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謙的挑戰：什麼時候我們不再與這個世界為敵？

心之助（微信：luyuexinli）

文丨盧悅（新浪微博@盧悅盧悅）

1人在哪裡？

最近，薛之謙這個名字火遍了心理圈。

原因是他參加了江蘇衛視的《我們的挑戰》節目，其中有一個環節是精神科大夫給嘉賓強行做心理分析，導致薛之謙「內心世界被撕裂」，當場痛哭。

這個節目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方在於精神科大夫對於薛之謙的沙盤遊戲，進行了強暴式的分析。（沙盤遊戲不是算命，諮詢師沒有詮釋的權利，它只是引發當事人聯想的藥引子而已。）並且，還將諮詢技術中的「空椅子」技術當成一種雜耍表演，試圖讓薛之謙暴露他對奶奶的種種未了情結。

薛之謙拒絕了。

但代價是他的痛哭。

心理諮詢行業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樣侮辱了。

上一次被侮辱是國產大片《催眠大師》。

徐崢扮演的心理諮詢師，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強行進行催眠，讓來訪者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直接面對壓抑的內心痛苦。

最後，他被他的同行們設計了，自己也被矇騙到催眠的夢境中，被強行暴露在創傷之下。

註：《催眠大師》中，徐瑞寧在催眠任小妍。

催眠也好，沙盤遊戲也好，空椅子技術也好，都變成了沒有麻醉的手術刀，進行各種違反當事人意志的「活體解剖」式的「治療」，這樣的場景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地發生在中國，應該不算是稀奇了吧。

其實心理諮詢被侮辱，並不稀罕。

因為被侮辱的還有很多領域。

比如春節期間，寧波老虎們就被侮辱了一次。居然有人三番五次地挑釁它們作為動物的底線，它們終於忍無可忍吃了他。

最近天津一個爸爸沒有抱住孩子，導致自己的兩個孩子墜亡，掀起了網上一場對這個父親的咒罵浪潮。

我們的良知被侮辱了。

難道你還嫌這個父親受到的傷害不夠深嗎？

最近八達嶺動物園又爆出新聞，遊客把窗戶打開，結果招致黑熊們的「熱情問候」——去年老虎問候得還不夠嗎？

如果你願意，可以看看新浪網的新聞，就會看到很多奇葩的故事。

奇葩就在於：

所有的規則，都可以被打破。或者說，根本不知道有規則，比如不知道在野生動物園開門下車會被老虎吃掉，不理解一個父親在喪親時候的痛苦，不明白野蠻分析會導致精神上的創傷。

沒有敬畏之心。因為無底線，所以無敬畏，可以為所欲為，不僅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而且還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

2沒有神的國度

為什麼呢？

中國的神已經消失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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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朝，巫蠱師還可以決定一個國家的大事，他們可以燒燒龜殼，就會告訴國王世間的凶吉——還是很偉大的。

但到了秦始皇的時候，就可以焚書坑儒了，這些術士只是負責給他煉仙丹，如果不靈就殺掉。

中國人從文化的根性，是更尊敬人間的權利，而非尊敬神界的權威。

在西方社會裡，曾經長期占統治地位的是教皇，他們在中世紀甚至可以對每個國家皇帝的更替有干預權，英國皇帝想離次婚都要面對重重阻力，甚至面對滅國危機。

在中國，神權是旁落的，大多數中國人對神仙的態度是功利性的，我之所以去寺廟，是為了升官發財求妻生子而已，換句話說，神仙就是功能化的，輔助性的道具。

中國人沒有辦法發展出對於某種超然存在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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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悟空，其實就是中國人民族根性的原型——誰力氣大，我聽誰的。我崇拜的，是力量。他聽唐僧的，也是因為首先有緊箍咒。

所以「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都是強調我們的社會化。而對於人本應有的個性、局限性——這些人生終極問題，中國人是用世俗性的生活防禦了下去。

我們最善於把一切都消費化，甚至包括我們的創傷。

其實薛之謙事件的狗血目的，就是消費。這種消費觀和朱軍當年對嘉賓做的如出一轍：據說上他節目的嘉賓，沒有不哭的。

註：求別哭了，外面都成淚海了。

他會用各種煽情的語言，催眠嘉賓進入種種情緒中，眼淚成為收視率的春藥，情感成為人們娛樂的快餐。

中國人很少有西方人所謂的罪惡感，中國人最敏感的神經是羞恥感：我們可以私下裡男盜女娼，但千萬不要被發現，我們只有被暴露的恐懼，而沒有做壞事的自責。

當然，這樣的說法有些極端，我只是說明一種我們思想深處的某種趨向。

因為沒有超越我們而存在的更偉大的存在，所以我們的自戀就是沒有邊界和局限。

其實，中國人的文化里，是有對天地的尊敬的，只是，文革和多年的戰亂，讓中國大陸人丟棄了很多重要的東西。

比如，對人性的尊重。

3你是不是上帝？

這種自戀體現在我的諮詢室里，有人會說：

盧老師，我必須要挽救婚姻。

為什麼呢？

因為我怕以後回想起來會因為我沒有儘力而後悔。

那為什麼你所有事情都要儘力呢？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感覺自己是完美的。

為什麼你必須是完美的呢？

不完美多可怕，我簡直想要去死，那簡直就是垃圾啊……

或者

盧老師，我必須要挽救婚姻。

為什麼呢？

因為我受不了孩子因此受傷。

為什麼你不能接受孩子受傷呢？

那樣我會自責自己不是個好媽媽。

為什麼你一定要做個好媽媽呢？

因為我沒有一個好媽媽，我不想變成我媽那樣無能，我一定不能讓孩子受到我曾經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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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

