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悔的年代之九死一生

作者朱雲剛

那個年代，我們各自都在不同的崗位上，為自己的國家做著貢獻，有工人，有農民（下鄉插隊的知青）,還有就是參軍服役，當一名共和國的軍人，保衛著國家這部機器正常運轉，保障著各行各業的民眾辛勤工作。也保衛著我們國家的每一寸土地不被覬覦。我們都在那無悔的年代裡，付出我們的青春，貢獻著自己的綿薄之力。

剛哥是一九六八年三月份應徵入伍，當時正值文化革命期間，軍隊已經一年沒有徵兵了，軍營中二十四，五歲的老兵無法退伍，部隊急缺十七、八歲的新鮮血液融入。因此，當年我們縮短了新兵訓練時間，由原來的三個月訓練改為一個月完成。四月初新兵訓練結束後，我們就被立即分到野戰連隊。當時野戰軍人員少，編製不滿員但任務繁重，我們全師的年任務就是到大興安嶺打作戰坑道。四月中旬，我隨著所在部隊開到祖國的大興安嶺。

寂靜沉悶的大興安嶺自從我們施工部隊的進駐，一反常態地喧囂起來，此起彼伏的掘進炮聲，接二連三的勞動號子，以及晝夜不停的人相喧嚷，馬盡嘶鳴組成一幅防修設防，熱火朝天的歷史畫鏡。

我排被臨時派往一處因執行緊急任務而部隊暫時撤離所擱置的坑道。在順利、正常執行掘進任務的一天中午戰士們回駐地吃午飯，午飯是意料當中的高粱米，整日的掄大鎚打眼放炮，每天不到開飯時間就已經都累得筋疲力盡，餓的眼冒金星了，所以飯不夠吃是經常的。那天，也趕上水少了點，嘎巴多飯就少了，又沒夠吃。唯一的一位炊事員——炊事副班長立即按部隊不成文的規定做大米稀飯，熬了那麼半鍋，然後幸災樂禍的叫板道：「你們有能耐把這一鍋稀飯都吃完我就給你們煮麵條」！那叫麵條啊弟兄們！（這在野戰軍里可是病號飯，且必須是發燒38度以上人員才能享受到的），我們這幫壞小子小眼一擠，立馬擼胳膊挽袖一通造，有幾個大嘴叉一口氣吃了四碗，我也當仁不讓地造了兩碗，起鬨唄。一鍋粥見底了，炊事副班長眼睛也綠了，諂笑著和我們商量，弟兄們放我一馬，晚上給你們炸油餅怎麼樣？其實那一鍋粥已經把我們撐的肚歪了，難得落個順水人情，就都相互擠眉弄眼的打著「駱駝嗝」虛頭八腦的說：「你也挺辛苦的不容易，我們差點就差點吧，紅軍當年沒吃的還打勝仗呢不是？這點餓算不了什麼」！這個實誠人一聽，立馬千恩萬謝的去和面了。

因為晚飯吃炸油餅，因此下午幹勁那叫一個足，提前超額完成了工作量後，我們便唱著歌返回駐地，哪裡知道我們由此便踏進了鬼門關。誰也不說話，只顧低頭吧唧吧唧的造。待大家都摸著歪肚子抹著嘴上的油時，駐地才象恢復了生機一樣喧鬧起來。也就十分鐘，只見一個戰士在不遠處正撒尿時突然一頭扎在自己的尿里人事不醒，說時遲，那時快，前所未見極其慘烈的情景立刻映入了眼帘，全排戰士象中了機槍一樣先後噼了撲通倒了一地，痛苦的扭動著身軀，變形的臉上寫滿了恐怖，霎時我也感到腹中一陣劇痛，就象誰把手伸進了我的肚腹往外撕掏內臟一樣，瞬間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超耐力的劇痛又折磨醒了，剛一歪頭想看看，立即沾了一臉自己嘔吐的東東，只見地上橫七八豎躺了一片，每人頭旁都有灘無一例外的嘔吐物，不遠處一個戰士正咬緊牙關，頂著一臉黃豆大的汗珠帶著一身的糞便朝這邊爬過來。原來他因肚子疼去大便，一陣眩暈掉進糞池裡了，奮力從一米多深的糞池裡爬上來，一路爬回營房空地。一陣讓我眼冒金星的絞痛又把我帶進了無底深淵。

