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犯事，宋神宗問王安石該殺不該殺，王安石說了八個字

王安石有兩個朋友，也可以說是敵人，一個是蘇東坡，一個是司馬光。說是朋友，是因為他們私交特別好，可謂推心置腹的良師益友。說是敵人，是因為他們政見不合，以至於水火不容。他們的交往和處事，正可以用孔子讚頌的君子和而不同來解釋。

王安石最初和蘇東坡關係非常好，可謂親密無間，但是在變法的問題上，蘇東坡是持反對態度的，起碼不是積極支持。王安石也覺著蘇東坡是個書獃子，只會紙上談兵，不能深入實際，所以也沒有重用蘇東坡，再加上蘇東坡出言無忌，完全沒有官場人士應有的內斂和厚重，所以很容易被敵人攻擊，被小人趁虛而入。

蘇東坡就對自己評價說，我是滿肚子的不合時宜。蘇東坡不僅反對變法，也反對不變法。他既不贊成王安石，也不贊成司馬光。王安石上台，他反對王安石，司馬光上台，他又反對司馬光，結果兩頭不討好，就如寓言故事裡的蝙蝠，不知道是鳥還是獸。

蘇東坡烏台詩案下獄，好多敵對勢力都想置他於死地，當時王安石已經下野，由於蘇東坡一直反對王安石，宋神宗就想聽聽王安石的意見，看看蘇東坡該死不該死。但是王安石說，豈有盛世殺名士乎。想當年曹操殺孔融，司馬昭殺嵇康，被千古詬病。現在如果宋神宗殺了蘇東坡，那就會像曹操司馬昭一樣，留下千古罵名的。於是蘇東坡撿了一條命。

蘇東坡出來後，路過南京，前去拜見王安石，二人相談甚歡。酒過三巡，王安石說，人活在世上，要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如果做一件惡事，殺一個無辜的人，哪怕可以得到天下，也不能幹。蘇東坡笑著說，那是古君子。現在的君子們，如果能夠早半年提拔當官，就是殺人的事也能幹得出來。王安石聽了沒有說話。

介甫語子瞻曰：「人須是知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弗為，乃可。」子瞻戲曰：「今之君子乎，減半年磨勘，雖殺人亦為之。」介甫笑而不言。

磨勘是古代政府通過勘察官員政績，任命和使用官員的一種考核方式。《唐文拾遺》中，唐德宗有個《磨勘內侍官結階敕》：「累勛階者，並且當司磨勘，具銜奏來。」大意是說，凡有功或有政績者，經過相關部門的考核，送交報批，才能得以升遷。簡而言之，磨勘也就是古代公務員升遷任用所必經的考核過程。

宋代的磨勘很複雜，文官被分為「選人」和「京朝官」。選人是文官裡面最低的一個階層，分為四等七階。而京朝官又被分為「京官」和「升朝官」，有資格上朝議政的叫做「升朝官」，秘書郎以下的小官員叫做「京官」。范仲淹有句名言：「常調官好做，家常飯好吃。」喻已甘於平淡之意。常調官指的就是選人逐階升遷的過程。選人須經過三任六考的磨勘，層層升上去。每任的任期為三年，每年一考，這個過程叫做循資。從選人晉陞到京官，磨勘期滿之後，還要有人舉薦，其官階和職務必須達到一定的階層，才有舉薦的資格。

過程大致是：舉薦人把自己所舉薦的選人履歷送到吏部的南曹。南曹是一個輔助性的機構，職能是審驗選人的履歷，如果認為選人符合規程，可以遷調，就把其履歷整合成一份公文材料，送到上一級主管部門吏部的流內銓。流內銓經過審查，確實無誤，再發回南曹，由南曹給選人出證明，然後呈交中書省經宰相審批。這個過程叫做「改官」。選人是否能如願改官，晉陞為京官，會決定一生的仕途，整個審批程序極為嚴密。為了能夠人盡其才，也為了掌握人事決策權，皇帝經常會對選人改官親自過問。

京朝官則由吏部審官院負責考核，每三年進行一次磨勘，評定政績優劣，是否有過失。考核之後，審官院對不同官階和爵位的人，根據各部門的職缺，擬出一份相應的任命或調動方案，然後送交中書省、樞密院審批，如果沒有異議，即按擬定方案進行升遷貶黜。「凡所除授，先由大臣進擬，而後下於中書、門下兩省，臣僚無異論，則命詞省審授之。（《宋會要·職官》）」

高級官員及一些要害部門的人事任免，則由皇帝親自審批，人員選拔和舉薦由中書省和樞密院負責。

看花眼了吧。正是因為宋朝的官員按照正常渠道升職比較困難，所以蘇東坡才有如此感慨。

王安石晚年隱居鐘山，由於變法失敗，而且他在下野後也了解到由於變法過程中的操作失當和自己的用人失誤帶給國家和老百姓很大損失，因此特別後悔，每次在鐘山上散步，精神恍惚，常常自言自語，好像瘋了一樣。

每山行多恍惚，獨言若狂者。

王安石晚年和自己的侄兒說，我以前有很多好朋友，但是因為國事，幾乎都絕交了。現在我下野賦閑了，我想給他們寫信問候一下。多次想下筆寫信，又多次長嘆而止，因為心中有愧。司馬光當了宰相之後，王安石很高興的說，司馬十二終於當了宰相了。因為兩人都是為了國家利益才絕交的，並非私人恩怨，因此從內心來說還是惺惺相惜的。王安石死後，司馬光也在病中，說道，王安石沒有別的毛病，就是太過固執己見。建議有關部門撫恤待遇從優。

荊公嘗曰：「吾昔好交遊甚多，皆以國事相絕。今居閑復欲作書相問。」公屢欲下筆作書，輒長嘆而止，意若有所愧也。荊公聞溫公入相則曰：「司馬十二作相矣。」蓋二公素相善，荊公以行新法作相，溫公以不行新法辭樞密使，反覆相辯論，三書而後絕。荊公知溫公長者，不修怨也。至荊公薨，溫公在病告中聞之：「介甫無他，但執拗耳。贈恤之典宜厚。」

生安石者父母，知安石者溫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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