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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五雜俎》到《五雜組》


從《五雜俎》到《五雜組》


《五雜組》,明代德聚堂刊本,「組」字作「俎」字



從《五雜俎》到《五雜組》


《五雜組》校點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



《五雜俎》(今作《五雜組》),是成書於明代末年的一部筆記著述。全書十六卷,說古道今,分類記事;計有天部二卷,地部二卷,人部四卷,物部四卷,事部四卷。該書是作者的隨筆札記,包括讀書心得與事理分析,也記載政局時事和風土人情,涉及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內容雜多,確可稱「雜」記。

關於書名「五雜俎(組)」,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所謂「詩體說」的解釋。事實上,該書序言中的首句「五雜俎詩三言,蓋詩之一體耳,而水部謝在杭著書取名之」,就的確很容易讓讀者產生這樣的聯想。


五雜俎(組)本是一種古代詩歌的體裁,乃古樂府名之一。這種體裁的詩歌,為三言六句,以首句名篇。今存年代最早的《五雜俎》(載於《藝文類聚-古詩紀》),其詞曰:


五雜俎,岡頭草。往複還,車馬道。不獲已,人將老。


後人仿其作,徑直以「五雜俎(組)」為名,成為詩體的一種。實際上,後世以五雜俎(組)這種詩體作詩,是用一種填空式的方法的擬作;即第一、三、五句必須與《古五雜俎》同——「五雜俎」、「往複還」、「不獲已」這三句是固定不變的,唯第二、四、六句可隨意更改。


如唐代顏真卿就作有《三言擬五雜俎》詩,其一云:

五雜組,綉與錦。往複還,興又寢。不得已,病伏枕。


又如宋代范成大認為五雜俎(組)這種詩體「殆類酒令」,也曾有過擬作,今存八首之多。其一云:


五雜俎,同心結。往複來,當窗月。不得已,話離別。


可以看到,顏真卿將《古五雜俎》的第五句「不獲已」改為了「不得已」;而范成大則將第三句「往複還」改作了「往複來」,這些細微的改動,反映著詩體隨著時代逐漸變化的痕迹。到了元代,這種古樂府詩體,甚至向著詞體與曲體轉變了,如元人曹文晦《新山稿》中就有一首完全不遵循「古體」的《五雜俎》,詞云:


五雜俎,雙玉瓶。舟已具,潮已平。五雜俎,雙玉箸,水自流。天涯一點紅,離思千萬重。

那麼,返歸正題,明代筆記著述《五雜俎》(今作《五雜組》)為何取了一個古樂府詩體的名稱呢?這裡邊是否還會有某種確實與古樂府詩體微妙的、潛在的歷史關聯呢?


該書作者謝肇氵制(字在杭,1567—1624)的友人李維楨,在為該書所撰序言中,開篇首句稱「五雜俎詩三言,蓋詩之一體耳,而水部謝在杭著書取名之」,的確很容易讓讀者將書名與詩體名相聯繫。但接下來細看,也不難發現,李氏序言已經明確確給出了一個與詩體名稱完全無涉的書名來源之解釋。


李維楨在序言中將「五」、「雜」、「組」三個字分開來解釋,給出了一番獨特的書名來源之說法。他說:「何以稱五?其說分五部:曰天、曰地、曰人、曰物、曰事,則說之類也。何以稱雜?《易》有雜卦,物相雜故曰文。雜物撰德,辨是與非,則說之旨也。」關於「組」字,則稱援引《爾雅》,稱「組產東海,織者效之,間次五采。或綰璽印,或為冕纓,或象執轡……在杭產東海多文為富,故雜而系之組也。」


值得注意的是,這裡解釋的乃是「組」字,而非「俎」字,說明原書名應為「五雜組」,而非「五雜俎」。據該書現存明代版本考察,因書商主觀臆改或刻工失誤之故,將書名中的「組」字誤刻誤印為「俎」字的情況確實存在。又因該書在清代時曾被列為「禁書」,明代版本毀損殆盡,傳世刊本無多,只有極少數抄本流傳,傳抄者也將原書名中的「組」字訛為「俎」字。且因沒有該書明代版本做比較,「組」字訛為「俎」字的情況逐漸被掩蓋,乃至以訛傳訛,流傳至今。至於為什麼在明清兩代都出現了要將「組」字訛為「俎」字的情況,成因是複雜的;但歸結起來,大概還是因為書商、刻工、傳抄者以「俎」字較「組」字更為古雅,且因唐人段成式著有《酉陽雜俎》一書,受此影響,遂將原書名《五雜組》訛為《五雜俎》。

另一方面,此書自明末清初東傳日本以來,從順治到道光年間均有多種翻刻本;因日本書商嚴格按照明末善本翻刻,故書名並無訛誤,仍為《五雜組》。這也再次證明,該書原名本為《五雜組》,而絕非《五雜俎》。


上述關於《五雜組》正名的觀點,如今已成學界共識,國內各大出版社於本世紀初出版該書校點本時,書名就已經改為《五雜組》了。當然,將上個世紀百年來一直襲用的該書《五雜俎》之名,正名為《五雜組》之後,讀者一時難免還不太適應這一「破舊立新」之舉,總感覺有些疑惑。但通過上述這些簡略的梳理,我想,包括我自己在內的廣大讀者,在明白了該書命名本與詩體名稱無關,自明末成書以來本名即為《五雜組》之後,也就應當接受知識內涵上、真正意義上的「尊古」,同時也就應當拋棄那種徒具形式、頑固不化的「泥古」了罷。(文/肖伊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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