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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文,我不求君心似我心,你竟連一絲留戀也沒有



耽美文,我不求君心似我心,你竟連一絲留戀也沒有



(一)


此刻這小院之外的確圍滿了人,卻並不見一個普通百姓。放眼所及的只有一個個身著錦服的高大侍衛,在二十步開外的地方排成了幾列整整齊齊的縱隊。


而在那隊伍的最前方,在離他只有幾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謝景修,回來了。


蕭御一時有些恍然,卻被那兩道冰冷的目光激得回過神來。


這樣的眼神,他只在初識謝景修時見過。此刻那其中的冰冷卻比那時有過之無不及。


謝世子這是生氣了……蕭御馬上感受到了,而且他氣得不輕……


謝景修只瞟了他一眼,便越過他看向了他身後的那三個人。


二九隻覺那兩道視線猶如有形的刀劍,將他從頭至尾籠罩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令他連稍動一下都不敢。兩道冷汗從額頭上滑下,他甚至不敢抬手擦去。


世子的目光彷彿能夠穿透他的皮肉,穿透他的筋骨,令他心底深處那最隱秘的竊喜和慾望,通通無所遁形。


謝景修站在那裡,負手而立。


他離開的時候天還有些冷,如今已是春夏之交。蕭御的腦海里還映著謝景修身披裘毛大氅的冷俊模樣,眼前這人一襲輕薄綢衣,深青為底,銀絲刺繡,寬肩窄腰長身玉立,蕭御竟覺得有一瞬間的陌生。


謝景修邁步向他行來。蕭御想到剛才在院中他與元王妃的對峙多半已經被謝景修聽了去,頓時有些心虛。還沒釐清自己到底心虛什麼,蕭御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謝景修腳步一頓,眉間皺出一絲受傷的紋路。


蕭御有些尷尬,先出聲道:「謝世子。」


「修兒。」元王妃已經越過他,站在了謝景修的面前。


簡六小姐盈盈在元王妃身邊站定,透過薄如蟬翼的輕紗看了蕭御一眼。


「母妃。」謝景修先向元王妃行了一禮,禮數周到,無懈可擊。


元王妃滿意地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一抹難得一見的笑意:「修兒,你先回府去,今日之事母親自會給你一個交待。」


簡六小姐也蹲身福禮,口中喚道:「表哥。」


謝景修未看她一眼,也沒有理會元王妃的話,只是向著蕭御伸出手去。


「鈺兒,過來。」


元王妃的面色瞬間沉了下去,厭惡地撇了蕭御一眼,只是到底沒有開口說話。

她是了解自己的兒子的。外人只看到謝景修冷清寡語,似乎對誰都不親密,但這麼多年以來卻是謝景修一力支撐起元王府,否則元王府早不是今日這番光景了。


元王府在謝景修的心裡必定佔據著極重要的位置,否則他何必連那府里的丁側妃和他的庶弟都養得好好的。


屈屈一個鳳照鈺,如何與整個元王府相比?


她相信謝景修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蕭御看著謝景修,有些猶豫該不該聽他的話。


比起剛才的針鋒相對,現在的氣氛似乎平靜多了。但是在離他幾步遠的那三人之間分明涌動著看不見的修羅場。


他跨前一步容易,卻將前功盡棄。


將未來的命運仍舊交託在謝景修的手上,由他來衡量自己與元王妃之間的孰輕孰重,這樣的被動局面讓蕭御望而卻步。


元王妃畢竟是謝景修的生身之母,而他——


蕭御還在猶豫不決,謝景修卻突然大步地走了過來,高大的身影當中似乎隱忍了無數的怒火與不甘。他伸手拉過蕭御,修長的五指如鷹爪一般用力,捏得蕭御手腕生疼,攬住他的動作卻又格外溫柔。

蕭御嚇了一跳,卻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謝景修輕輕地攬在懷中。一隻手在他的後背來回撫摸著。


謝景修雖未開口,蕭御卻感受到了他隱忍著的安撫。


只是他未能看到,謝景修越過他的肩膀看向二九的冰冷目光直令二九渾身一顫,片刻後垂下頭緩緩曲膝跪在地上。


「景修,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一下。」元王妃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蕭御看著那美麗高貴的婦人用毫不掩飾的厭惡目光看著他,心中只覺一陣厭倦。


「秦嬤嬤,告訴世子,他費盡心力求來的世子妃到底幹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元王妃冷冷道。


秦嬤嬤應了一聲,走上前來,用乾癟的聲音說道:「世子離京三月,世子妃數日夜不歸府,如今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如此簡潔明了的幾句話,卻是字字誅心。


頭一次聽到喜脈之論時蕭御還覺得好笑,現在卻是笑不出來了。


滑稽的手段卻帶著陰險的用意,如果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女子,只怕要被逼得百口莫辯,走投無路了。

