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愛情，他放棄王位，重頭再來，終又成開國國父

愛江山，更愛美人，這種浪漫、洒脫總是讓人神往。

可面對江山的誘惑，又有誰真的能舍下錦繡江山，放棄萬人之上的快意呢？即便是多情的唐明皇，在馬嵬坡，給心愛的楊貴妃還不是三尺白綾。

如果真有例外，那麼波札那「國父」——

塞萊茨·卡馬（Seretse Khama）

不是唯一，也至少是屈指可數的幾人之一了。

他和英國平民女孩露絲（Ruth Williams）的愛情，遭到英國、南非、羅德尼西亞3國政府的反對，被褫奪王位。她，被趕出家門，眾叛親離。

但在最灰暗的時期，他們仍然緊緊地站在一起，哪怕捨棄一切。

非洲一位傑出的政治領導人曾說：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愛情之一。

王子愛上了灰姑娘

這段故事開頭完全和童話一樣美。

1947年6月的一個夜晚，倫敦。

此時距離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雖然已有2年，不過，殘酷的倫敦空戰，給這座古老的城市留下的痕迹還隨處可見。殘壁斷垣，人們穿著老土，經常停電，不要說肉，就是土豆也經常短缺。

但沒有了納粹的陰雲，空氣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年輕人自然是其中最活躍的。

1947年酷暑中，在法拉第大廈樓頂吹風的年輕女員工

一對年輕男女在一場舞會上邂逅，他和她都喜歡爵士樂，而且都是美國黑人樂隊「墨水點樂隊」（The Ink Spots）的粉絲。

但他們又非常不同。

他叫塞萊茨·卡馬（Seretse Khama），是大英帝國保護國波札那（當時叫「貝專納」）最大部落恩瓦托部族的儲君。他4歲時，父親去世，根據傳統將繼承部落的王位，但因為年幼不能視事，所以由叔叔謝科迪攝政，等成人完成學業後，就可以繼位了。3年前，他本科畢業，但拒絕了族人趕快繼位的催促，轉而來到英國牛津大學學習法學。

她叫露絲·威廉斯（Ruth Williams），出生在倫敦，比卡馬小2歲，二戰時她在比奇角緊急登陸站是一名出色的救護車司機。現在，是一家保險公司的小文員。

Ruth Williams（電影《聯合王國》劇照，裴淳華飾）

他，見多識廣，侃侃而談。她，富有主見，溫柔可人。

簡單地說，他們一見鍾情。

一年後，他向她求婚。

喜訊從倫敦傳回了遙遠的部落。

一場愛情，招來全世界的敵意

但他們得到的卻不是祝福，而是深深的敵意。

一切只是因為，他是黑人，而她恰恰又是白人。

如今，也許沒有人能想像膚色，在那個年代意味著什麼。跨種族的婚姻，是得不到祝福的。

一場將引起軒然大波的求婚，年輕人可準備好了？（電影《聯合王國》劇照）

雙方家族強烈反對

叔叔謝科迪帶頭反對，因為恩瓦托部族的傳統就是，部落酋長的婚姻必須由部落會議集體討論決定，而且必須娶本部族的女子。擅自決定娶一個白皮膚、藍眼睛、黃頭髮的女人做部落的王后？簡直是天方夜譚！

叔叔還以攝政的身份向族人立誓：如果他帶那個白人女人回來，我就和他戰鬥到死！

露絲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兒去。雖然英國廢奴已經有一個半世紀，但膚色歧視卻依然紮根在英國普通的人心裡。露絲的父親不惜斷絕父女關係，也不願意有一個黑皮膚的女婿，哪怕他是酋長。

英國畫作中波札那的傳統部落

英國社會反對

露絲的公司也辭退了她。

甚至，露絲家的親戚朋友見到她就像見到魔鬼附體的怪物一樣，遠遠地就躲開。

更大的困難，還在等著他們。

1949年1月，卡馬和露絲在倫敦

三個國家反對

南非，這個非洲霸主，英國，這個老牌帝國，都反對這樁婚事！儘管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

那時，南非的統治者是荷蘭人的後代，布爾人。南非布爾人政權奉行種族主義，實行種族隔離政策，黑人禁止從事一切技術性工種，只能從事最臟、最累的工作，白人和黑人的商店、銀行窗口、海灘，甚至公共場所的座椅都是一分為二的。

