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先生柳宗元，被命運折磨的沒落貴族

文/歷史崔

古代的人口大遷徙有兩個原因，首先是自然災害比如旱災蝗災等等，一個地方呆不下去了只能扶老攜幼遠走他鄉，這種遷徙有一樣東西很珍貴，那就是一個大瓷碗，只有實在餓得不行了才願意去外面討生活。

還有一種遷徙規模更大那就是因為戰爭，這樣的遷徙可以連著好幾個省，到了兩晉之後關中山東這樣的人口大省跋山涉水進入江南，當時的戰鬥方式主要是依靠騎兵，所以一條望不到對岸的長江，把所有的軍隊都給攔下了。

戰國後期秦國把韓、趙、魏、楚、燕、齊按照順序一個個的消滅，納入自己的版圖，為了防止這些國家的貴族鼓動老百姓復辟，把七國的人口進行了一次大遷徙。

有這麼一支家族，在那次遷徙中來到了山西，一個被稱為表裡山河的地方，待了五百年，發展成為地方上的大勢力，被人們稱為河東柳氏。

時間轉到西晉末年永嘉之亂，大量草原民族進入中原，漢人遭到屠殺，人們唯一逃跑的方向只有長江的東邊，這是歷史上一次徹底的大移民運動。

當人涌到長江邊上以後忽然發現這樣一個的事實：江兩邊的人都不歡迎他們。

已經在江對岸的收起船隻甚至用箭矢阻止他們過江，如果沒有過江就意味著繼續被草原騎兵屠殺，同樣是受難的人，面對死亡只能跑入更加危險的深山。

柳氏在這次移民運動中整個家族分成了東眷和西眷，東眷定居在湖北的襄陽加入東晉的上流社會，西眷在河南安徽交界的深山待到拓跋家族的北魏建立才出世進入官場。

經歷了南北朝到隋朝以及唐朝的前期，柳氏成為一支在朝廷中有影響力的家族，後來武則天上台了，柳氏中的柳奭（讀shi）是唐高宗第一任皇后王氏的舅舅，擔任中書令，為了打擊情敵的勢力，柳奭被抄家流放。

武則天去世後柳奭的名譽恢復了，只是缺少了頂門立柱的當家人物，柳氏家族在唐朝終究沒落了。

聊下面的話題前，先熟悉下前面的章節：

1、唐朝末年的亂象：詩豪劉禹錫與八個皇帝

2、王叔文：永貞革新的復盤步子邁大了

公元805年9月，朝廷下聖旨宣布監察御史柳宗元因為參與黨派鬥爭，外放湖南邵陽做刺史，在路上耽擱了兩個月還沒到邵陽，朝廷的騎兵追上他們一行人宣布新任命，刺史不能當了去永州當司馬。

接到任命的柳宗元臉色灰白，他沒有去爭辯什麼，殘酷的現實告訴他，自己的仕途完了。

刺史和司馬的任職差別不大只是對讀書人的仕途卻意味著很多，刺史是地方上的一把手，而司馬這個官，在殷商時期第一次出現的官僚制度中，等級其實也是很高的，是類似司徒司空一樣的存在。

因為馬在殷商時期屬於高級貨，當時戰爭需要打造戰車，而車是需要用馬來拉的，那些能騎著馬開著車的老司機只能是貴族子弟，血脈差一點都不行。

後來戰車沒有了，軍隊分成了騎兵和步兵，司馬也就出現在地方的官吏名單里，經常是官員被貶後擔任的職位，主要負責治安也有一部分的地方治理，其實只是個閑職，管好自己吃飯就行。

官變小了，更重要的是去工作的地方更偏了，唐朝時期的永州是少數民族聚集的地方，意味著愚昧和落後，當時人們給它一個形象的稱呼，叫南荒。

這種一棒子打到底不給人翻身機會的時刻，少不了要來幾句哭聲，柳宗元被趕出長安連帶著的還有幾個親人，一個是母親盧氏還有兩三個本家的表弟。

柳宗元19歲得到鄉貢的資格，20歲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就得到了進士，28歲擔任藍田尉，30歲升任監察御史進入王叔文集團，政治前途一片光明，為此親戚們都來找盧氏，希望柳宗元看在本家的份上，帶帶幾個兄弟。

柳宗元的父親叫柳鎮，原本在湖北的夏口做一個小官養活一家五口，發跡於北魏的柳家，在柳奭被殺後再也沒有恢復元氣，子孫能擔任的官職都是地方上的小角色，糊口度日。

這樣的日子對柳宗元倒是給了他一個豐富的童年，十歲，母親盧氏剛剛對他進行完啟蒙教育，在京城長安就爆發了涇原兵變，皇帝被趕出皇宮去了奉天，整個長安城籠罩在戰爭的陰影下。