謝景修放開他,走到元王妃面前站定。


元王妃唇角微微挑起:「修兒——」


謝景修道:「母妃,您向來自詡清高,為何卻不清高到底呢?我喚您一聲母妃,並非給您肆意傷害他的底氣。您讓我……很失望。」


元王妃神情一僵,不敢置信地看著謝景修,半晌咬牙道:「你什麼意思?!」


謝景修只是淡淡地望著她,那兩道視線卻令她感到遍體生寒。


「你、你要為了那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來對付我這個親生母親不成?!」元王妃面色蒼白地按著胸口,只覺胸膛中瞬間湧起一股莫可名狀的怒火。那怒火在她的體內四處衝撞,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憤怒過。即便是面對那個搶了簡柔的地位的鳳照鈺,她向來也只有鄙棄,只有高高在上的厭惡和輕蔑。


但此刻謝景修的一句話和一個眼神,卻幾乎令她煎熬得發狂。


「你……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元王妃顫著手指指著他,簡六小姐慌忙上前攙扶,柔聲安撫道:「姨母別生氣,您身子素來嬌弱,當不得大悲大怒。」她又看向謝景修:「表哥,秦嬤嬤說的都是真的,您便是心中有怨,也萬萬不該遷怒姨母身上。周太醫就在這裡,姨母原本擔心世子妃的身子才從宮中請來太醫,卻沒想到診出這樣的——」


「母妃。」謝景修看也未看簡六小姐一眼,只是打量著元王妃越發蒼白虛弱的面容。

元王妃看著他的目光如此憤恨,冷得猶如夾帶著數九寒天的冰棱。


「你和你父王一樣,是沒有心的!」元王妃咬牙低聲道。


謝景修無動於衷。兒時他總想親近這個美麗的,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女人,希望她能像世間最普通的母親那樣,疼愛他,保護他。只是,總未能如願。


他以為元王妃是生性清冷,或者是被元王爺傷透了心,只是她對簡六小姐卻疼愛有加。她不是沒有溫情,只是沒有給他。


曾經有過再多的不解與意難平,也在二十幾年的光景當中漸漸磨滅了,不留一絲餘燼。


「母妃,現在我給您兩個選擇。」謝景修道,「第一,回到元王府,繼續當你富貴悠閑的王妃,從此不得踏出怡然小居半步。這本也是您的心愿。簡家與元王府再無任何關聯。第二——」


不等謝景修說完,簡六小姐腳下一軟。元王妃不敢置信地瞪著謝景修,手中緊抓著簡六小姐的手臂,似乎生怕謝景修立刻就將簡六小姐從她身邊趕走。


「景修,你怎麼能說出這種忘恩負義的話!」元王妃顫聲道,簡六小姐見她激動得肩膀發抖,忙從荷包里掏出一隻小瓷瓶,倒出兩粒丸藥來餵給元王妃吃下。


元王妃在簡六小姐的拍撫下漸漸順平了氣,額上薄汗浸濕了髮絲,她看著謝景修,悲聲道:「景修,你如今竟已如此是非不分了么?你是要拋卻簡家對你的救命之恩,甚至不惜恩將仇報?!」


謝景修驀地譏諷一笑:「救命之恩?從來沒有什麼救命之恩。」

元王妃連連冷笑:「好,好,如今你連救命之恩也不願意認了。好,真是好的很!」


「十年了,母妃口口聲聲將簡家於我有救命之恩掛在嘴邊。我只問母親一句,你是親眼看見了,還是親耳聽見了?」謝景修淡淡道。


元王妃氣得薄唇微顫,心中痛楚難當。


「逆子,你住口!簡大夫為救你的性命英年早逝,你今日如此忘恩負義,你的良心何在!」


謝景修冷冷道:「簡大夫英年早逝,可並非是為救我。我十二歲那一年外出路遇刺客,匆忙奔逃之時遇上進山採藥的簡大夫及其弟子。我怕連累於他,並未與他相認。我歷經九死一生才活著回來,回來就聽到了母妃整日里將簡大夫的救命之恩掛在嘴邊。我倒也想知道,這救命之恩,從何而來?」


「逆子,你連證據確鑿之事也要矢口否認?你——」元王妃想要爭辯,卻猛地回想起來,當日那簡家弟子帶著簡大夫的藥箱狼狽歸來,只說簡大夫為救謝世子墜崖而亡,與謝世子一同下落不明,只得他一人逃命回來。他希望元王府看在簡大夫捨命相救的份上,多多看顧簡家醫館。


那救命之恩的說法,所有的來源,僅那簡家弟子一人……


「表哥,你……你怎能如此?」簡六小姐身形一晃,兩手緊緊攥住胸前衣襟,「姨母,父親的為人您難道還不清楚嗎?現在竟要為遮別人的醜事,擾得他老人家英靈不安么?」


元王妃還努力回想當年之事,一心想找出一絲確鑿之證。


那簡家弟子特特尋到元王府的門上,以簡大夫的恩情求得元王府為簡家醫館的庇護。後來謝景修回來的時候,恍忽也是重傷初愈的模樣,與那簡家弟子的說法似乎是對得上,所以從來沒有任何人懷疑過那件事。謝景修自己也從來不說——

是了,謝景修從來不說簡大夫對他沒有救命之恩,卻也從未承認過簡大夫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只是——什麼都不說。


元王妃驚疑不定地看著謝景修。如果簡大夫對他根本沒有恩情,這些年來無數人拿著那莫須有的天大恩情要求他為簡家醫館遮風擋雨,保駕護航,為什麼他從來不向任何人解釋?!


