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伊斯蘭國」的媒體表現看其發展軌跡

極端組織「伊斯蘭國」（ISIS）自2014年6月起，以伊拉克和敘利亞為大本營，打著建立「哈里發國」的旗號一直在招募成員，不斷擴張，引起全世界關注。

在去年國際社會的反恐活動的影響下，ISIS在伊拉克和敘利亞的領地銳減1/4，從2016年1月78000平方公里減少到2016年12月60400平方公里。同時，被打散的ISIS核心以及分支力量的分布和實力也發生了變化。

來自荷蘭海牙國際反恐中心的查理·溫特爾和科林·克拉克通過分析ISIS在媒體平台的表現判斷在未來幾年裡ISIS將會走向不同於「基地」組織的道路。ISIS將保持其「哈里發傳統」的意識形態吸引力，以保存核心地區的實力為主，海外擴張為輔，但其威脅並不會輕易消失。

紅色表示ISIS在伊拉克和敘利亞境內的分布

來源：IHS Conflict Monitor

「伊斯蘭國」（ISIS）在伊拉克和敘利亞的節節敗退讓很多人認為這個恐怖組織正在從分裂走向覆滅。就在上周，伊拉克總理阿巴迪宣布摩蘇爾東部已從恐怖組織手中被「徹底解放」。很明顯，由美國主導的這場反恐運動，三年來取得了很大進展。

單在2016年伊拉克和敘利亞境內的戰鬥當中，就有ISIS多位高層領導人被捕或被殺，其經濟來源和資金鏈遭到重創，所佔據的主要地盤也在不斷丟失，領地在不斷向外圍分化。可以確定，ISIS的分裂在未來幾年裡還會更嚴重。

民眾逃離摩蘇爾

來源：VCG

在這種情況下，ISIS的未來會有兩種可能：被打散的恐怖分子可能會更向著組織中心「哈里發」靠攏，哪怕它的核心力量已大不如前；另一種是可能性是ISIS會效仿2000年後的組織，減弱在伊拉克和敘利亞核心根據地的勢力範圍，但增強在外圍地區如阿富汗、利比亞、葉門和西奈半島的活動。

一些研究員如美國外交政策高級研究所的克林特·沃茨認為，目前對ISIS整體勢力的衝擊是反恐最終取得勝利的關鍵，ISIS的分裂可以導致其各個分支為了佔據地盤生存和擴張而進行內鬥，從而最終從內部腐蝕瓦解ISIS。但有些學者不這麼看，他們認為這些細小分支只會變得更激進，難以在短時間內被消滅。

如此說來，「基地」組織的例子就很值得思考了。9/11事件前，「基地」組織是一個內部有嚴格等級和凝聚力的極端組織實體。9/11事件後，美國向全世界宣示了摧毀「基地」組織的決心，「基地」組織從一個有很強向心力的整體變成水螅一樣的結構，把觸手伸到了北非甚至東南亞。

該組織大舉吸納或吞併區域極端團體，為他們提供專業知識、資金、聯繫網路等，擴充其環球恐怖網路，最終隸屬於「基地」組織的激進分子擴散到了世界各地。

後拉登時代的「基地」組織

「基地」組織在其所曾盤踞的中心國家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力量削弱後，比一個單一的龐大整體更難對付的是該組織散落在如印尼、伊拉克、葉門等世界各處的武裝力量。

此外，美國在9/11事件後立法通過「授權使用武力決議案(Authorization for Use of Military Forces)」，此法案允許美國動用一切必要手段追捕恐怖分子。但是「基地」組織的分散以及跟其他組織關聯的複雜性給美國的跨境追逃帶來了麻煩。

ISIS未來的變化軌跡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看的更真切，但是ISIS的選擇從其媒體表現可見一斑。

ISIS媒體行為

通過分析ISIS在媒體上發布內容的變化，我們可以知悉該組織的分裂對他們的影響。媒體內容發布的數量、來源、質量可以反映出該組織在這段時間發生的變化、內部凝聚程度、以及核心與分支之間及其與追隨者溝通的難易程度。

畢竟，ISIS在過去的幾年裡一直活躍於新聞社、社交媒體等平台，非常善於利用媒體為自己做宣傳。西點軍校的反恐中心所做的調查顯示，ISIS在媒體平台發布消息的總體數量在減少，但是這些消息的來源以及內容遠比消息的數量更重要。

仔細分析ISIS在過去六個月所發布的57個媒體賬號內容，可以粗略的得出一個結論：ISIS分支所延伸的勢力範圍在逐漸縮小。

媒體內容的定位顯示，ISIS活動的地域比以前狹窄很多，大部分伊拉克和敘利亞外的外圍國家的活動處於活動休眠狀態，位於外圍國家的分支與中心組織的聯繫也在減弱。打著ISIS核心旗幟「哈里發」發布的內容幾乎全部集中在伊拉克和敘利亞境內。

