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80年代晚期和90年代早期的流浪者、派對動物與嬉皮士們

Matthew Smith 曾一直以通常的側面觀察視角來記錄 rave 文化；藝術學校、夜店、狂歡節、活在日常中的破滅幻想、由音響文化帶來的無窮可能性、自由、藥丸、享樂主義。但直覺告訴他，年輕人的形象已被妖魔化，於是他渴望創造一個語境，能讓他那代人以更積極、真實和受尊重的方式呈現。

他的新書《Exist to Resist》在 Kickstarter 網站上完成眾籌，它打開了畫面享樂主義的蓋子，揭露著舞蹈中的政治，訴說著即含蓄又明顯的對當時政府統治的抗議。如果說 rave 文化早期涵義僅是放縱與整夜跳舞，那麼在保守黨將自由派對以及組成其中堅力量的流浪者們不合法化後，派對動物們將直面政治話題，rave 一代被轉變成敢於站出來對抗當時守舊社會的反對者。

《Exist to Resist》不僅是本放在咖啡桌上的歷史書，它是個提醒，讓人們記得過去有有段時間年輕人的力量能夠挑戰政府權威，這對於當下情形再適時不過。

你能通過 Kickstarter 網站支持《Exist to Resist》。這個項目由 YOUTH CLUB 支持，它致力於保存、分享與歡慶年輕人的文化歷史。

現在這個時間點回溯過往的意義是？

這個項目背後的基本想法是我們相信攝影能夠向人們展示事情過去的樣子，以讓他們明白未來將如何發展。攝影本身作為一種藝術形式具有很強的力量，它能讓人們陷入思考，尤其當它處於虛榮、名聲或是以買賣為目的的商品活動之外的位置。

書中很多照片存在是因為一小幫朋友聚在一起對政府說「不」，他們覺得這是自己有責任去做的事，而這正是使他們在長遠意義上和當今緊密相連的原因。

今天存在著類似的失望……

我們愈發感到自己生活的國家擁有的是一個失敗的民主政體，儘管它過去不錯。整個國家需要改革政府來創造更適應現況的東西，而不是提供如今這些令人疲憊、道德崩壞的選項。

能夠支撐這觀點的證據到處都是。從自上次製成品需求衰退而強制實行的最新按揭貸款規則，到齊爾考特調查（Chilcot Inquiry，即伊拉克戰爭調查）的結果。從卧室稅（卧室稅，英國政府對低收入家庭的空置卧室徵稅），到目前國民保健體系（NHS）的破壞。從近期給 Fabric（倫敦夜店）定下的多項許可準則，到撥給調查權款項使政府能夠有權力監視公眾數字行為，而這是完全反民主的。從對難民危機的應對缺失到我們的首相在白宮和Donald Trump握手。這個清單可以繼續下去，但也許它該以23年後的狂歡勝利，伴著為實現那刻而奮鬥的所有人作為終結。

你第一次接觸 rave 文化是什麼時候？

一切不斷累積，隨著音樂的演變以及它和文化的結合。我成長於80年代西部的一個小鎮，那裡可謂當時各種風格匯聚的微縮世界。我在當地 pub 有了份工作，那裡聚齊了所有人：騎自行車的、朋克們、光頭仔、嬉皮士、藝術家們……鎮上有一個很棒的年輕人群體，他們都被當時的音樂與時尚鼓舞著。

我表弟開了個叫 The Gap 的夜店，我們過去會演出各種音樂，從像 Alien Sex Fiend、King Kurt 和 The Cramps 那樣的樂隊到 Chic、the Sugarhill Gang、Whodini 和 James Brown 帶來 disco、funk 還有 rap 音樂，到 electro 風格例如 Divine，一直到傳統的 jazz 音樂家比如 Louis Jordan 和 Cab Calloway；人們隨著任何旋律舞動。當然了在城鎮各個村落的農舍中會有大型的 house 派對。

我的女朋友那時去了利物浦的藝術院校，當我從 Somerset 搭車去看她時，我們會去那裡的夜店 Bigmouths 享受一整晚 acid house。後來我去了 Stoke 的藝術學校，離曼徹斯特不遠，於是我們開始去全屋充斥著各色閃燈與煙霧的夜店，放採樣非常棒的像《Pump Up The Volume》和《Paid in Full》那樣的唱片，還有很多 acid house 經典曲目比如Lil Louis那首《French Kiss》。雷鬼樂同樣對一切產生巨大影響。

我一個來自 Somerset 的朋友已經在 Stoke 住了一年左右，他經營著一家叫 Introspective 的午夜 rave 夜店，半夜兩點才開門。那裡全是光頭仔和穿著紅色運動褲不穿上衣的人浸淫在音樂之中。女孩們也一樣，只穿bra，享受著。這種感覺就像置身於某個宗教儀式，雙手沖著天，隨節奏舞動。

Sasha 那會兒在 Longton 的夜店 Shelly（Shelley"s Laserdome）有了他的第一場大型表演，我們還有一個學生會組織能讓我們搞到一輛麵包車，於是我們開到曼徹斯特去夜店 Hacienda，我們一個朋友在那裡的雞尾酒吧台工作。在我印象里之後發生的事情已模糊，夜店中的「真實性」難以靠近。