簡六小姐伏在元王妃身側,凄聲道:「姨母……」


「庇護一個小小的簡家醫館,原不過舉手之勞。」謝景修道,「即便不用那救命之恩為借口,你們要錢,要人,我不是不能給。只是,竟生生養大了某些人的胃口,忘記了自己的斤兩。如今竟敢對我的人出手,你難道從未審視過自己,你算個什麼東西?」


簡六小姐聽著這毫不留情的貶低羞辱,氣惱得眼前陣陣發黑。


她以為這些時日的遭遇已是從雲端跌落地面,再不會有更狼狽的時刻。卻沒想到此時此刻才是真正的無間地獄!


元王妃到底是心疼著簡六小姐,此刻不再糾結那恩情之事,護著簡六小姐怒道:「說到底還是為了他!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為庇護這麼一個淫——」


謝景修目光一沉,冷聲道:「我不希望再從你的口中聽到任何抵毀他的話語。母妃,別挑釁我。」


元王妃駭然睜大了淚眼:「你——他懷了別人的野種,難道你也要包庇他?!這種不知廉恥的人就該將他的醜事召告天下,讓世人唾棄!」


元王妃已經氣得快要失去理智。

這個兒子是她忽視了二十多年的,只因他也是那個男人的兒子,讓她愛也不是恨也不是,只能無視。


直到後來他長大了,長成了一個優秀的男人,卻從未因她的忽視而有一絲怨忿。他謙恭,孝順,能力出眾。她仍舊對他淡淡的,只因她的心根本不在那個牢籠一樣的王府深宅,這個註定要承繼元王府孝順那個負心漢的兒子與她又有什麼干係。


卻沒想到,這個兒子惟一一次向她露出爪牙,就讓元王妃心痛欲裂,幾欲發狂。


如果她原本只是因為簡六小姐的緣故對那鳳照鈺感到厭惡,此時此刻她的心臟當中升騰翻滾著的,卻是最濃烈的嫉恨!


「夠了。」謝景修冷聲道,又突然向蕭御伸出手去。


「鈺兒,過來。」謝景修道。


一直站在後面盡量減少存在感的蕭御此時一怔,抬頭對上謝景修的視線。


謝景修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澄澈的目光沉靜如水,不生波紋。


但是蕭御卻看懂了那目光深處的一絲期待。


謝景修從剛才開始,就總是用這種方式喚他。明明只有幾步路的距離,他卻希望他自己走過來。


蕭御知道,他所說的和離還是被謝景修聽到了,而且被他記在了心裡。


謝景修總想用這種方式,確認他還會主動地走向他。


這麼曲折的心思,蕭御覺得自己能懂他也稱得上心思機敏了。


第一次的時候謝景修自己跑過來抓住他,這一次——蕭御微微一嘆,邁動了腳步。


這個時候,他不能總拆謝景修的台啊……


謝景修似有一瞬的雀躍,細看時卻仍舊沉靜,只是緊走了兩步迎上蕭御,拉住了他的手。


元王妃目眥欲裂地瞪著他二人,手中的絲帕被尖銳的指甲勾出了一道道絲線。


「景修,今日之事你別以為能瞞得住!把這種不知廉恥之人當寶,你想被世人恥笑嗎?!」


謝景修握緊了蕭御的手,冷笑一聲:「世人恥笑?是笑清高的元王妃原來也會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還是笑簡家醫館百年傳承的精妙醫術,卻被簡六小姐用來陷害他人?」


「你別忙著遮醜。」元王妃咬牙冷聲道,「你若覺得他果真身正不怕影歪,大可以請全城的大夫來給他診脈,看看那見不得人的身孕到底是真是假!」


「不需要。」謝景修沉聲道。


蕭御一直看著謝景修,此時心中忽地一動,有一絲預感從心底升起——


左手被謝景修緊握在手心裡,果然又聽謝景修道:「不需要誰來診脈。他是男人,是和我一樣的男人。你們的手段,用錯人了。」


「什麼?!你說什麼?!」元王妃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一直縮在角落裡的周太醫恨不得立馬土遁離開這裡。


他真的不想聽到這麼多深宅大戶里的秘密啊……


「男人……」簡六小姐低喃道,有些恍然地看著謝景修身邊的那個少年。


是了,自從他與謝景修成親之後,他就再沒穿過一天的女裝,向來是這副少年模樣。


原來這就是真相,真相一直明晃晃地擺在她們的面前。


她和元王妃視而不見,卻像兩個跳樑小丑一樣,使著拙劣卻自以為無懈可擊的手段。


「你瘋了,你瘋了!」元王妃捂著胸口連連搖頭,「你知道他是男人?你怎麼敢求取聖旨賜婚娶一個男人?!這是——」這是欺君之罪啊!


