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走馬燈

兒時過年，印象中就是除夕夜早早把新衣服放到枕頭邊，父親一打屁股，馬上穿上新衣服，起床燃香，去搶村上頭把火鞭。只到有一年到村西本家手巧的爺爺家拜年，看到他扎的走馬燈時，改變了我小時候過年的內容。

他扎的挺原始，高梁桿做骨架，外糊白綿紙，中間用高粱桿做一轉軸，軸中間十字對穿鐵絲並粘上一些小人偶，軸上方用紙做一風輪，下邊煤油燈的熱氣流向上帶動風輪轉動，軸上的小人影子便轉動並投射在白綿紙上。從外邊看去，這些小人偶悠悠然從一方轉過來，轉過去，趣味便在這等待下一個小人偶出現的企盼中產生……

回家後，我迫不及待開始想怎麼也做這麼一個神奇的燈籠。在父親鼓勵指導下，我用鐵絲綁了一個六角宮燈，糊上白綿紙，母親還剪了一些圖案貼在上邊，一個漂亮的燈籠外形就出來了。裡邊的轉動機構，全部由我來完成。也用高粱桿做軸，試了幾次，不是被燒，就是因為高粱桿有一定彎度，轉動不暢。經過晝夜苦思冥想，我找了個磁鐵綁在上邊，將高粱桿上端插上一根鋼針，垂直吸在磁鐵上。軸轉動阻力減少，解決了上述的問題。

最讓我廢寢忘食而興趣盎然的是對小人物的雕刻，這些工作讓我學會了剪紙藝術，雖然是最初級的，但一刀刀將栩栩如生的唐僧師徒四人裝在走馬燈里，並騰雲駕霧地在燈框內一閃過時，心裡滿滿的都是自豪。以後每年我都會鼓搗走馬燈，而且內容每年不同。像七品芝麻官、西湖泛舟、百鳥朝鳳、天女散花，駿馬奔騰等等一系列形象在我走馬燈內演繹著不同故事，吸引著鄰家小孩或大人來看，他們滿意的笑容和讚歎也讓我喜歡過年，喜歡扎燈。當然，過程很辛苦，辛苦為興趣，興趣掩蓋了辛苦，辛苦換來了快樂。當家人都吹燈休息時，我還在研究這些東西，如何添加一些不動的前景，如山石湖水，如何描繪?眼前的走馬燈，就像母親看著嬰兒，園丁看著花朵，農民看著麥穗，畫家看著畫作……

進入九十年代，我已是一名工人。有一年廠里搞燈展，由於自己的繪畫愛好，車間主任讓我負責製作。我找來的精美的宮燈圖片，找來檢修工，用鋼筋焊了個大型的六角宮燈，燈框內裝上玻璃，內襯粉紅色吹塑紙，綠色木框上用立粉工藝畫出凸起的花紋，後飾以金粉，下圍漂亮的流蘇，整個看去古典莊重，美麗大方。當然，裡邊不再用油燈，而是用大號燈泡聚積的熱流做為風輪的動力。轉動的內容是車間工人勞作的剪影，並被配上當時最流行的那種單調的電子音樂。燈籠完工，我們當然取得了第一名，並在元宵節送到縣文化館參展。當我擠在人群中看著自己親手製作的燈籠里，熟悉的工人們在音樂聲中飄然而過時，心中甭提有多美了!

九十年代中期，我到電力水泥公司當辦公室主任時，又接到上級舉辦燈展的通知。這次我們要做大一點的，抽調了幾名木工，要來的公司平面圖，按照比例將整個公司包括生產線壓縮在了乒乓球台那麼大的一個桌子上。其中道路、建築、車輛逼真再現。來往拉水泥的車輛用電動轉盤帶動，從庫房門進去，又從出口出來，源源不斷。建築按實際色彩塗色，配以彩燈照射，將一個欣欣向榮，熱火朝天的工廠用彩燈形式呈現出來。展覽時，看著職工家屬及小孩們睜著驚奇的大眼睛捨不得離去時，我也想到我小時候在老家第一次在本家爺爺家看到走馬燈的情景以及每年扎走馬燈的興奮當中去……

走馬燈，我的最愛，從兒時到成人，從綿紙到玻璃，從高粱桿到磁力轉軸……見證著這樣一個時代的變遷，我的眼前，也像走馬燈一樣漂過一個個場景，過世的本家巧手爺爺，鼓勵我動手製作的父母，可敬的車間主任，木工兄弟，廠長，上學的我，當工人的我，當主任的我……一直轉到現在企業關停，下崗打工。再過幾年，轉到我退休回家，找一些高粱桿、綿紙等等物件，再扎一個原始的，精緻的走馬燈，讓我的後輩看，並對他們說，這就是我小時候玩的東西，回味傳統文化，不亦樂乎?

生活，就像走馬燈，轉過來，又漂過去……

下一個轉過來的，又將是什麼?

【作者簡介】楊玉文，男，1967生。曾在林州電力集團公司工作，現在林州市電力炭素有限公司任銷售經理。作品曾在《中國建材報》、《深圳晚年》、《河南日報》、《安陽日報》發表。愛好書畫，易經，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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