你憑什麼認為你可以永遠完美？你憑什麼認為你可以超越你媽媽？

也許她們會說：

因為我想這麼做，我就必須得到這些。

這就是一種原始的自戀。

這樣的自戀是很有力量的，因為我們把自己當做宗教，有這種一往無前的堅信，是可以成就很多事情的。

一般能在諮詢室里跟我這麼說話的人，往往都是成功者，因為他們可以一直這麼自戀，還沒有撞南牆，他們得多出色啊，一般人早就被這個世界收拾趴下了，如果沒有傑出的能力，很少有人能過度自戀到成年的。

但有一個問題：

總有一個比你更巨大的存在。

那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律。

它看不見摸不到，但天天都存在著。

不信看看小時候的照片，再看看你眼角的皺紋；

不信看看你一生中的種種遭遇，和今天的處境。

你會和孫悟空一樣痛苦：我這麼厲害，為什麼就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呢？

因為只有自己做上帝，才能真正的掩蓋所有未解決的傷害。

因為我們除了父母，就沒有大腿可抱，沒有人可以理解，沒有人可以教導。

而宗教的好處之一就是可以為你創造一個「公用」的爹媽，你可以從中得到缺失的父母之愛，而我們要麼跟父母要，要麼跟伴侶要，要麼跟孩子要，要麼跟工作要，可是這些人或者事，對我們內心的缺失，總是作用寥寥，因為他們無法給我們一個從容修復自己的空間，他們的愛，總是有局限的。

沒有完美的父母，沒有沒有要求的伴侶，而孩子又如何給你父母之愛？工作，更不能當成你的家。

我們的生命，總是無所依傍。

於是，我們只能自創出「自己的宗教」，做自己的神，放棄這個世界，但這個泡泡遲早會破滅，於是我們就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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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睜開你的眼

這個世界的規律就是如下：

1）誰都占不了便宜，你想要什麼，就要付出和這個東西價值相似的代價，出來混的，總要還的。

2）你是有限的，這個世界不是橡皮泥，隨便你擺弄的。

3）沒有的，就是沒有，沒有穿越，沒有魔法，只有障眼法。

如果說這世界上，真的有心理疾病的話，只有一種病：

那就是「大不敬」之病。這種病是每個人都會得的。

有些時候，這個病根本不需要治。

因為撞到一定時候，你就不撞了

4師太，你就從了吧

很多人說，我很自卑，我一點兒也不自大，我只是受不了孩子受傷啊，我只是想做個好人啊，問題是，憑什麼孩子要按照你的意志存在？憑什麼你的意志可以征服整個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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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直到死，都不能承認自己的極限：

比如那個為了撿手機而被老虎吃掉的遊客。

比如那些一定要做完美的人的成功者們。

比如那些一定要讓孩子生活在「天線寶寶」世界的媽媽們。

比如某些一切都可以消費的真人秀節目組們……

當他們遭遇阻礙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找到我，希望我可以幫助他們把「自我的宗教」延續下去。

我多想啊，因為我也很自戀啊。

可是我早就被無數次打臉了，很多人都會失望地說：

原來你不能幫助我啊，

原來我還是無法解決問題啊，

原來我還是要後悔啊，

要遺憾啊，要失去啊，要痛苦啊，要「三無」（無助、無力、無望）啊……

我說：我只是個路標，告訴你，還有條路——通往這個世界。

那通往這個世界有什麼好處？

好像沒什麼好處。

只有一點：你可以更忍受這個世界，不用與他為敵，你可以少些麻煩。

有些人說：不行，我還要撞。

沒有人喜歡撞牆，我們不能停止，只是因為我們太孤獨。

我的作用就是陪著你一起撞。和你一起面對，你曾經缺少陪伴的傷痛的自己。

就是我無數次說的：我不能給你帶來光明，我能提供的，只是黑暗中的一雙手。我無法消滅那些痛苦，但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苦。

我可以幫助你的，是在人群中療傷，而非遠離塵世。

我們可以一起創造一個關於「陪伴」的宗教，關於「脆弱相對」的宗教，關於「愛」的宗教。

有了這種陪伴，我們就有勇氣面對無法征服的人生的種種黑暗。

那時候你就開始學乖，開始願意和這個世界談談。

你認慫了。你開始抑鬱了，開始覺得人活著真沒意思，一切都是虛幻，覺得空虛無聊。因為你沒的可玩了。

此時，你才知道，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你會發現地球是多麼渺小，整個星空是多麼巨大。

你會開始發現：遺憾也是一種美，喪失會讓你更愛你所擁有的……你忽然開始明白那些雞湯並不是騙人的，你之前覺得它們很騙人，只是因為你經歷的事兒太少。

總之，你會慢慢喜歡上自己，包括無法喜歡的那部分自己。

然後你就可以恬不知恥地怡然自得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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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老師集十年心理成長和諮詢中的體會提煉兩大原則：父性原則vs母性原則。在這兩大原則的基礎上，我們可以掌握如何評估一段關係的生死，如何調整自己的行為，如何發展自己的能力。也正是因為他的這方面的感悟，幫助到了很多在命運中掙扎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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