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史上最強的錦衣衛頭子，做人當如此人

在孩童的眼裡，這個世界只有兩種顏色：黑與白。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在看各類影視作品時總會指著屏幕上的一個人物詢問：「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只到長大之後我們才明白，這個世界有很多種顏色，但沒有誰是純粹的單色，而是在社會大染缸中漂浮，每個人都有著獨特的顏色，或偏明，或偏暗，明中帶暗，暗中帶明，一如複雜的人性。

雖然成年人社會的現實是如此的複雜，但在我們的影視作品乃至宣教輿論中，仍然會採取兩分對立法把一個人的屬性給絕對化。比如主角就一定是光明到幾乎沒有朋友的，典型人物就一定是完美到沒有一丁點缺點的。常期處在這樣一種宣教環境下，我們在社交活動中就喜歡輕易對一個人作定義：哦，你說劉富貴啊？這個人就是個人渣，他連一百塊錢都不願意給我。

然而，現實中是不是這樣的呢？就拿我們最愛拍的古裝劇來講，是不是如編劇們所描繪的，妃子們一定個個精於宮斗、太監們一定個個陰狠邪惡、朝臣們一定要分出一個絕對的忠與奸出來？

比如大明王朝，這是一個注重設立特務機構並將特務事業發揚到極致的王朝，數得來的特務機構就有錦衣衛、東廠、西廠、內廠等，歷代皇帝對此樂此不彼，從「特務監督所有人」到「特務監督特務」再到「特務監督特務監督特務」，總之是各種監控和緝查。那麼，對於大明王朝第一家特務機構，我們對錦衣衛的印象是什麼？

只會暴力緝拿、嚴刑拷打、顛倒黑白，一定都是壞人！

他們還是東廠那幫死太監的走狗！

絕對的奸臣！

在一般人的認識中，錦衣衛的形象無疑是極為惡劣的。但有個人還真不一樣，這就是我此文要寫的主角——陸炳。此人作為錦衣衛指揮使，同時還兼任左都督、太子太保、太子少保、太子太傅等職務，放在現在，就相當於身兼國安局局長、大軍區司令員、下任國家領導人的文武導師及警衛隊頭子等職務，是明朝唯一一個三公兼三孤的猛人，被稱為大明王朝史上最強的錦衣衛頭子。這樣一個人，會是一個奸臣么？

首先，且不說陸炳是否是忠臣，但他一定對皇帝忠誠。陸炳出身於名門望族，受過良好的教育，而且由於其母是興獻王（明蕃王之一）之子朱厚熜的乳母，所以打小就和朱厚熜一個院子里光屁股長大，感情深厚。可未想到的是，在朱厚熜14歲、陸炳11歲的時候，由於上任皇帝駕崩後無子繼位，皇室便只能從各路蕃王子弟中挑選繼承者，這選來選去的，自幼聰明、年齡正好的朱厚熜被餡餅砸中，搖身一變成了明朝第11任皇帝——嘉靖帝。

當年一乳同哺的小夥伴身份變了，但感情沒變。而作為被評價為「英明苛察，嚴以馭官，寬以治民」的有為皇帝，一向很有主見的嘉靖帝也並沒有一開始就因為幼時友誼而給予陸炳充分的信任與提拔。只到當上皇帝的第18年，嘉靖帶隊赴南方視察指導工作，半夜裡住的行宮突然發生火災。幾乎所有人都因為求生本能而光顧著自己逃出來，待安全了也回過了神時，才注意到皇帝不見了。就在各位忠臣恐慌之下，面對大火跪下哭天喊地表忠心的時候，卻見陸炳獨自一人背著嘉靖從大火中逃了出來。也正因為這個事件，嘉靖才開始真正對陸炳建立了信任，並且一旦信任就無條件信任到底。