蕭御何嘗沒有這種擔憂,謝景修說坦白就坦白了,連點預警都沒有。他出去了這三個月,回來就漲了這麼多底氣,連欺君之罪也不在乎了?


元王妃似乎想到了什麼,著急地轉頭四顧。院里院外都是元王府的人,那自是不怕,但那縮在後面的百靈陸容容幾個廣安堂的人,還有那個垂手侍立的周太醫——


「母妃無需擔憂其他。」謝景修道,「如果您願意選擇第一條路,以後您永遠是尊貴的元王妃,任何人也無法撼動您的地位。」


元王妃見他放著真正的大事不顧,卻只想著讓簡家與元王府脫開干係,不由得心中發寒,冷笑道:「我若是不願意選呢?」


謝景修道:「您不願意重回元王府的牢籠,我尊重您的想法。您向來與簡家親厚,與簡夫人是至親姐妹,與簡六小姐情同母女,此情可感天地。我在此替父王作主,從此以後,放您自由。」


元王妃瞪大了仍舊浸著淚水的眼睛,單薄的胸膛中一陣鼓躁。


只聽謝景修繼續道:「從今日起,您不再是元王府的王妃,元王府再無任何資格過問您的事。沒有人會再強迫把您關在元王府的深宅大院。從今日起,您,自由了。」


元王妃看著謝景修冷靜到不近人情的面容,腦海中嗡地一亂,頓時有些天旋地轉。


她知道謝景修說的是真的,她這個兒子向來說一不二。


從得知那個男人背叛了她開始,她無時無刻不再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自由,她最渴望的自由。


可是,卻有一絲無法忽視的心悸從心臟中一直牽連延伸到指尖,令她止不住地渾身輕顫。


「王爺……不會同意的。」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


謝景修似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會同意的,他不敢再來逼迫您。您放心吧。」


謝景修又道:「我雖置辦了幾處宅子,卻仍是元王府的財產,想來您並不願意沾惹。」


「您還是喜歡去簡家醫館吧,您最重視的人和物都在那裡。我會派幾名侍衛,妥善地將您送過去。」


本是胸有成竹志得意滿而來,元王妃被王府的侍衛半是恭敬半是強硬地送上簡家的馬車時,卻是一副神思恍忽的模樣。


簡六小姐仍舊坐在她的身邊。


以前她日日盼著這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到她的身邊來,以慰藉她在那冰冷的元王府中日漸麻木的內心。


如今她們坐在同一輛馬車中,去往同一個地方,以後還可以長長久久地相處在一起,此時卻失了一直以來的親密無間,只是各懷心事地坐著。


謝景修不會再管簡家,元王府也不會再過問元王妃。


她們都知道,謝景修從無戲言,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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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眼睜睜地看著謝景修派人送走了元王妃和簡六小姐,蕭御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便越發感到壓力沉重。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謝世子下一個要算帳的大概就輪到他了。


果然,謝景修定定地望著他,頭也不回地吩咐道:「老六,把人撤到廣安堂外院去。」


老六應聲,高聲斥令眾侍衛統一行動。跪在地上的二九低著頭,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地攥著。


他自小便是謝景修身邊最親信的護衛,以前這些事都是交給他來做的。如今世子故意冷著他,必定是心中惱極了他。但是他連給自己求情都不敢,只能沉默地跪著。


謝景修牽起蕭御的手:「去你的房間。」


蕭御為難地看了看院子里剩下的幾人,秦竟和秦老大夫仍舊與百靈容容一處,四人俱是一副如遭雷劈的懵懂樣子,還在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是男人這件事情,似乎對他們的打擊格外地大。


周大夫已經在元王妃離去時趁勢溜了,謝景修沒讓人攔他,也不知是沒將他放在眼裡還是準備滅口……


「額……二九跪著幹什麼?」蕭御一眼瞅見跪在後面的二九,驚疑道。


謝景修一副忍無可忍的神情,面沉如水地道:「鈺兒,帶我去你的房間。」


蕭御心中一凜,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同情地看了二九一眼,便帶著謝景修往他住的小院里走去。


謝世子現在是看誰都不順眼,還是不要違逆他的好。


蕭御剛剛跨進門檻,卻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了進去,重重地推到牆邊。


後背猛地碰在牆上,正撞得他七昏八素,謝景修的臉龐居高臨下地湊近過來。


「鈺兒,你要與我和離?」謝景修的聲音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狠意,全無剛才的冷靜淡然,「你就那麼輕易地,要與我和離?」


果然被他記上了,蕭御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有充足的理由和離。他們兩個都是男人,他們沒有夫妻之情,他當時面對的處境十分糟糕——每一個理由都足夠他和離個十次八次。


「謝世子,我……」


「我每天都在想著你。」謝世子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眉間浮起一抹哀凄,「我不求君心似我心,我卻沒想到,你竟連一絲留戀也沒有。」


「這能怪我嗎?」蕭御也火了,「王妃跟你血脈相連,簡六小姐是你親表妹,她們二人逼我至此,我除了躲開之外還能幹什麼?!你如果不招惹那麼多爛桃花,我能有那麼多麻煩嗎?」


