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時光遺忘了的詩人—柳如是

如是，如是，願一生如是。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賀新郎》辛棄疾

明末「秦淮八艷」之一，柳如是，本名楊愛，字如是，又稱河東君，因讀宋朝辛棄疾《賀新郎》中「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故自號如是。如是，如是，心心念念一生如是，怎料卻落得個全不如是。

暖暖九靈璈，浥浥滄景辭。

上下會有涯，豈能無相思？

——《擬古詩十九首·冉冉孤生竹》

雖出生青樓，未感家庭溫暖，但柳如是仍然有著崇高的品格與性情，以孤竹自比，看似孤單，卻如「九靈璈」般高潔。

楊白花還恨，飛去入閨闥。

但恨楊花初拾時，不抱楊花鳳巢里。

卻愛含情多結子，願得有力知春風。

楊花朝去暮復離。

——《楊白花》

本以為被贖做妾為出路，卻如何再無人言苦不堪。柳如是以「楊白花」自喻，傾訴著自己進了那門庭顯赫的周家之後的苦楚，欺凌排擠讓她恨透了這種生活。「但恨楊花初拾時，不抱楊花鳳巢里。」恨只恨當初相識歡喜，大學士既然無情，何必將自己領入家門。「願得有力知春風」，柳如是不管境遇如何，仍然有著一顆追求幸福之心，求一知己，如沐春風。

蜚狐窺我旁，潛蛟制我寶。

苟或飛龍彪，良圖亦須失。

台館易脞峨，珠玉會簫琴。

豈無激昂志，憂心乃愈疾。

但當恣遨遊，顧眄垂清逸。

——《擬古詩十九首·去者日已疏》

我徒壯氣滿天下，廣陵白髮心惻惻。

視此草堂何為者，雄才大略惟愁疾。

——《劍術行》

再回到煙花之地，柳如是化名柳隱，美貌與才情讓她聲名鵲起，也讓她邂逅了自己的愛情。「蜚狐」、「潛蛟」對她百般欺凌，她也絕不屈服，恣意遨遊，才是心之所向。一首《劍術行》，更是她令人刮目的詩作，國難當頭抒發慷慨之志，多少男兒尚且不能，她一個女子卻有此雄心。

她與陳子龍的相遇相知，是偶然，也是必然。惺惺相惜，換名「如是」，期盼與陳的情誼長久如是。未料還是敗給了世俗蜚語，煙花女子登不了高官門第。

人去也，人去夢偏多。

憶惜見時多不語，

而今偷悔更生疏。夢裡自歡娛。

——《夢江南·憶人》

野橋丹閣總通煙，春氣虛無花影前。

北浦問誰芳草後，西冷應有恨情邊。

看桃子夜論鸚鵡，折柳孤亭憶杜鵑。

神女生涯倘是夢，何妨風雨照嬋娟。

——《雨中游斷橋》

柳如是感慨「野橋丹閣」被蒼茫陰霾的煙雨籠罩，於「花影前」卻只能感受那虛無縹緲的春天微弱的氣息。此情此景，使她不禁想起故人陳子龍，希望過往的綿愁離恨都能止於西冷斷橋處。

這首詩看似表現詩人慾斷情恨的心愿，實則期盼著有一位如陳子龍般的知己相伴，神女生涯倘若只是夢一場，那風雨與她也都無妨，如是只願求一知己，足矣，難矣。

裁紅暈碧淚漫漫，南國春來正薄寒。

此去柳花如夢裡，向來煙月是愁端。

畫堂消息何人曉，翠帳容顏獨自看。

珍貴君家蘭桂室，東風取次一憑欄。

——《春日我聞室作呈牧翁》

與錢謙益的婚姻許是柳如是最為幸福風光的時候，錢不顧流言蜚語，將她明媒正娶進門，為她修築「絳雲樓」和「紅豆館」，兩人同居「絳雲樓」，讀書論詩相對甚歡。本以為一生就該如此愜意安然，無奈國破家搖，錢柳二人相約殉國時，錢謙益借故水涼而偷生，換朝為官，柳如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愛的人，竟是個貪生怕死之人，憑她一腔愛國熱血，也都付諸東流了。

如是，如是，怕難如是。

文 | 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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