤即白，非友即敵，非革命即反革命」，非贊同左翼，即「走狗」。

看到梁實秋這篇文章，魯迅則如此說：「有趣！還沒有怎樣打中了他的命脈就這麼叫了起來，可見是一隻沒有什麼用的走狗。」於是，現代文學論戰名篇《「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從筆下誕生了。

由於無法根據定義證明梁實秋屬於「資本家階級」，所以對梁實秋的自我辯護置之不理，只是劍走偏鋒，辛辣挖苦梁實秋：「凡走狗，雖或為一個資本家所豢養，其實是屬於所有的資本家的，所以它遇見所有的闊人都馴良，遇見所有的窮人都狂吠。不知道誰是它的主子，正是它遇見所有闊人都馴良的原因，也就是屬於所有的資本家的證據。即使無人豢養，餓得精瘦，變成野狗了，但還是遇見所有的闊人都馴良，遇見所有的窮人都狂吠的，不過這時它就愈不明白誰是主子了。」「

在魯迅看來，梁實秋既然自己都不知道主子是誰，不是喪家是什麼？話已至此，思想分歧和文藝理念衝突已在其次，意氣之爭則佔了上風，魯梁論戰以魯迅高踞勞苦大眾的道德制高點發出的嘲罵而達到了高潮。

梁實秋晚年寫文如此評價魯迅：魯迅一生坎坷，到處「碰壁」，所以很自然的有一股怨恨之氣，橫亘胸中，一吐為快。怨恨的對象是誰呢？禮教，制度，傳統，政府，全成了他泄忿的對象。他是紹興人，也許先天的有一點「刀筆吏」的素質，為文極尖酸刻薄之能事，他的國文的根底在當時一般白話文學作家裡當然是出類拔萃的。

在梁實秋看來，要作為一個文學家，單有一腹牢騷，一腔怨氣是不夠的，他必須要有一套積極的思想，對人對事都要有一套積極的看法，縱然不必即構成什麼體系，至少也要有一個正面的主張。他（魯迅）有的只是一個消極的態度，勉強歸納起來，即是一個「不滿於現狀」的態度。

「北洋軍閥執政若干年，誰又能對現狀滿意？問題是在，光是不滿意又當如何？我們的國家民族，政治文化，真是百孔千瘡，怎麼辦呢？慢慢的尋求一點一滴的改良，不失為一個辦法。魯迅如果不贊成這個辦法，也可以，如果以為這辦法是消極的妥協的沒出息的，也可以，但是你總得提出一個辦法，不能單是謾罵，謾罵腐敗的對象，謾罵別人的改良的主張，謾罵一切，而自己不提出正面的主張。」

在此文中梁實秋說道：一個文學家自然不能整天的吟風弄月，自然要睜開眼睛看看他的周圍，自然要發泄他的胸中的積憤與塊壘，但是，有一點頗為重要，他須要「沉靜的觀察人生，並觀察人生的整體。」魯迅的態度不夠冷靜，他感情用事的時候多，所以他立腳不穩，反對他的以及有計劃的給他捧場的，都對他發生了不必要的影響。他有文學家應有的一支筆，但他沒有文學家所應有的胸襟與心理準備。

比較有意思的一件事，極速hi1949年梁實秋跑去了香港，後移居台灣。臨行前，他對原暨南大學副校長王越說，「當年魯迅要打的『喪家狗』、『資本家的走狗』指的就是我……怎麼樣對待我，實在心中無底。我還是先到香港看看再說。」

當時魯迅早已去世，竟然還把梁實秋嚇得一溜煙去了香港，晚年他依然精力充沛，出版了一大批作品，並且翻譯了《莎士比亞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