謝景修聽了他一通訓斥,反倒平靜了下來。


「我沒有招惹她。」謝景修半晌道。


蕭御冷哼一聲:「你任簡家予取予求的時候,就是在招惹人家。如今你說抽身就抽身了,她們豈能不恨我?你遠離京城三個月,你可知這三個月來元王妃和簡六小姐簡直沒有一刻消停。這兩人倒是不嗚則已一鳴驚人,凡動必定傷筋動骨。」


蕭御越說越氣。


「還有那什麼救命之恩,原來簡大夫和你根本沒有關係,那你就把這莫須有的恩情默認了十幾年?多說一句話能累著你還是怎麼著?」


如果早些知道這個消息,他倒是可以更加從容一些。


「那兩個人,一個是你的生身之母,一個是你的恩人之女。打重了罵重了都是問題,你要我怎麼辦?!」蕭御怒道。


謝景修站在窗邊,微微垂著頭顱聽著蕭御的訓斥,沒有一句反駁,那修長的身影看上去,卻分外寂寥。


他伸手攬住蕭御,蕭御頓時一僵,身上有些不太自在。


謝景修略顯疲憊地把臉擱在他的肩上,低嘆了一聲。


「謝世子……」蕭御歪著頭喚道。


謝景修道:「我以為留下足夠多的侍衛護你周全,便是萬無一失了。你對她們的挑釁左右為難,是因為她們與我有那些親近的關係?」


蕭御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顧慮著謝景修,他其實有更乾脆的手段,不至於如此拖泥帶水,讓元王妃和簡六小姐一次次地使些詭計,煩不勝煩。


「對不起。」謝景修突然道。


蕭御有些迷茫,不知謝世子這歉意從何而來。


「事情是她們做的,你不需要道歉……」


「我不是為她們道歉。」謝景修抿了抿唇,「鈺兒,這麼多年,還沒有誰這樣顧慮著我的關係。所以我未能考慮到你的難處,這是我的錯。」


「……」不要把自己說得這麼可憐啊……


「你問我為什麼不解釋那莫須有的恩情。我不解釋,因為她們根本不會相信。」謝景修道,「會相信的人卻不會在乎。所以我不說,也不想說。」


「……」越說越可憐了,蕭御聽得心頭一陣陣酸澀難當。


「我留給你的侍衛只有一個使命,就是保護你的安全。如果有人威脅到你的安全,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皇室貴族,不管親疏遠近,只要你一聲令下,他們都會出手。我以為只要你性命無憂地等我回來,其他的都可以不用在乎。到底是我想錯了。」謝景修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這也不能算錯……」蕭御終是忍不住安撫了兩句。


這大概就是謝景修的生存態度。太多的失望使他學會不去期待,太多的忽視讓他懶得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只要活下去,且活得比所有人更有力量,那就是最後的贏家了。


所謂高冷的表象,大抵就是心中對任何人都沒了期望吧。


謝景修笑了笑,貼著他的臉頰輕輕蹭了蹭:「只是無論如何,你輕易說出要與我和離的話,我卻不能輕易放過。」


蕭御頓時汗毛炸起。


收回前言吧……這人現在是連高冷的表象都不願意維持了。


「你……你想幹什麼?」蕭御咽著口水,推開謝景修。


謝景修目光一沉:「你會這麼輕易地說出要離開我的話,不過是因為,你還沒有成為我的人。」


「……」這分明還是要耍流氓吧。


「圓房吧。」


「……你滾。」


謝景修把他禁錮在窗邊,面色陰沉地看著他。


蕭御不由得有些心悸,色厲內荏地叫道:「謝景修!我過年才十六!」


「多大才願意讓我睡。」謝景修道。


蕭御被他直白得差點驚掉下巴。


這是那個高冷優雅的謝世子嗎?!這是被哪路妖精附體了吧!


蕭醫生只是沒有充分預料到大齡青年常年欲求不滿的威力。


謝景修捏住蕭御仍帶著纖細少年感的下巴,咬牙道:「現在也要先上繳些利息才好——」


「什麼——」蕭御一句話沒說完,謝景修就低下頭來堵住了他的雙唇。


這一次不只是簡單的親吻,謝景修雙手不老實地在他身上游移著,唇舌更是霸道地不斷深入。


蕭御瞪大了眼睛,眼前是謝景修放大的眉眼,即便在這個時候也仍舊是俊美而賞心悅目的。


謝景修以前從未如此對他,蕭御此刻才發現,謝景修其實遠比他想像中的有力多了。那雙貴公子的手臂此刻卻猶如兩道銅牆鐵壁,禁錮得他分毫動彈不得。


謝景修猛地雙手將他托起,蕭御低呼一聲,下意識地扶住謝景修的肩膀。


謝景修仰頭在他脖子上啃咬了兩口,蕭御不適地扭頭躲避,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被謝景修放倒在床上。