盧氏帶著兩個女兒還有唯一的兒子逃難，打算去湖北尋找父親柳鎮，但是半路逃難的人實在太多了，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遲早會被衝散，最後盧氏決定把兒子委託給一個本家的叔叔帶去夏口，自己以及兩個女兒隨著人群去王屋山避難。

柳宗元到夏口生活了兩年又出事了，淮西節度使李希烈叛亂中央，把軍隊帶到了湖北，夏口成為戰場，柳鎮帶著兒子再次搬家，這次去的是江西、湖南，從長沙到九江，戰爭不僅使老百姓四處逃難當官的也不能倖免。

公元785年奉天之難結束，柳宗元在外面漂泊了幾年，不斷學習也不斷轉學，在唐德宗控制形勢國家逐漸安定下來以後，柳宗元回長安與母親團聚，而父親柳鎮在兒子剛剛考上進士就去世了。

去永州的時候柳宗元只有32歲還算年輕，還有幾個表弟，生活上應該不成問題，但他的母親盧氏卻一定要跟著一起前往永州。

盧氏就一句話：放不下這個兒子，擔心他生活上沒人照顧。

柳宗元本來有一個媳婦，是在夏口他的父親託人說的媒，娶的是原禮部兵部郎中楊憑的女兒。

楊憑是退休老幹部喜好文學，柳鎮的官雖然不高文化底子不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開了，成了知己，聊完天喝過酒後就要拜把子，柳鎮拉來了兒子介紹給老幹部，柳宗元當時12歲人小聰明還會詩歌，楊憑很欣賞這個小孩，趁著酒興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算是定了親。

公元796年柳宗元結束丁憂返回長安擔任校書郎，同時與楊憑的女兒結婚，算是完成了父親的一個遺願。

楊憑是老幹部在京城多少還有點人脈，柳宗元有才華也足夠勤奮，這本來是對人人羨慕的夫妻，只是三年後楊氏難產，沒給柳家留下一個男丁就去世了。

柳宗元在永州待了十年，公元815年與劉禹錫一起返回長安，沒待住一個月，因為劉禹錫的桃花詩也因為中央領導的不待見，柳宗元又被派往廣西的柳州擔任刺史。

柳宗元和劉禹錫是好朋友，但是兩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劉禹錫是直腸子想罵就罵，而柳宗元是悶葫蘆，喜歡埋在心裡通過文字表達的也很含蓄。

在永州的十年，柳宗元把大部分的作品都留在了這裡。

永州的環境很艱苦，這裡沒有房子住，柳宗元在寺廟裡借宿安頓好家人，再自己搭建板房，這裡沒有食物吃，柳宗元自己開墾荒地種植蔬菜，等到午後沒有事情，他就坐在太陽底下看書寫詩。

一年到頭地里不忙的時候，柳宗元在永州境內走走逛逛，欣賞那片沒人來過的風景，作品有《永州八記》，講的都是風景。

柳宗元的作品形式很豐富，有傳記有寓言有小說、遊記、詩歌等等，這麼多的作品有少數通過書信的形式寄往長安，還是希望得到領導的賞識，離開這個地方再次步入仕途。

公元815年唐憲宗元和十年柳宗元重返長安，內心是激動的，十年了他吃了很多苦，能堅持到現在就是心中一直有個願望，能完成父親臨終前託付的光大門楣的願望。

從元和十年的1月接到通知回京城，到3月14號中央下發新的任命，通知柳宗元去廣西的柳州，一個離京城更遠的地方做刺史，中間只經過了兩個月的時間，從京城到柳州就是三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在柳州，柳宗元的身份變了，已經是刺史了，雖然地方偏了點，但作為領導還是要下一線親自指揮生產，將關中先進的農耕技術引入柳州，將關中更好的文明引入柳州，辦學堂。

公元819年46歲的柳宗元死於勞累，而同一時間一個來自中央，柳宗元等了好多年的新的任命，通過騎兵快馬送到了柳宗元的寓所，只是這個老人再也收不到了。

臨終前，柳宗元把自己的作品以及孩子託付給劉禹錫和另一位大文豪韓愈，得知好朋友去世的劉禹錫在大和二年公元828年因為大赦返回長安的時候，寫下了第二首桃花詩，再次被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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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柳宗元著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