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時尚焦慮症

大多國人對時尚不是很懂，另一方面唯恐自己不潮，沒品，沒文化。讓我不禁思考：時尚之於中國消費者，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在一個文化遺產及美學根基斷層的社會，其生活方式的最終美學似乎只剩下商業運作下的各種時尚單品和明星爆款。

是LV教會我國中產如何穿越買房的迷局，去向詩和遠方。Victoria"s Secret教會我們如何調劑千篇一律的性生活。YSL教會職場小狼狗倒持各種顏色的口紅。

是Gucci教會我們在機場捕捉楊冪的穿著。是Yohji Yamamoto教會中年危機如何在一次自由不羈的流浪里，全身而退。

貴族精神或紳士文化本來就離我們很遠，而唯一營造出某種精緻文化假象的其實就是一群消費新貴。

自九十年代新興的一種理論是名牌神話學：法國高定、義大利時裝、美國科技……以一種甜蜜生活的進口方式宣告了社會集體的美學進化。

義大利時裝是高級的、法國高定是奢華的……所有的精品都必須依賴進口，而穿上Valentino仙女裙，背上酒神包的我們，應該喝多少杯的Cappuccino、逛多少座美術館、泡幾百次溫泉，才能擺脫那種精神依賴、文化被殖民者的調調呢？

從vogue到Instagram

這個世界上的溝通媒介愈多，它就愈是一個彼此隔絕、自我封閉的世界。地球再也不是以地理疆界劃分的國度，而是以時尚影像符號系統劃分。

vogue就是一堵牆，一條西方美學的柏林牆。

以時尚芭莎和GQ為代表的的中國版vogue，充當大國崛起的時尚掮客，在裹挾明星，名流的滾滾紅毯上，以西方審美給中國上了一堂生動的時尚教育課。

也在迅速地劃分階層和品味的審美鴻溝，一邊是錢包鼓起的國人渴望搶灘時尚諾曼底，一邊是底層的群眾在在盼望著身份被服裝塑造。

從穿著筆挺的Amani，到薩維爾街的高級定製。從第一雙耐克阿迪到香奈兒5號。上流社會和普通人以絕不相交的步伐。奔向一個共同的目標：急迫的想得到世界公民的認同。

但隨著社會化媒介的興起，這條鴻溝在地圖上迅速消失，留下價格的地平線，供普通人眺望和少數人享有。翻牆Instagram的大學女孩，在時尚達人的帶領下來了一次春日混搭，在室友不懂的目光里第一次享受到優越感的暢快。

留學普林斯頓的中國男孩，在回國的高中同學聚會裡，看到同班同學爆款的特大號Vetements連衣帽和復古拼接牛仔褲，嘗到由洋碼頭等帶來的苦澀。

時尚從之前的階層符號象徵，慢慢朝向以互聯網為媒介搭建的不同社群的部落。它迅速讓每個社群獲得一種的自我身份重建，構建出一種自我價值的滿足。

投資時尚還是投機流行？

對於國人來說：流行是一種合理「浪費」與「重複」。而時尚是一門長期的投資。

很多人在這一季買的白襯衫或許在幾年前就已經買過一件一模一樣的，那又怎樣？「當季」就是一種合法。適合滿足內心的投機，我從不試圖矯正流行的「合理性」。也從不懷疑很多爆款的存在原因。

而當你「投資」一種風格，一種基於自身願景的時尚時，必然預期某種優於金錢價值的回收，或許是對現實的調情、或許是對現存秩序的默認、亦或是內心膨脹的優越感。

總之，這種「時尚」是一種分期付款或是買保險的觀念。而「流行」本身就是它自己充分、最堅強的存在理由。

為什麼我看到網眼襪、黑眼圈會覺得粗俗不堪？為什麼現在會認為褶皺、純黑色非常 classics？我當然認為是我的品位「進步」了，也可以認為我對流行是「選擇性」的挪用。

從而，流行變成了穿著在中國人身上的話語權。時尚則是一種進化的血統。

品味鄙視鏈還是集體優越感

還真有點大國崛起的幻想，為了潛意識裡流露出活的很好，或者混得不錯。國人已經不只是強調房產和銀行卡里的數字，要把身家兌換成教養，要把財富勾兌成品味，要把人生從物質拔高到精神。

時尚，就是那把迅速刺穿精神境界的利劍。

如同西方的紳士不穿化纖，中國上流階層也迅速走往巴黎米蘭的高定工坊，專屬的符號也成為大牌們的增值服務，中產則紛紛走向免稅店。也有工薪族在28歲脫離zara，優衣庫，H＆M，在衣櫃里供養起幾個專屬品牌。

潛意識裡的驕傲成分，以品味為面貌，重新建立各個階層不同的優越感。於是集體優越的大旗，一路指揮我們奮發前進，在時尚的爭奪戰中，我們絕不允許人生落後同等起步者的腳步。

於是，我們所有人，都在這種你追我趕的時尚里，焦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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