ISIS在社交媒體上的存在感也不再像過去一樣強烈。在2014年和2015年，ISIS核心組織利用媒體平台為自己造勢宣傳，宣稱他們超越任何國家的偉大。

從西非到南亞，ISIS下屬的組織不僅策劃執行恐怖活動，而且把他們在伊拉克和敘利亞建立的立法、執法、教育和宣傳體系也移植到了這些國家，試圖也在這些地區建立「哈里發國」。

ISIS通過社交網路向世界傳達虛幻的假象——薩拉菲烏托邦，向民眾描述他們將會帶來的烏托邦一樣的美好世界，儘管他們承諾建立的世界和烏托邦一點相同之處都沒有。

隨著ISIS在除伊拉克和敘利亞外外圍國家媒體內容輸出的減少，以及追隨者數量的下降，他們在國際上擴張的速度在降低。分裂後的ISIS仍在通過媒體向伊拉克和敘利亞本地民眾進行宣傳。

不管目前的勢力有多弱，他們總會在報道里美化自己，認為他們的分支力量將會在世界其他地方發動攻擊，極力抬高激進主義意識形態的誘惑力，並且把自己塑造成適應能力極強的比任何時候都更強大的組織。

ISIS首領巴格達迪自封「哈里發」

為了同時維持在核心組織根據地和分支所在地的媒體宣傳，ISIS需要設置一個總議程，保證在核心和分支地區的宣傳保持一致，並且需要這兩方之間信息溝通順暢。通過這種途徑，ISIS在2014年末和2015年不斷在國際上發聲，進行信息的狂轟濫炸。然而現在，議程設置越來越本土化，尤其是與伊拉克和敘利亞相關。

然而，ISIS在媒體表現的衰落並不意味著他們不再構成威脅，只是威脅的面目改變了。他們的追隨者，無論是伊敘兩國還是在海外，並沒有消失，也沒有放棄薩拉菲極端主義。ISIS的擴張速度大不如前，只是說明他們當下的焦點集中在保存核心實力而非繼續擴張。雖然他們在海外的影響力漸弱，在伊拉克和敘利亞的威脅卻依舊不減。

可以看出，ISIS在走著和「基地」組織不同的道路，他們在「哈里發」口號下，保存核心力量而非把勢力分散到世界各地生長。但是他們在世界各地的分支依然存在，如果任由這些小細胞裂變發展，ISIS激進主義意識形態的吸引力會讓這些分支在將來為其核心組織的「哈里發」旗幟而戰。

分裂帶來的危險

無論如何，ISIS的核心力量都試圖保持其意識形態的吸引力，並且很可能會派遣武裝人員分散回到他們的國家進行恐怖活動，這樣做有助於鼓舞恐怖分子士氣並且重新加強ISIS被削弱了的勢力。

挪威國防研究院恐怖主義研究專家托馬斯·黑格海默的研究發現，極端組織讓士兵返回自己的國家進行恐怖襲擊，比使用老兵作戰效果還要好。

歐洲各國政府、法律執行部門，以及情報機構已經在反恐上耗費了大量資源，並且還被其他諸多問題困擾，比如各部門之間缺乏合作與信息共享。因此，這些激進分子帶來的恐怖襲擊壓力更為嚴重。

此外，如果散落在世界各地的ISIS成員通過網路與其支持者們互相聯絡，為了共同的意識形態作戰，那麼伊拉克和敘利亞之外的國家發生恐怖襲擊的危險會增加。而在伊拉克和敘利亞大部分根據地陷落之後，網路給恐怖組織命令的上傳下達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渠道，有效地緩解了丟城失地帶來的危機。

來源：Technews

ISIS的不同分支會有其不同的目標以及活動方式，與核心組織會有所不同，這就需要世界範圍內的反恐策略依據這些差異進行調整。ISIS的分裂是反恐工作取得成效的產物，也是反恐工作者所樂於見到的。

但隨著ISIS分裂的加深，反恐行動也需要多路出擊。

一方面，像癌細胞一樣分化擴散的恐怖組織分支必須被消滅以防止他們再次進行分化；

另一方面，不能只是進行消滅恐怖分子的活動，更需要在被恐怖分子滲透的國家建立更好的統治秩序，減少其腐敗和動蕩，不讓恐怖分子有機可乘。

參考文獻

Winter. C andClarke, C.P. 2017. IS ISIS Breaking Apart? What Its Media Operations Suggest?Foreign Affai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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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roe, B.L.E.2016. Brand Caliphate and Recrutment Btween Genders. Naval Postgraduate School.

今日主筆 張慧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