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衝擊著他的大腦。


蕭御再顧不得其他,連連向後縮去,大叫道:「謝景修,你別亂來——」


「乖,別怕。」謝景修啞聲道,曲膝爬上床沿,伸手扯掉蕭御的靴子,又蹬掉自己靴子,長臂一伸,帳簾唰地落了下來。


帘子里一陣顫動,謝景修沙啞的帶著安撫的聲音傳了出來。


「鈺兒總要讓我收點利息,嘗嘗甜頭……」


(三)


廣安堂內宅一角,蕭御的房門仍舊緊閉著,百靈和陸容容輪番來喚,蕭御只不讓她們進屋。


二人無法,只能侯在廂房裡,等蕭御傳喚。


蕭御沒忙別的,匆匆忙忙穿上衣裳,就開始手忙腳亂地把弄髒了的床單都扯下來,從後牆窗戶爬出去偷偷地打水搓了搓,直到看不出痕迹來才放在盆子里泡著。


謝景修是個不講人權的封建士大夫,他可接受不了讓那些小丫頭來洗這麼羞恥的東西。


蕭御處置好床單又偷偷地爬回去,最後腰酸腿軟地抱著枕頭趴在榻上,看著床頭上的木雕出神。


保留了兩輩子的初吻,徹底失守了。蕭醫生想。


「衣冠禽獸!」蕭御恨恨地捶床。想蹬腿,腿軟,想翻身,腰重,最後只能咬著枕頭一角出氣。


這具身子還真是有點虛……估計都是鳳雲寧在鳳照鈺小時候給他吃的那些中藥的緣故,還得再養兩年才能養回來。不然他這麼年紀輕輕,怎麼也該比謝景修更龍精虎猛才是。也不至於他爽完了拍拍屁股走了,他卻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像被玩兒壞了似的。


「啊呸!」蕭御憤怒地噴了幾口。


就算他一點不虛龍精虎猛,也不是讓那個傢伙盡興用的!居然來強的,真是——


「禽獸!」


向來斯文的蕭醫生實在想不出新鮮的詞了。


謝景修臨走前只說道:「既然你不喜王府,乖乖在廣安堂呆著,等我來接你。」


然後就走了。


如今他的身份已經被謝景修公開了,謝景修到底打算如何收場?


蕭御心裡思量著,終究還是累極地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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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蕭御大概看明白了形勢,這小娃娃只是王府庶子的庶子,生母地位卑微,如今已不知被賣到了何方,連謝景林都不待見他。老王爺把孩子養在自己院子里,卻也並未過多關注,大概是想庇護著他,防他被有心人害了去吧。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多幫助了。


如今他只是不慎招惹了謝世子的一隻寵物,就嚇得貼身丫鬟如此惶恐,看來在王府下人的眼中,這娃娃還沒有毛毛的地位高。


蕭御唉聲嘆氣,也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謝景修帶著蕭御離開王府,見他一路上若有所思的模樣,開口道:「其實,我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


蕭御驚訝地看著他。


他是從馮老大夫和二九那裡聽說過一些謝世子小時候的事,因為元王妃的不管不問,謝世子三歲時險些喪命,是馮老大夫救回了他。


「我小時候曾身遇險境,後來,是馮老大夫告知了祖父,祖父這才注意到後宅中事。」謝景修雙目望著虛空的遠方,面上竟有一絲落寞的神情,「祖父是清閑不住的人,從來不會在王府中多呆。他命人將我抱到他的院子中養著,差不多,也就是謝靖如今的情形。」


謝靖就是那個小娃娃的名字,連族譜都沒排,名字也只有一個單字。


蕭御抓住謝景修修長如玉的手,心裡霎時湧起一股心疼。


王府後宅一直是丁側妃主事,謝景修那時候只是一個爹不疼娘不管的小娃娃,又沒有請封世子,滿府當中誰會拿他當回事。


他還佔著一個嫡長子的名義惹人眼紅,只怕境遇比剛才的小娃娃還不如。


「世子……」蕭御溫柔地摩梭著他的手,輕輕嘆道。


謝景修趁勢有些軟弱地將頭靠在蕭御肩上,低聲嘆息:「幸好,如今終於有你在我身邊。」


蕭御感受著脖頸邊柔軟溫暖的觸感,鼻端卻是謝世子身上那特有的冰冷清新的熟悉氣味,簡直將一顆心都軟化了,點頭道:「是,我會陪著你的。」


「以後鈺兒要時刻地記掛著我。」謝景修道。


蕭御自然點頭應承。


「要時刻對我溫柔,不能隨便生氣。」


蕭御哪裡敢不答應。


「要聽我的話,對我言聽計從。」


「呃……好。」


「今晚就圓房吧。」


蕭御:「……滾。」


謝景修坐直身子,修長的眉毛緊鎖著,不滿地看著蕭御。


「任性也要有個限度。既然不願意履行服侍本世子的義務,當初何必下嫁。」


蕭御:「……」


講理嗎?講理嗎謝世子?!當初是誰拿著聖旨砸人一頭包的啊!


