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感謝廣東人民出版社提供文本。本文作者劉玉遵，摘自劉老師出版的圖書作品《"豬仔"華工訪問錄》。該書由廣東人民出版社於2016年4月出版。

記錄時間：1963年5月於陽江縣織農場

記錄整理：桂光華

江亞粒，廣東省普寧縣谷埔鄉人，現年67歲(1896年生)。17歲(1913年)時賣身到日里煙草種植園，當種煙工人；3年後(1916年)離開煙園，在日里，奇沙蘭一帶當輪幫工人，前後共17年；1932年至1960年回國前夕，28年間，在奇沙蘭當賣魚小販。

1913年前，家鄉有人口三千多人，絕大部分靠耕田維持生活。出國前，家中有田四畝，每年能收穫稻穀近二十擔。家中有父母及弟弟，共四人，經濟上可以過日。

1913年，家鄉因發生大颱風、大水災，稻田被大水所淹沒，家中生活發生困難，便跟同鄉——過去系賣身到日里當種煙工人，現在回國招工的客頭到汕頭。谷埔鄉同時跟客頭一起去的還有三人。賣身時，得45塊銀元。

到汕頭後，先住在「客行」，然後由客頭帶到荷蘭十二公司設在汕頭的「元興洋行」過名，經過檢查身體，合格後再發給每人5塊銀元。我們由客頭率領，從汕頭乘十二公司租來專門載新客的輪船「友安」號，在海上航行七天就到了勿老灣，第二天由親丁帶到煙園。

這園丘叫「巴東實拉眼」。有華工三百多人，分為十個公司(以後又分為十一個公司)，爪哇工人六百多人，也有古寧人，他們專門負責趕牛車。

我到園丘後，因華工已經上壩種煙，所以先當雜工，時間很短，當煙園裡缺人，便補進去種煙。摘葉前，每半月出一次糧，計有大米32斤(扣款1杄6盾)，現款2杄5盾，共4杄10盾。開始摘葉，便改發計件工資，每摘一百竿(包括串葉)工資0杄70盾：下土庫後，揀煙葉的工資，每百把(包括紮好)亦為0杄70盾。

第一年共種煙草16，000株，但到結賬，扣除了賣身時拿的賣身銀、工具費，摘葉時發的糧、款後，所剩無幾，便只好繼續留下種煙。大工頭「收苦力」時我得「落名銀」35盾，這筆款到第二年煙草收成，結賬完畢，也要扣除，不過，沒有扣那樣多。第二年剩下的錢就比較多，有將近70盾。

煙園中華工的伙食都是自己負責，在壩頂，除了種煙的煙田外，每人都分到一塊地以種植蔬菜，作為平常下飯之用。每半個月休息一天，可以到附近的小鎮買些肉或鹹魚。大工頭也開有小店，賣生活上必需的物品，也賣鴉片。在園丘中，一有空閑，就是賭博，大工頭或工頭仔都要抽頭水，每盾抽5仙。華工往往是發了糧，就賭、飲，賭輸了可以借，也有向華工中比較節儉的人借，每借1盾，每月利息15仙。

我到第三冬煙種完，便向大工頭「打字」出園丘，在奇沙蘭一帶當輪幫工。這時(1916)，當輪幫工的絕大部分是從煙園出來的華工，收入比煙園高，找工作的機會多。

當輪幫工的具體工種，有開公路，開火車路，干這兩種工作，主要是挖土、挑泥，工資是按面積計算，每挖一簍土 (即一立方公尺)的工資為30仙，一天有時能挖七至八簍。「白皮」 (指荷蘭殖民者)也是把工程按面積包給唐人「葛巴拉」 (即工頭)，想要做工，可到飯店找「葛巴拉」。聽說「葛巴拉」從包工中，每簍可獲利10仙。

除修築公路、火車路外，就是在橡膠園中挖水溝、開芭。這時因為橡膠園不斷開闢，有的煙園也改種橡膠，所以找工作不存在困難。

但好景不長，到1932年，不少園丘(包括部分橡膠園)關了門，大量華工被解僱，輪幫工也很難找到工作，我只好轉業，當賣魚小販。

魚是向捕魚的印尼人(也有華僑)買來的。每天清早用單車到奇沙蘭附近買來，再載到奇沙蘭賣。以後，有了公共汽車，交通方便，所以每次買魚的數量就比過去用單車載多了三倍以上，從流動、零星販賣，變為固定在「巴剎」中販賣，有時也有數量較多的鮮魚整批賣給流動的賣魚小販．這生意前後共做了2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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