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煙雨朦朧。暮色中，有些微涼。

此刻，異常靜寂。春雨悄無聲息的落進了人的心中，擄去塵埃，把一份新綠輕然捧上，在黑夜與白晝之間還原季節最初的清麗，叫人好生喜歡！我不忍心打擾雨的柔情，躲進屋子泡一壺茶，穿行於時光中，將漫卷心事繚繞於茶香中，徘徊眷戀，輕歌曼舞……

想起許冬林的一句話：日子過著過著，就需要一壺茶來陪陪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喜歡泡上茶去做事情，比如讀書的時候，比如思考問題的時候。清逸，淡泊，舒緩，是茶香中的光陰，愛極了這樣的時光。再堅硬的心，在一壺茶麵前，也會舒展開來，通透起來。

喜歡茶，感悟於中國茶道的文化精髓，深淵博大。中國的茶文化是一門高雅的學問，品茗乃是韻事也。「從來佳茗似佳人」，喜愛飲茶的人，生活中自然是少不了這樣的「佳人」。細想，倘若能遇到明前新茶，一杯滾水被細芽嫩葉染綠了，玻璃杯里條索整齊的春茶載沉載浮，茶色碧綠澄清，茶味醇和鮮靈，茶香清幽悠遠，入口後頓感恬靜閑適，可謂是一種極高的文化享受。面對綠瑩瑩的滿懷綠色，怎能不感到是在飲春水呢？

作家何為說，每一個飲春茶的早晨彷彿是入禪的時刻。

最喜歡國畫中這樣的情景，兩人對弈，一舍、一竹、一茶於旁邊，疏疏淡淡，簡潔，空靈。人是瘦的，景也是瘦的，時光也是薄瘦的……

活出境界的人，其實心也是瘦的。刪繁就簡，去偽存真……

能坐下來，慢慢品一杯清茶，其實，享受的也是一種瘦下來的時光，慢下來的時光。

這個春日的黃昏，一個人安穩地坐在時光里，喝喝茶，翻閱一些質樸的小文章，偶爾的遐思坦露了我心中的秘密，多想江南某個臨水的地方開一間茶舍，與一個人，伴著時光共老！

很少與眾人一起聚集，高朋滿座的情景我是沒有；也沒有名貴的禮品茶招待，清簡的日子偶爾會泛起一些小情調，頤養生活。忽而發覺，思維里的茶情一直在蔓延， 儘管我沒有隔年的雪水，亦沒有明前的清茶。

有這樣的閑適的時光，喝喝茶，看看書，已經莫大的幸福了，我很知足。玻璃杯里，我擱置了幾朵紅巧梅，兩朵玫瑰花，和一些小桃花，顏色嬌艷極了！只想著平日的日子過得素到極點，不如把茶水調和到雅緻和溫暖，這樣或許可以驅除我的些許薄涼。一杯春色的妖嬈舒展在我的面前，不是喝，只看，已經令人迷醉。

難怪都說，香茗似佳人。一點都不假，連色澤都如此靚麗。

說到茶，最使人難忘的是《紅樓夢》里妙玉的茶，「五年前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統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瓮一瓮……」「鬼臉青」這個名稱是俗語，它是宋、元時鈞窯所燒、窯變釉瓷器，是一種特殊現象。因窯內火候溫度不勻，釉有薄厚，火大處便把表面的釉燒流了，這樣就形成一塊塊大斑，五顏六色異常美麗，因是青瓷系列，斑塊如鬼臉一般，因此得名。妙玉所拿出的幾樣茶具，樣樣都是稀世珍玩或是精品，就是一般的侯門公府也未必樣樣收藏的齊全，所用的茶水，也是極為高雅清奇的雨水和梅花雪，她的茶泡得豈不精緻？隔著千年的歲月，我讀她骨子裡的雅緻和高貴，一手一足間，透露出的優雅和小資，怎麼不可人？

在奢華的大觀園，難得有一處梅雪飄香的小廟宇，安放這如蘭的女子。我小心翼翼地讀她，怕我沾滿的煙火玷污了她的聖潔，只是對望，卻不驚擾。

若說煮茶，不敢奢望有妙玉的雅緻，但我也確實東施效顰過一次。春節後的雪一場接著一場，積壓了厚厚的一層，梅樹上也有幾尺厚。閑來，采雪，架上梯子，讓父親幫忙，弄得一桶雪回家。專門生了火爐子，化雪，等到水沸了，煮了一杯子玫瑰花茶，不喝，光氣氛足以讓我回味無窮。

其實，那茶，那雪水，本是平常之物，因著氣氛，因著情調，在舌尖舞起芭蕾，久久迂迴……

最有情趣的茶，必然和紅袖添香的佳人有著密切的聯繫。 甄嬛初得皇帝寵愛期間，把在家裡採得荷葉露珠並藏於地下兩年的水取一些來，泡上帝王家的貢品茶，斟給皇帝，討得君心。可想而知那滋味是多麼誘人！佳人香茗，帝王更是男人。

女人把愛看得比任何東西都珍貴，最好的一定給最愛的，毫不吝惜！

恐怕妙玉也是吧！若非寶玉的緣故，黛玉和寶釵未必就能喝上如此精妙的雪水茶。

曾經在心底想像著一個人品茶的萬般意境，優雅自如，倘若有個女子替他斟茶，打理一切，那又該是怎樣的一個娉婷佳人？所有的想像無非是自己的虛擬，真正的意境是無法用言語表露。那種心心相依的美麗，我的措詞不能為它下筆，因為太美。

我簡單著，質樸著，沒有什麼浮華應酬，更多的是一個人的清幽。夜裡，書桌上，看看工作資料，批閱一些學生的作文，放一杯淡淡的茶，把心安放在這些細碎的工作中，一天的開始，到一天的結束。

然，我亦是感性多情的女子，窗前藍色玻璃風鈴，在風中搖曳，渲染著風情；個性的酒瓶子里，插滿了每一季節的小花，清香著時光；茶，從來不離，哪怕只是一小撮的清菊，也會伴我左右。

無數次，我夢見自己身著素衣，步伐輕盈，在案頭為夜歸的他備好暖茶，卸下那一身疲憊的鎧甲。對著城市璀璨的燈火，我款款相望，他是否會循著茶香而來，入我一襲夢鄉？到那時，他是否就可以停下向繁華前行的腳步，陪我一盞茶到天亮？

今夜，我把心事禪定在一盞茶中。遠處，燈火闌珊，誰的歸人在夜行中尋找窗前的溫暖？

漫卷紅塵，詩意紛繁，我甘願守著一些清冷，在時光深處，等待我心中的歸人，在某個黃昏，一起拂袖煮茶，等著他頑皮地說：「能飲一杯否？」而後，低眉的我親手遞上……

（文/倚窗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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