「反正也沒有人在乎本世子的感受。」謝景修將手肘架在車窗上,手心撐著額頭,神情厭倦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蕭御沒理他。


「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謝世子道。


蕭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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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馮老大夫見蕭御如此,也不禁撫著長須笑了起來。


「在說什麼?」謝景修突然從外面進來 ,負手走到蕭御身邊,面上未笑眼中卻帶著笑意。


馮老大夫頓時就有些不太自在起來,面露窘色地咳了咳。


這兩個孩子,單獨跟誰相處他都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偏偏兩人一站在一起,就立刻提醒起了他,他倆是好上了的關係……這對規矩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家來說還是太過刺激了,馮老大夫管不了謝世子的私事,還是自己避開眼不見為凈的好。


謝景修和蕭御禮數周到地將馮老大夫送出屋門,不等馮老大夫走遠,謝景修就拉起蕭御的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鈺兒,這兩天累壞了吧。看你,黑眼圈都快掛到下巴上了,看上去頗為憔悴。」


蕭御大驚,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


謝景修沉著臉色點了點頭:「改天你還是向你三舅舅請教一下他的駐顏之術。」


蕭御嘴角一抽,世子啥意思?嫌我不夠美?!就這麼惦記我三舅的美貌?!那可是我們的長輩!你這個衣冠禽獸!


謝世子繼續正色道:「外甥像舅,鈺兒底子很好。本世子希望你長大以後能像方三老爺一樣美貌,如此我便滿意了。」


蕭御磨了磨牙:「我長得沒有三舅好看,真是對不起世子啊。」


「鈺兒只是還沒長開,青澀之美本世子也很中意。」謝景修長臂一伸,攬著他走進房裡,「閑話少說,鈺兒先去好好睡上一覺。這麼憔悴的面容,如何取悅本世子。」


蕭御:「還閑話,就你廢話最多……」


「鈺兒剛才說什麼?」


「呵呵,我說,就世子的話最精而不廢,令人醍醐灌頂~」


……


還沒走出院門的馮老大夫把人家打情罵俏的話聽了個十成十,頓時老臉漲紅,同手同腳地邁出了院門的門檻,順著游廊飛快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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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自從馮老大夫來到廣安堂,與秦竟一同照顧林顯,蕭御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處理那毒素上面。


便是在現代,也有許多人因為傷口潰爛不止而截肢保命的,這一次,當真是一個極大的難題。


蕭御將所有的時間都撲在了林顯身上,不是在書房裡查閱醫書到深夜,就是和秦竟與馮老大夫一起察看林顯的傷勢,連睡覺的時候夢裡都晃動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幾次三番在夢中找到了法子,叫著林顯的名字驚坐而起,抱著被子發獃半晌,發現不過是一場夢,便又遺憾地念叼著躺了回去。


同床而眠的謝世子往往要等到大半夜才能等到蕭御回來睡覺,然後在黑暗當中睜著明亮的眼睛聽任他翻來覆去地折騰,嘴裡還叫別的男人的名字,反倒比蕭御睡得還少。


謝景修忍了幾天,終於忍不住在一個夜半三更闖進書房,要把人挾持回去睡覺。


「我還不困呢。」蕭御瞪著他道。


謝景修裡頭穿著雪白絹綢綉著銀絲暗紋的褻衣,外面只披著一件墨綠衫子,頭髮也散了下來,顯然是已經歇下了,卻不知為何半夜又來尋他。


「你已經幾天沒睡了?」謝景修皺眉道,「用功不差這一時,跟我回去。」


「你不懂,這個可是爭分奪秒的事情……林顯的傷越早找到辦法希望越大,你別來煩我。」蕭御不情不願地推拒他,嘴裡說道。


謝景修面色一沉:「鈺兒,我看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蕭御心裡頓時顫了顫。謝世子這副中央空調的高冷模樣已經很久沒在他面前出現過了,猛地來這麼一下子,還怪嚇人的……


謝景修不由分說地把他的書本合上,拉起他的手腕朝外走去。


「去備熱水。」謝景修冷聲吩咐道。


守在門外的老六見主子面色不善,也不敢勞累別人,自己飛快地往廚房跑去。


蕭御勉勉強強地跟著謝景修去了浴房,等著老六和另兩個侍衛一道把熱水備好,謝景修抱起手臂,看著他道:「脫衣裳。」


蕭御微窘。他總覺得謝世子是借著這副道貌岸然的嚴肅模樣在占他的便宜……


扭捏了片刻,蕭御還是受不了那兩隻別有用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打量,咳了咳道:「世子先回房去吧,我自己洗好了就回去睡覺。」


謝景修冷冷地看著他:「你儘管脫衣洗浴,難不成還怕本世子對你做什麼不成?」


那可不是怕嗎?!蕭御在心裡咆哮,你那點心思不要太明顯好嗎?!