能夠克服個人的求生本能而首先想到自己，能夠在關鍵時候願意以行動為自己付出生命，再加上幼時夥伴這層關係，換誰當皇帝，恐怕都會百分之百地相信這份忠誠。

其次，陸炳是能臣。陸炳打小就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且文武雙全。陸炳於19歲時成為武舉人，通過層層考核後於22歲成為大明武狀元——要知道當時考武狀元比文狀元更難，都是三年一屆，文狀元只需寫好八股文即可，但武狀元則要文武兼考，先寫篇軍事論文，通過之後咱再來比試弓箭騎馬等武藝，PK難度極大。可以說，陸炳在當時絕對是屬於學神和考霸級別的存在，本身的才能絕對是全國頂尖的存在。

陸炳19歲獲得武舉人時便被分配到錦衣衛系統工作，從中層干起，經過10年奮鬥成為錦衣衛一把手。儘管錦衣衛作為政治鬥爭的利器，即使是再如何善良和懦弱的人，到了錦衣衛一把手這個崗位一定會變得兇狠手辣，但這一般都體現在政治鬥爭的上層。在平時審一般性的案件時，陸炳是一個明察秋毫且比較人性化的人。比如，為了避免辦冤案，陸炳會仔細翻閱案卷查找疑點，然後深入獄中與犯人進行一對一的交心談心，很多屈打成招的犯人都被他查明案情後給予了平反。

所以，陸炳在骨子裡是一個非常聰明且忠奸善惡、是非分明、頗有良心的人。

陸炳

然而，我們終歸要對陸炳到底是忠臣還是奸臣這件事上定一下性。那麼，什麼叫忠臣？在以儒家學說為主導的中國封建社會下，對忠臣的定義，除了要有才華、有正氣、有情懷之外，還必須堅持自己的原則，並且一根筋走到底，剛烈而不懂婉轉。所以但凡史書上所認定的忠臣，往往都死得很慘，而其中又有大明王朝的忠臣最慘，因為他們流行結黨結社，以團體的形式形成自以為最正義、最英明的執政思想，若是皇帝不聽則向皇帝開炮，誰若是開炮開得狠、被皇帝整得很慘乃至全家喪命，後而會得到整個士林的讚賞和認同，成為流芳百世的典型。於是，大家爭先恐後紛紛以生命為代價來詮釋什麼叫忠臣，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讀書讀迂了」。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說，大明是亡於忠臣之手。因為他們在朝堂上為了自己的理念而行慘烈黨爭內耗的時候，滿清撻子正在關外為了生存而勵精圖治，吸納各類優秀人才；他們在歧視武將、排斥戰爭，並主張要施以天朝仁義，打贏了戰也不能殺俘虜甚至要將俘虜放歸，並且為了避戰而放棄關外土地、人口的時候，原本只有幾千人規模的滿清撻子正在大舉掠占土地與人口，快速膨脹發展為巨嘴猛獸。

所以，陸炳一定不是忠臣。儘管他具備了擔任忠臣的條件，但他絕不是一個死守原則、不知靈活變動的人，相反，他既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慾望的正常人，又是一個精於權謀的聰明人。

一方面，由於大朝王朝是歷代王朝中公務員薪資水準最低的一個王朝，光靠那點微薄薪水，大臣們是完全買不起房和吃得起肉的，所以除了個別死守原則的大臣之外，幾乎人人都貪。比起忠臣們高舉清廉旗幟暗中卻行貪腐之事的行為，陸炳則是出了名的貪財。但他有自己的一套理念，比如，他只向為富不仁的大戶下手，從不為難窮人，而且他還經常拿錢出來接濟一些正直的大臣，所以大家說起陸炳的時候，都豎起了大拇指：陸炳這人雖然狠是狠了一點，但不惹他的話，他對大家還是很講義氣的。

另一方面，由於大明王朝是歷代王朝中政治鬥爭最歷害的一個王朝，夾雜在所謂忠臣和姦臣以及太監之間爭鬥的陸炳，總能以高超的權謀起到既化解矛盾又保全自己的目的。他確立的大原則就是一定要對皇帝個人忠誠，在這個原則基礎上，哪些事自己能把控化解，哪些事一定只能按皇帝的意思辦事，他內心跟明鏡似的，把握得極為到位。

