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士兵逃跑事件，牽出殺人命案，案情撲朔迷離

（圖）電視劇《三國》劇照

據《三國志》記載，魏明帝時期，在都城洛陽軍營中出現一起士兵逃跑事件，按當時軍法，應對其家屬進行處罰，可是其妻盈盈連呼冤枉，事情出現逆轉，案情撲朔迷離，廷尉高柔明察秋毫，最終牽出一起殺人命案。

士兵逃跑株連全家

三國時期，軍閥混戰，割據一方，曹魏集團憑藉其軍事實力，控制了中原地區。為防止士兵逃跑，曹操制定了《士亡法》，將軍隊中的士兵一律劃為「士籍」（或稱「士家」），戶口單列，世襲為兵。士兵家屬集中遷居到許昌一帶居住，作為人質，如果士兵有逃亡、叛降行為，就連帶處罰其家屬。

黃初七年（226年）五月，23歲的曹叡在洛陽即位，是為魏明帝。曹叡登基不久，就遇到內外敵人的攻擊，黃初七年（226年）八月孫權攻江夏、襄陽，太和元年（227年）孟達反叛，太和五年（231年），鮮卑與蜀漢聯手進犯曹魏。內憂外患，戰爭頻繁，魏明帝在軍事上重用曹真、張郃、司馬懿等名將與諸葛亮作戰，在軍法上繼續執行《士亡法》。

有一年，駐守在洛陽附近的護軍營里有個士兵名叫竇禮的突然失蹤，有人向軍營長官報告說：「竇禮擅自外出辦私事，到現在沒有回來，估計是逃跑了。」這位長官根據《士亡法》，對其家屬進行處罰，將他的妻子盈盈和兒女沒收為官奴。

竇禮的妻子盈盈住在許昌，她是一個剛強的女人，憑她對丈夫的了解，她不相信丈夫會逃跑，於是她在許昌到處上訪申訴喊冤，但是卻連連碰壁，喊冤無門，這些官府衙門踢起了皮球，沒有一個當官的願意為她調查冤情。為洗清冤情，盈盈在兒子的陪同下，曉行夜宿，不辭辛苦來到了都城洛陽上訪。可是仍然是投訴無門，官府踢來踢去。正當她萬念俱灰之際，有人出主意說，當朝廷尉高柔是個好官，剛正不阿，明察秋毫，你去他那裡上訪告狀，肯定能給你洗刷冤情。

執法嚴明的「五朝元老」高柔

高柔，字文惠。陳留圉（今河南杞縣南）人。三國時期曹魏大臣，以善於治法聞名。從小吏任起，二十年後官至九卿。任廷尉二十三年後，升任太常。七十二歲時出任司空，隨後仕途高升，數年後榮升太尉，進爵安國侯。高柔仕於曹操及曹氏五位皇帝，幾乎橫跨整個曹魏歷史，見證了曹魏政權的興衰。公元213年（建安十八年），曹操稱魏公，建魏國，高柔任尚書郎，轉拜丞相理曹掾。當時軍人宋金等在合肥逃亡，有人建議盡殺他的母親、妻兒和弟弟。但高柔認為重刑不單無助於遏止士卒逃亡，更加因為自己無路可走而引發更多人逃亡，懷柔反更能觸起他們歸附之心。曹操聽從他的建議，很多無辜的逃兵家屬都得以倖存。

曹丕即位，是為魏文帝，任命高柔為治書侍御史，賜爵關內侯，轉加治書執法。當時因為誹謗言詞多，曹丕於是下令要處死說者而賞賜告發者，但是引發了更多的人互相誣告。高柔建議取消這項法令以免無辜人受害，但曹丕並沒有聽從，而是下令要以誹謗之罪懲處誣告的人。高柔在審查每一個告發案件時，認真查明虛實，分別對待，避免了一些冤假錯案。

黃初四年（223年），高柔遷任廷尉。魏明帝即位後，又封高柔為延壽亭侯，他更加嚴格要求，執法嚴明，得到朝廷內外的一致讚揚。

高柔詳細問案廷尉府

某日，盈盈在兒子的陪同下，找到了廷尉府衙，在大門前跪倒在地，大喊冤屈。在門前站崗執勤的兵士見一個衣衫襤樓，蓬頭垢面的婦人帶著兩個孩子在此喊冤，走過來呵斥道：「快滾開，這裡是廷尉府衙，豈能大聲喧嘩！」盈盈哭訴道：「老爺，民婦有冤情，要見青天大老爺。」兵士怒斥道：「青天大老爺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有冤到你們縣衙去伸冤。」說著，舉起棍子就要打來。

「住手！」隨著一聲大喝，從一頂官轎里走出來一位50多歲的官員來，只見他器宇軒昂，剛毅的面龐透著浩然正氣，雙目深邃銳利，眉宇間睿智非凡。兵士舉到半空中的棍子停了下來，見到來人，忙扔下棍子，跪在地上報告說：「老爺，這個婦人在此大聲喧嘩取鬧，在下正趕她滾開。」來人正是當朝廷尉高柔，他狠狠地瞪了兵士一眼，訓斥道：「狐假虎威的東西！讓這位婦人到大堂問話。」