真正讓我理解這種文化是1989年的 Glastonbury 音樂節，我去那裡工作，並拍攝紀錄它作為我攻讀攝影學位時的第一項獨立的暑假大課題。那年 Rave 文化在 Glastonbury 上影響非常大，在郊區車隊場跟著音樂跳舞是非常棒的體驗。

接著在 Greenfields 區域出現了一輛紅色雙層巴士，看上去只是個咖啡吧，但在桌子的格子桌布下藏著巨大的音響。我一晚在那跳足了10個小時，從黎明時分到第二天開始放 deep house 樂曲，一群人和我一起，我們根本不認識彼此，但在那些揚聲器前他們似乎成了我的家人們。

接下去幾年我去 Somerset 的 DiY 還有 Circus Warp 派對，Devon 的 Lazy House 派對，它們構成了我生活於英國西部最棒的暑期生活。

為什麼你開始記錄拍攝這些場景？

為了我的畢業課題展示我拍攝了 Mosside 和 Notting Hill 的狂歡節，這讓我開始對拍攝音樂文化產生興趣。然後我去倫敦和一位前音樂攝影師工作，他在60年代為《Rolling Stones》雜誌工作，同時我在Polygram接了一些自由職業的活，在那知道了商業音樂是如何計劃發行的。

然後 Castlemorton 音樂節開始了。在那的朋友給我電話叫我去工作。我不能去，但很清楚正在發生的是大事件，自 rave 文化不斷發展各種大型派對彙集至巔峰，吸聚著能量與人氣。當這種文化很明顯將要被不合法化後，自然而然我能做的最好事情是去拍攝照片，來反駁被政客和媒體妖魔化後的文化形象。

在記錄它時你把自己視作局內人還是局外人？

對某個人而言你處於局內視角而對另一個人你可能就是局外的了。但是當你周圍是一群揚聲器時一切都無所謂……

你希望你的圖像敘述一個什麼故事？

你需要將這交給看這些圖片的人來回答，但大體上這些圖片都展示著一段相比於現在更加自由的歷史時期……

你認為政治在rave場景中是必需的么？它自何而來？

當他們將這種文化不合法化後，政治成為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吸引我的關鍵點是 rave 帶來的成功和影響力與陷入房屋問題的人們之間的聯繫。

社會控制力最強勁的一環是房貸因為人們需要主動去買入它。維持對人們住房安全的控制能讓一群人呆在政府想要他們呆著的地方。直至 rave 和居無定所生活方式刑事化後，政府向公眾兜售房屋所有權的重要性。在其存在期間流浪者群體組織了抗議行動。

我們生活在很封建的一個國家，大部分土地歸少數人所有而土地所有權以極度壓抑的方式被管制，想要過那種流浪者的生活根本沒什麼空間。當圈地不斷發展導致財產價格不斷上漲，文化的圍攏控制卻讓這一行業在那段時期得到了非常可觀的發展。文化不會靠著當地權威的一條行政令而存在的，它自發生長，這使得文化比政治更有力量和民主性，也是政府竭盡全力要控制它的原因。

我注意到其中一張照片里的海報上寫著「resist to exist」，你把兩個詞反過來作為了書的標題，為什麼？

因為自由是人類的本性。它是存在於任何政治准許之外的權力，雖然這顯然也帶來很多個人的責任感。先有了存在（existence），而在成功的民主制中根本不該有反抗，因為民主應該給人們提供生活的選擇。不幸的是事實並非如此，於是反抗（resistance）就是必要的了。

我們可能會再印一本，收錄我搜集到的各種瑣碎場面並稱之為《Resist To Exist》。隨著一切的發展這兩個詞位置可以互換。

這本書最後是1997年選舉出工黨政府，這能作為那個時代的終結嗎？這並不太糟糕。

令人難過的是我並不覺得那是一個時代的終結。有張照片上在國家肖像美術館的牆上噴著「去他媽的選舉」的字樣，這張照片拍攝於 Blair 掌權的前一天。雖然來到了新的一天，但事情還是那麼糟糕。最近發生的事給數百萬人的生活帶去災難性影響即證明了這一點。一切正相反進行，很多合作組織有了巨款資金和大量借口，來移除世上很多基本的自由權益。

你覺得我們將 rave 過於神話了嗎？

作為很實際的一個人我覺得 rave 意味著很堅毅的某些東西。它是燃料、交通、運載沉重的音響、搭建帳篷以及在你已經24小時沒休息的時候清理其他人留下的垃圾。它意味著讓你的音響大聲到爆炸然後就走人，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的DJ們打交道。

它意味著在梯子上擺放人們努力工作買來的昂貴燈光設置時保持平衡。它意味著在非常棒的地方創建一流的演出與環境時要做的社交談話與前期計劃。它意味著很多人聚在一起為一整群隨機到來互不相識的人們做些超棒的事情，因為這麼做的感覺真的很好，將要發生的事會以根本無法預料的方式變得很不尋常。

它意味著在充滿美好願景和相互合作的同時，有人會朝你放條惡狗，或者用棍子朝你腦後門猛地一擊，或是偷走你的手機想視奸你的日常生活細節。

你最喜歡的一張照片及原因？

我最喜歡的照片只有在看書的時候才告訴你，書還沒出版所以它也還沒出現。出版後你可以再問我這個問題，我會告訴你它背後的故事。但是現在……加入反抗者行列，買這本書，看看照片，讀讀那些故事，來看展，參與旅行……最重要的是，享受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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