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丨地面之下，另一座城。

狹窄陰暗的樓道，

兩側滿是三四平米的小房間，

走廊內，

施工人員掄起大鎚，

對著小房間的隔斷牆「砰、砰」砸下，

水泥塊隨之不斷碎落，

地下室內粉塵瀰漫。

這是2月28日，

距離天安門僅2公里的和平門小區。

兩個月來，

這裡累計清理拆除千餘間地下室，

疏解人口兩千多人。

這不過是幾年來

北京整治地下群租房的一個縮影。

有消息稱，

到今年年底，

北京將清退類似的地下空間684處，

實現地下空間「散租住人」清零。

這並不容易。

眾所周知，

北京各個小區都有地下室，

至今仍有數十萬人居住其中。

幾年前最「輝煌」的時候，

全市共有近兩萬套地下室出租住人，

住在地下的人員達百萬之眾。

有媒體送了他們一個外號，

很多懷揣夢想來帝都闖蕩的人，

到這裡的第一個落腳點，

往往就是地下室。

它價格親民，

在租房均價已達4000+的北京城，

它堅守著300-700元的底線。

當然與之相匹配的，

是糟糕的環境。

沒有窗戶、不見陽光的幾平米小屋，

牆壁斑駁，頭頂管道霸道橫亘，

廁所、浴室是公用的，

走廊里有人做飯，

整層樓都飄著油煙。

有人分享住地下室獨有的體驗：

最令人受不了的是隔音太差。

大清早，你會被鄰居的鬧鐘吵醒，

大半夜，隔壁晚歸的開門聲

會粗暴地打斷你的清夢，

還有那些曖昧不明的吼叫聲、歌聲和爭吵……

「聽到過隔壁的OOXX，

自己躲在被窩裡裝死，

好像我這條命不存在一樣。」

一位網友說，

他感到無比尷尬，

更怕自己不小心弄出聲響被發現，

而令對方尷尬。

而比臟、亂、差更可怕的，是不安全。

北京地下室的前身是防空洞，

上世紀60年代中蘇關係惡化，

政府在大城市修建防空洞備戰，

改革開放後，

北京外來務工人員增加，

為緩解住房壓力，

政府鼓勵人們把防空洞改造成地下出租屋。

如今，

許多地下室已有30多年歷史，

質量上存在很大安全隱患。

加上居住人員眾多、出入口狹小，

一旦發生火災，

後果不堪設想。

但地下室也是

無數寒門子弟和外來打工者

唯一可以負擔得起的落腳地。

年過半百的第一代外出打工者，

在這裡養大兒女，

甚至迎接第三代的到來，

二十齣頭、高學歷的畢業生，

不甘留在家鄉小鎮，

寧可瞞著父母蝸居於此，

做壓力山大的「北漂」。

他們從事著

千差萬別但都同樣底層的工作，

他們在乎的，

不是當下的生活品質，

政府清理地下室的決定，

讓他們感到不安，

這或許將決定他們的去留。

然而在很多北京人眼中，

這是個控制人口的好機會，

網上甚至有人直接對「鼠族」喊話：

「滾粗北京！」

「租不起房就不要來北京！」

也許，

沒有在地下室待過的人，

永遠無法理解

他們對地下室的複雜情感。

而經歷過這些的人，

也常常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他們永遠不會停下奔跑的腳步，

因為地下室就像個血盆大口，

跟在他們身後，懸在他們頭頂，

只要一想起來，

就有無盡的動力。

▲ 圖片源自網路公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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