不知何時我醒來後見臉旁嘔吐物的體積增大了不少，意識好象回到了我腦袋裡一部分，我們不可否認地中毒了！眼前五顏六色不知道是什麼在瞎翻騰。腹內痛如刀攪，心內萬念俱灰，我剛滿十六周歲啊，半年沒見爸爸媽媽了，可能從此再也見不到他們了，頃刻間我淚水如注模糊了雙眼，無力地張開嘴朝空中大喊，啊------！聲音震醒了離我近的戰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大喊！這時天已擦黑，一個班長說：「排長不在家，咱們幾個醒了的人商量一下如何解脫目前的困境，我們自發地爬到一起，我說咱們都用手摳嗓子眼盡量嘔吐，肯定好一些。大家立刻動手照做，效果出奇。那個班長說：「我們身處絕境，荒山野嶺的必須自救，派一個中毒較輕的人趕到四公里外的連部求援」。一個六八年入伍的孟姓戰士自報奮勇，帶上一隻衝鋒槍，四個裝滿的彈夾，身負全排二十多位戰友的性命動身出發了。孟戰友吃了六個油餅，也有吃八、九個的，最少的只吃了四個，只因面揉的不是很均勻，所以事後才知道，不論你吃多少，跟中毒的輕重關係不大。

孟戰友跌跌撞撞走了兩公里後，腹內一陣絞痛趕緊用手頂著，蹲下解手，下面還沒什麼反應呢，上面先開始嘔吐，之後排出了有三、四斤稀便後，方覺得輕鬆了一點。還得繼續走啊，兩條腿就像黏住了一樣拉不開栓，好歹走了一公里左右後又不行了。他心裡想：我絕不能死在這大山裡，否則全排戰友就沒有指望了，孟戰友咬緊牙關，頭上冒著黃豆大的汗珠，用盡最後的力氣爬了大約有1000米，終於到了連部駐地，被哨兵發現後送到連首長處。

約摸半夜時分雪亮的直升機探照燈及一批人馬將我們從半昏迷中拉回到現實，我們看見了白衣人。心裡道：孟戰友真的完成任務了，我們有救了......。

當我再一次倔強的睜開雙眼時，只見暖洋洋的太陽穿過沒玻璃的窗戶照在我的身上，寶貴的生命又鮮活的回歸到了我們的軀體，白衣人敏捷熟練地穿梭在房間里，是女兵！是瀋陽軍區首長下令派來的直升機，和臨時專家搶救小組，是他們挽回了我們的生命。女兵們臉上掛著淚痕，手裡不停地給我們輸液，檢查，喂葯，並告訴每一個剛醒的戰士：「無一死亡，你們是世上最可愛，最可敬，最堅強的人」。

一周後，我們大多數人都好起來了，同時也了解到了真情，原來是連衛生員曾到我排駐地廚房檢查衛生，發現廚房裡蒼蠅太多就拿出一包白色粉狀的「敵敵畏」，放在廚房的門框上並交代給炊事副班長。但過後副班長忘了此事，那天炸油餅找不到發酵粉，誤把「敵敵畏」當發酵粉揉到面里了，還發的特好，結果造成了這次全排中毒事件。半個月後我們痊癒了，含著熱淚依依不捨的告別了把我們從死神手裡搶奪回來的「白衣天使」們。

毛主席說過：好事能得出壞的結果，壞事也能得出好的結果來！當我們看到廁所糞池裡打下的無數條蛔蟲時，全排戰士們由衷地感嘆到：主席的那段充滿哲學的語錄，真是太英明了！

作者朱雲剛簡介：軍人後代，1968年——1974年服役於23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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