陸炳

比如，一代名臣夏言，嘉靖帝對其極為恩寵並不斷提拔，最後成了內閣首輔，是當時士林在朝堂的代表。而出於平衡之道，嘉靖後來又提拔了嚴嵩——嚴嵩是夏言的江西老鄉，出身貧寒但極有才能，正經的文科進士出身，寫得一手好書法。但夏言百般看不慣自己的這個老鄉，覺得就你這個出身，也能和我同列一個朝堂？於是，哪怕嚴嵩對夏言各種尊重，夏言也始終沒有好臉色。後來，隨著嚴嵩地位一步步的爬升，夏言就坐不住了，於是利用自己在士林的影響力發動輿論把嚴嵩往死里描黑：嚴嵩這人沒有一點才能，只會對皇帝溜須拍馬，而且他特別貪腐。當然，說這席話時夏言是一點也不臉紅，儘管他因為擔任首輔多年，錢財什麼的其實也沒少撈，否則，以他那點收入，怎麼能住得起豪宅、享受得起錦衣玉食？

國家總理兼江西同鄉會會長居然要對自己下手，嚴嵩恐慌之下，便找到了陸炳幫忙。陸炳一琢磨，咱得和嚴嵩合作，把夏言這人給整一下。一者，夏言當年也是以反腐為名找過陸炳麻煩的，陸炳當時一度下跪求情，才讓夏言放過了自己，所以夏言對自己很有威脅；二者，夏言此人自視甚高且表現得正直過頭，總是喜歡對嘉靖帝的用人和個人宗教信仰指手劃腳，而且不能深刻理會嘉靖帝提拔嚴嵩以分權平衡的帝王心術。於是，陸炳發動自己的特務系統的優勢，與嚴嵩合謀，羅列假證製造冤案，直接將夏言給整死了。

此後，陸炳跟所謂的大奸臣嚴嵩展開了密切的長期合作，後來又共同揭發了準備陰謀造反的大將軍仇鸞，為朝庭立下大功。可以說，雙方建立了深厚的友誼，號稱嘉靖年間第一鬼才的嚴嵩之子嚴世蕃更是對陸炳五體投體，將陸炳跟自己一起並列為天下三大才子之二。

但即使嚴嵩後來權傾一時獨掌朝政，陸炳也沒有成為其唯諾是從的走狗。在與嚴嵩長久合作期間，陸炳最聰明之處在於既能保持與嚴嵩的友誼，又有獨立的行為判斷。比如，嚴嵩出於打擊政治對手的目的，多次慫恿嘉靖帝對大臣們開展「老虎蒼蠅一起打」的嚴打行動，對於因自己出身並非皇室正統而與各路大臣們總有些不對付的嘉靖帝來說，顯然是投其所好。陸炳作為嚴打的執行者，卻經常在不得罪的情況下對嘉靖帝和嚴嵩做通工作，並且在執行過程中靈活處理，從而多對大臣們有所保全，比如，掩護過名臣沈錬、保護過不受嘉靖帝喜歡的皇子裕王、幫助過抗倭名將俞大猷等等，避免了朝廷動蕩。

這並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世界，生活在灰色地帶的陸炳看清了這層本質，且兼具智商發達、權謀高超、頗有良心、有主見而又不失靈活等特點，所以，在其主持期間，錦衣衛成為最強勢也最獨立的部門，並處在唯一不受東廠太監影響的階段。他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卻是一個活得實在並最終得以善終的能人。哪怕在死後被人翻舊賬，結果一代名臣張居正卻主動為其進言並保全其後代。做人能做成這樣，即使不能在史書上被列為所謂忠明之臣亦是足矣。換個角度說，沒有誰在身居高位主持工作時不希望做些成果出來，沒有誰希望自己被評價為昏庸無能，只是每個人的理念、方式不一樣而已。有理念、有原則是一方面，但為了達成目的，又何必拘泥於形式或被高大上的東西所綁架從而認死理？政治，在主旋律宣傳中會描繪得很美好也很淺顯，但其本質是複雜且深入到見不得光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