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一笑而逝，義妓文娟伏棺痛哭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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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姜子涵

（秦觀）

【作者簡介】姜子涵，內蒙古赤峰市克什克騰旗人，酷愛文學，喜歡古玩鑒賞、旅遊攝影、時尚美食。多篇散文在赤峰《百柳》《紅山晚報》《松漠》《赤峰日報》等發表。代表作《獨語斜陽》《童年的紀念章》《黃花樹下》《秋天的木屋》等等。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原題《秦觀：人生自是有情痴》

坐在四月的春光里，花與葉呢喃著溫馨的情話，把一個宋詞的故事，婉約成悠長的回味。我盡量不去驚擾他塵封千年的相思，不去驚醒他的痴迷。輕讀他的往事，讀他一生的瀟洒與飄揚，彷彿他就是昨天的記憶。就是昨天那個玉樹臨風，豪氣俊朗的才子。我在寫滿秦觀的歲月中追尋他的那些千古詞句。像品茗一樣的慢慢細細的咀嚼，像欣賞一幅一幅水墨丹青的山水畫一樣養了眼眸，溫婉的解讀我心中的詞人……

我記得他的名字，他叫秦觀，江蘇揚州人，宋代四學士之一。他的詞婉轉跌蕩而又氣格纖弱，文麗思深。他的最為傑出的代表作《滿庭芳·山抹微雲》：

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徵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倖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這首詞寫詩人與他所眷戀的一個女子的離別情景，充滿了低沉婉轉的感傷情調。上片描寫別時的景色及對往事的回憶；下片抒寫離別時的留戀、惆悵之情。

全詞把凄涼秋色、傷別寫的恰到好處。會稽山上，雲朵淡淡的像是水墨畫中輕抹上去的一半；越州城外，衰草連天，無窮無際。城門樓上的號角聲，時斷時續。在北歸的客船上，與歌妓舉杯共飲，聊以話別。回首多少男女間情事，此刻已化作縷縷煙雲散失而去。眼前夕陽西下，萬點寒鴉點綴著天空，一彎流水圍繞著孤村。

悲傷之際又有柔情蜜意，心神恍惚下，解開腰間的系帶，取下香囊……徒然贏得青樓中薄情的名聲罷了。此一去，不知何時重逢？離別的淚水沾濕了衣襟與袖口。正是傷心悲情的時候，城已不見，萬家燈火已起，天色已入黃昏。讀罷頓覺秦觀的詞清麗中不斷意脈，咀嚼無渣，久而之味。秦觀的才華令後人仰望，「山抹微雲」這首詞在當時廣為流傳，讓秦觀有了「山抹微雲秦學士」的綽號，很多場可歌伎都會唱他的這首長短句。

有一次秦觀的女婿范元實赴宴，席間有歌伎又唱起這首「山抹微雲」，大家喝彩，只有他一聲不吭，歌伎笑他太木訥，不識風趣，問他懂不懂詞，他笑了，對歌伎說：「我是『山抹微雲』的女婿呀！」一時間，所有的客人幾乎同時笑倒，可見當時人們喜歡他佳作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我們再讀另外一首：

水邊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亂，鶯聲碎。飄零疏酒盞，離別寬衣帶。人不見，碧雲暮合空相對。?憶昔西池會。鵷鷺同飛蓋。攜手處，今誰在。日邊清夢斷，鏡里朱顏改。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秦觀的《千秋歲.水邊沙外》）

好一個「攜手處，今誰在」，多情而又深情的秦觀，在淺淺春寒，從溪水邊、城郭旁悄悄地走了。花影搖曳，鶯聲嚦嚦。因人在外地漂零，不能在一起喝酒，彼此相思，衣帶也寬鬆了。所等之人遲遲不來，同自己相對的只有黃昏天邊的碧雲。

一憶往昔汴京金明池相會，同僚們一塊乘車出遊。握手言觀處，今日還有誰在？回到皇帝身邊的好夢破滅了，一照鏡子才發現容顏漸老。好的光景不再，官僚們的愁苦如海深，此詞妙也。

再讀他和蘇小妹的對詞，蘇小妹上詞：閉門推出窗前月；秦觀下詞：投石沖開水底天。絕妙！秦觀眼裡的美女，他是這樣描寫的《鄉子·妙手寫徽真》

妙手寫徽真，水剪雙眸點絳唇。疑是昔年窺宋玉，東鄰，只露牆頭一半身。往事已酸辛，誰記當年翠黛顰？盡道有些堪恨處，無情，任是無情也動人。這是秦觀觀看畫像而寫，意思是說崔微的眼睛似水明亮，嘴唇是將紅色，當時偷窺鄰居宋玉在牆頭只露半身玉體，這麼美誰還記得當年她的悲傷啊，這樣的欣賞也是動人的。可見秦觀的多才敏捷的思維，極富藝術氣息的風格，他的審美情趣極其豐富有底蘊。

秦觀，一位俊朗的詞人，總是會對江河湖海的風景和秦樓楚館的歌姬有極深的依戀，無論過了多少年，一點紅，一花開，一寒鴉，一草木，一弦音，一剪光陰，都會聊開他心裡的秘密。捧讀秦觀的詞以把心靈暈染的和宋代一樣的多情了……

人生有時候就是那樣的有轉角，他的一生波折起伏，三次落考幾次被貶職，他人生最後的一首詞是，應藤州太守徐元用挽留而暫留講學，幾天後與徐太守在光華亭開懷痛飲，酒酣之際，即興吟誦他前夜夢境所得的詞《好事近·夢中作》：「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處，有黃鸝千百。飛雲當面化龍蛇，夭矯轉空碧。醉卧古藤蔭下，了不知南北。」

吟罷，大呼口渴，徐太守忙讓人取水，水至，秦學士對著瓢中之水輕輕一笑，用手指點點天空，倏忽不動，竟然如此一笑而逝，一代詞人由此殞落，時年五十二歲。

秦觀笑化而逝的消息傳開，他的朋友黃庭堅三位學士含淚寫了紀念他的詞。

宋代由此少了一位不可多得的千古詞人。我這個今人讀罷此處心靈一緊，微微疼痛，惋惜之餘更是懷念，更是嘆息。

後來在秦湛扶靈北還之間，還發生了一件令人震撼的事。

靈柩行至潭州，停殯設靈，忽然有一身著素縞的女子闖進靈堂，伏棺痛哭。眾人驚愕間，一直隨同秦觀身邊的書僮阿滿證實這位女子正是學士貶謫途中結識的潭州義妓文娟。文娟夜夢秦觀前來辭別，意識到學士已死，遂叫人打聽消息，果然等到秦郎靈柩北歸。文娟越哭越烈，突然一聲長怮，眾人上前察看，卻發現她已氣絕身亡。嗚呼，一代風流才子，竟招致紅顏以死相隨………

我心中的秦觀仍是豪邁俊逸的風流才子，然而他的早逝讓我這個喜歡他的後人已經眼眸四溢，那種重複的遺憾中充滿了悲傷，但是從宋代的旖旎詞海走出，心裡滿是敬畏他的才華橫溢，他的佳作每當讀起都令我無法離開那個宋代的時光，無法平寧自己的心緒。秦觀你是永遠的痴情，又是永遠的讓後人迷戀。

（秦觀故里高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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