禁止白人和黑人通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南非白人、有色人種分別專用的洗手池

鄰國的酋長娶一個白人做王后，這將是多麼壞的先例！

南非總理丹尼爾·馬蘭警告英國政府必須阻止這出「令人噁心」的鬧劇。

波札那剩下的一個鄰國南羅德尼西亞（現在的辛巴威）同樣是白人種族主義政府，和南非沆瀣一氣。

為了彼此，放棄了全世界

二戰後的英國，沒有了「日不落帝國」的神氣。為了反抗納粹，早已債台高築，焦頭爛額。

南非拿捏著英國的命門：英國迫切需要南非出產的鈾礦和黃金。

英國首相下令，所有英國教堂不許為卡馬和露絲舉行婚禮，即便是倫敦大主教也屈服了政府的禁令。

英國政府官員勸說露絲：別嫁個那個黑小子，那樣會瓦解大英帝國在非洲的統治。

英國又去離間卡馬：露絲是特務，就是為了搞亂波札那。

對這些言之鑿鑿的說辭，他們不屑一顧，因為他們彼此深愛著對方，相信對方。終於，在一個小小的婚姻登記處登記，在民事意義上結合在了一起。

處於種族主義政權中的波札那

露絲，離開了對她已失望透頂的家人，隻身和卡馬回到波札那。

而等待卡馬的部落會議，選擇是明確的：要麼放棄酋長之位，要麼放棄露絲。

卡馬誓言不會放棄露絲，前前後後經過半年的辯論，終於擊敗固執的叔叔，部落勉強接受了露絲。

露絲，在波札那生活卻並如意，當地白人社區拒接一個嫁給黑人的女人，而黑人部落婦女同樣不歡迎一個白人婦女。

初來乍到，非洲傳統部落生活顯然讓露絲一時還不能適應

但更大暴風驟雨，接踵而來。

南非政府再次警告英國：如果卡馬繼承酋長，那麼就將切斷對英國的所有礦產供應，還將吞併波札那。

英國政府顯然不願為了一對可憐的年輕夫妻，去得罪猙獰的南非種族政權。

於是，他們發電報給卡馬，邀請他到倫敦相商「要事」。

然而，這是個圈套，卡馬一到倫敦就遭到軟禁。

卡馬第二次面臨著同樣的選擇：要麼放棄酋長之位，要麼放棄露絲。

隨後是，長達5年多的流亡生涯。

卡馬被迫放棄王位

1956年，卡馬和露絲終於被允許回到波札那，但條件是，放棄酋長的王位。為了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卡馬選擇放棄王位。

卡馬失去了儲君之位，就像一隻被拔去牙齒的非洲獅，無人問津了。他帶著露絲，開始養牛，過著牛仔生活。

他們再次創造了奇蹟

20世紀60年代，非洲獨立運動風起雲湧。

波札那人想起了自己的酋長，塞萊茨·卡馬。相比激進派，英國政府也願意接受溫和的卡馬。

於是，卡馬再度回到了波札那政治舞台。

1962年6月，他創建波札那納民主黨。1966年，波札那獨立，他贏得大選出任總統。

卡馬在部族會議上發表演說

歷史一再說明，權力就像鴉片，一旦嘗到權力的滋味，慾望就難以滿足了。多少人以解放者自居，最後卻成為獨裁者；多少政黨在野時標榜民主，上台後卻實行專制。

這在非洲，簡直是司空見慣。非洲各國自20世紀60年代紛紛獨立，但最終卻淪為一個個軍政府、獨裁政府，人民貧困、社會凋敝，甚至比殖民時期還更為落後。

獨立後，卡馬的波札那民主黨一直佔據議會多數，還3次蟬聯總統。

卡馬和露絲在民眾中

但他卻克制住了權力的慾望，在一片不毛之地上，創造出非洲發展的奇蹟。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邁克爾·斯賓塞說直言不諱地說，波札那的成功可以追溯到卡馬當總統的時候。

他先與叔叔實現和解，並把自己的一個小兒子取名為謝科迪，以視紀念。

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南非種族主義政府的援助誘惑。

他決心在波札那建立一個不分種族的統一國家，心愿明明白白顯示的國旗上：

藍色象徵雨水，是生命的源泉；黑色代表黑人，白色代表白人。寓意是，不分種族，波札那人健康、繁榮地生活在一起。

波札那國旗

但波札那是非洲內陸小國，幾乎就是一個沙漠盆地，種植面積僅為國土面積的5%。獨立時，是世界上最不發達的3個國家之一，人均收入不到50美元，被西方稱為「最沒有希望的土地」。

獨立後不久，在卡馬的部落發現了巨大的鑽石礦藏。只要看過電影《血鑽》就不會奇怪，鑽石被稱為獨裁者的天然朋友。因為，佔據了鑽石就意味著擁有巨大的財富，而財富獨佔當然是最好的。

卡馬再次做出驚人舉動：他勸說自己的部落，將鑽石礦藏歸國家所有。波札那不僅沒有像其他非洲國家那樣，部落之間爆發爭奪礦藏的戰爭、陷入內亂，而且遵循這個做法，以後發現的所有礦藏都為國有。

他同時要求：內閣官員和他的親屬都不得直接或者間接經營鑽石業。

卡馬將礦產所得全部用於經濟發展、教育、醫療，波札那成為非洲首個近乎醫療免費的國家，也不課所得稅。

哈博羅內（波札那首都）夜景

露絲則恪守本分，遠離政治，將紅十字會引入了波札那，致力慈善事業，幫助全國最貧窮的人，特別是婦女和兒童。

但天不假年，1980年7月13日，卡馬因胰腺癌在露絲的懷裡去世。

卡馬留給波札那的是，長達十幾年年均超過10%的經濟增長，波札那一舉成為非洲為數不多小康、廉潔、多元和諧的國家。

2002年，露絲追隨丈夫而去。

根據遺願，她葬在一座山上，與丈夫的墓地比鄰，一起俯瞰著卡馬出生的那片土地。

卡馬健在時回憶和露絲相識的情形：當初他們彼此就知道一個非洲王子娶一個英國文員是件很麻煩的事兒，但是，在愛情方面，心從來不受膚色的統治，因為，她愛我，而她也正是我在找的那個人。

《聯合王國》劇照

有人將卡馬和露絲的愛情，稱作奇蹟：

他們一起收穫了愛情，也收復了江山；

跳出非洲國家獨立後就走向內亂的魔咒，將貧困的波札那帶上了自由小康之路。

對於他們創造的奇蹟，波札那人絲毫不吝讚譽：

他們將首都國際機場命名為「塞雷茨·卡馬爵士國際機場」，每年7月1日設為「塞雷茨·卡馬爵士日」，露絲至今還被親切地稱為「Lady K」。

但今日擁有多大的榮耀，就意味著曾經承受過多大的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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