威嚴的廷尉衙門大堂內，高柔坐在案後，上頭掛著「明鏡高懸」匾額。盈盈跪在地上磕頭說道：「民婦叩見青天大老爺，請大老爺為民婦作主。」高柔高聲問道：「你有何冤情？從實講來。」於是盈盈雙手遞上伸冤訴狀。高柔瀏覽一遍，問道：「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你的丈夫不是逃跑呢?」盈盈流著眼淚回答說:「稟告大人，我丈夫從軍多年，久經沙場，南征北戰，並且負傷多次，從不懼怕戰場上的刀光血影，他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怎麼會逃跑呢？另外，我丈夫從小失去父母，是個孤兒，為人比較孤僻，但他心地善良， 為了尋找母愛，他還特地收養了一位獨居的老婦人，認作母親，像自己的親娘一樣百般孝順。平日對待我和子女，也是十分珍愛，關懷倍至，在家裡他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絕不是那種輕薄浮華不顧家庭妻小的人，他有什麼理由離開我們一家老小而逃跑呢？我以為他的失蹤一定另有隱情，請大人明斷。」

高柔聽了盈盈的申述，默不作聲，若有所思。過了許久，他突然問盈盈：「你丈夫平日里可有什麼仇人? 或者近日來與什麼人有過紛爭?」 盈盈回答說:「稟告大人，我丈夫不可能有仇家， 因為他很善良，脾氣又好， 從來只顧管好自己，不管別人的事，也從來沒有與任何人有過爭吵。」高柔又問：「那麼，你丈夫在錢財方面與別人有過交往么？」盈盈回答說：「這個倒是有的， 他曾經借錢給同營的兵卒焦子文，後來他去討還，卻沒有討到。」高柔聽後，沉思一會，說道：「你找個地方暫時住下，本官定會調查明白，還你一個公道。」盈盈千恩萬謝退下大堂。

高柔探訪監獄明察秋毫

高柔立即下令手下衙役前去軍營查詢焦子文，叮囑道：「如果找到這個人，立即帶來見我，就說有事相問。」

兩個衙役領令後，立即騎上快馬向軍營奔去。不久，衙役回來報告說：「軍營里確有焦子文這個人，此人平日里好吃懶做，遊手好閒，並且刁蠻耍橫，前幾天，因酗酒鬧事，打傷了別人，違犯了軍紀，正關在監獄裡坐牢。」

高柔帶著兩個衙役，親自前往獄中， 提審焦子文。

焦子文戰戰兢兢來到審訊室。高柔高聲問道：「案犯焦子文，你因何罪被關？」

焦子文答道：「那天我喝醉酒打架，把人打傷了，犯了軍紀。」

「打的何人？」

「是我的一個朋友。」

「你現在父母是否健在？」

「二位高堂都在。」

「你幾個孩子？」

「二子一女。」

「妻子是哪裡人？」

「洛陽人。」

兩個衙役一聽，大人怎麼和他拉起了家常？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焦子文心裡也嘀咕道：「這個官爺倒挺和善，很關心我的家庭生活。」剛進來時的緊張情緒一掃而光，神情非常坦然輕鬆。

突然， 高柔問道：「你借過別人的錢么？」焦子文一聽此話，剛剛放鬆下來的神色驟然緊張起來，有些驚慌失措，愣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說：「我是個孤獨貧寒的人， 從不敢向別人借錢。」高柔察言觀色， 敏銳的目光已看出焦子文內心空虛，於是， 單刀直入，高聲問道：「你過去借過竇禮的錢，為什麼不交代呢？」焦子文一聽此話，神色大變, 再也不能淡定了，心想事已敗露，語無倫次，無言以對，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高柔見狀，怒聲喝道：「你已經殺了竇禮，我證據在手，趁早招認，方可減罪，否則休怪軍法無情！」焦子文頓時嚇得魂飛膽喪，連忙叩頭招認了犯罪事實。

原來，焦子文平日里吃喝嫖賭，不務正業，因賭博欠了一屁股債。又一次借了竇禮的錢，又去賭博想撈回來，沒想到又輸了一乾二淨。竇禮多次討要，焦子文無錢還款。有一天晚上，他約竇禮出來喝酒，在返回軍營的路上，焦子文趁竇禮不注意，掏出事先藏在懷中的利刃，猛地向竇禮胸中捅來，竇禮慘叫一聲撲倒在地，焦子文又連續捅了幾刀，確認其已經死亡，把屍體拖到玉米地掩埋好，自己把血衣換了也埋在地里。他回到軍營後散布謠言說：「竇禮私自外出辦事，逃跑不回來了。」

案情問清後，高柔令他帶路前往玉米地，果然在他所指認處挖出了竇禮的屍體和血衣，至此案情大白。於是魏明帝皇帝下令將盈盈和她的子女恢復為平民，並對高柔明察秋毫進行獎賞。同時下詔通告全國，以竇禮一案作為教訓。

*作者：鄭學富，魚羊秘史原創專欄作家，文史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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