洗大澡堂他都不矯情,就是在謝世子面前寬衣解帶,讓他覺得很窘迫,還有點害羞。


謝世子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就你現在這樣,一臉菜色,身材幹癟,還吸引不了我的注意。」


蕭御:「……」吸引不了您的注意那您快出去成嗎?他都快忘了,謝世子想來是喜歡「豐滿」的呢,當初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那雙眼睛都往他胸口溜過幾遍了。


現在徹底斷了人家的念想了。


謝景修冷聲道:「怎麼還不動手?要本世子幫你不成?」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蕭御忙道,三下五除二地把衣裳脫了,跨進浴桶里。


謝景修冷哼一聲,抱臂靠在門邊看了片刻,便緩緩地走了過來。


蕭御坐在浴桶里,直覺頭皮一緊。


總覺得今天的謝世子似乎跟以前都不一樣,讓人有點發怵。


難道自己惹著他了?蕭御立刻反省自身,可是這幾天他除了看書就是給林顯看傷,怎麼也不可能惹到謝世子啊。


謝景修走到近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


「為何不洗?難道要本世子幫你洗。」


蕭御忙往水面下一縮,悶聲道:「不用不用,怎麼敢勞煩世子動手。」


謝景修聞言,面色更陰沉了幾分,看得蕭御暗暗叫苦。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謝世子今晚一定是生氣了,而且,氣得不輕……


他也不敢再叫謝景修出去,盡量忽視那兩道探照燈一樣的眼神,迅速地洗完澡換上乾淨衣裳,這才吁了一口氣。


其實他大可不必擔心什麼,謝景修既然跟他有三年之約就一定會堅守。但是謝世子偶爾流露出來的不滿也是越來越明顯了,蕭御總覺得謝世子一直在尋空子讓他自己說出口,好打破那三年之約,表面上還總作出一副高嶺之花的模樣。


真是,狡猾狡猾的。


謝世子見他毫無形象毫不媚惑地洗了個戰鬥澡,還把褻衣的扣子老老實實地扣到了最高,周身的溫度越發低了下去。


冷哼一聲,謝景修抬腳朝外走去。沒聽見蕭御跟上來的腳步,他又回頭皺眉道:「還不走?等本世子來抱你嗎?!」


蕭御:「……」忙急急地跟上了。


謝世子今晚上的套路他也算摸清了。他說「等本世子動手替你脫衣嗎」,意思就是「快點求本世子替你脫衣」,他說「難道要本世子伺侯你洗澡嗎」,意思就是「你快點開口求本世子幫你」,他說「等本世子來抱你嗎」,意思就是「只要你說要,本世子馬上就會滿足你」……


蕭御抬頭望天,為什麼世子今天特別彆扭,為什麼?……


回到房間,不等謝世子開口說「難道要本世子抱你上床」,蕭御已經十分自覺地爬上床拉開被子規規矩矩地躺了下去。


謝景修:「……哼。」


將外衫扔到屏風上,謝景修脫鞋上床,跨到床的里側躺下了。


半晌無言。


同床而眠這麼久,蕭御從最初的不自在到後面漸漸習慣了,便經常性地忽視了謝景修的存在。如今再次強烈地感受到身邊多了一具火熱的身軀,鼻端滿是謝景修身上那特有的清新淡雅的冷香,蕭御總算沒了心思再想醫書和林顯,心裡紛亂複雜,來來回迴轉的都是謝世子的身影。


半晌謝景修突然側身面向他,長手長腳地將他抱在懷裡。蕭御渾身一僵,見謝景修沒有別的動作,才又漸漸放鬆下來。


因為一紙婚書結成的特殊關係,蕭御對謝景修的感覺自然不可能真的像普通的同性朋友那樣簡單。不用他們刻意做什麼,他們之間本來就是曖昧不清的。


可是從曖昧走到實質性的關係……蕭御從來不敢去細想,至今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半晌謝景修輕嘆的聲音從頸後傳來:「鈺兒,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聲音中似是隱忍著一絲酸澀與彷徨。


蕭御知道謝景修不是真的認為他還沒長大,只是不願意逼迫他。大概他用了手段強硬地干涉他的道路,將他留在身邊,不是不心虛的吧。


蕭御聞言也輕嘆了一聲,似是回應安撫他的心酸。


謝景修於是將他抱得更緊了,臉龐埋在他的頸側蹭了蹭,顯出幾分卑微的請求來。


蕭御抓了抓謝景修的發俏,沒再搭理。


不管謝世子是鬧彆扭也好裝可憐也好,他是真的還沒成年啊!想幹啥呢?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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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第二天一早,蕭御醒來的時候正對上謝世子放大的俊臉,頓時一個激零,什麼睡意都沒有了。


昨天夜裡謝世子百般手段也沒能哄得他心軟,誰讓他自己當初鬼迷心竅許下了三年之約,蕭御不點頭他除了規規矩矩抱著他睡了一晚上什麼便宜也沒佔到,此時心情自然不可能好。


蕭御坐起身來,看著拗著高貴優雅地造型側躺在身邊的謝世子,笑了笑道:「早啊。」


謝景修冷哼一聲,下床穿衣。


早飯過後,謝景修拉住欲往林顯的房間里去的蕭御,面色不善地道:「林將軍那裡有馮老看著,你不去他也不會少塊肉。」


蕭御:「……」他不去林將軍當然會少塊肉啊,這可是字面意義上的。


謝景修二話不說,拉著他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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