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死後，墳頭寸草不生，這大凶之兆竟救下全家性命

中國有句話「聞言早覓回頭岸，免卻風波一場災。」意思是說，身犯險境自己不知，被旁者提醒之後，幡然醒悔，化解了即將降臨的災難。

單說前朝，有個叫謝東來的邑令，出身寒微，父親乃是個終身不第的秀才，志大才淺，忽一日出門，再無消息，留下孤兒寡母艱難渡日，謝東來孩童時受父親熏陶，立志光宗耀祖。

所在縣鎮酷吏甚多，對百姓盡其所能壓榨欺凌，個個趨炎附勢，溜須拍馬功底一流，是以縣民雖深惡痛絕，卻也無可奈何。謝東來聰明伶俐，先後考取秀才舉人，後至進士，發誓做個好官，留在京師一段時日之後，終因性情剛烈，受眾人排擠，遠遠地派到監縣當了個小小的邑令。

一晃六年，朝廷似乎忘了謝東來其人，兩任下來，雖然有所建樹，卻始終沒有提拔升職的意思。恰好，朝中一品大員方劬的新岳丈也在監縣，夫人就勸謝東來多去走動，謝東來思索一番，不願辜負多年所學，不想一輩子只在地方做個邑令，便同意去拜訪賈家。

那方劬的小舅子，依著姐夫這座大靠山，在監縣連設多個商行分號，買賣良田，手段卑劣，令人不恥，屢屢被人訟告，謝東來跟賈家接觸一段時日，深知這小舅子為人，但投鼠忌器，權衡下來，次次和了稀泥，畢竟還得附著賈家這柄高枝哩。

漸漸地，學了許多官場手段，原本兩袖清風的謝東來，也小心翼翼地塗抹一下名冊，蓋幾下官印，那錢財便自然而來，起初還有些不適，而後放開了膽子，一邊嘆氣，一邊將那贓銀收入囊中。

又過半年，乃是謝東來母親忌日，他趕去故居，來到母親墓園一看，好似掀開頂陽骨，澆下一桶雪，母親墳墓周圍竟然寸草不生，不僅如此，那墳墓旁邊，還多出一個墳堆，卻不知是誰的。

謝東來甚是氣憤，料想是遭人報復所致，寸草不生，言下之意是絕子絕孫，多出來一個伴墳，不亞於是在侮辱亡母。於是尋來钁鏟，把這墳頭刨平，不料剛挖了幾下，現出一個骨灰瓮來，上面還寫了幾字「吾友謝東來魂安。」

謝東來大怒，將這骨灰瓮摔得粉碎。

突地，聞得身後桀桀冷笑，回頭一看，瞧見一隻白狐眯著兩眼，頭頂還有一撮月牙狀的紅毛，有些眼熟。

謝東來心裡駭道，難不成笑聲是這狐狸發出來的？

白狐竟猜透了他的心事，又笑了一聲，「邑令大人莫慌，我只是來祭奠一下昔時的恩人罷了。」

謝東來脫口而出，說道：「咦，怪了，畜生竟能口吐人言。」

白狐不屑道：「人既然能做出畜生之事，畜生又何償不能說人話。」

謝東來臊紅了臉，岔了話題，道：「我來拜祭亡母，卻不知你所謂的恩人又是誰？」

白狐道：「方才你摔碎的骨灰瓮，裡面裝著的，便是我二十年前的恩人，謝東來。」

謝東來大喝道：「胡說八道，我謝東來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你卻說我已經死了，不消說，我母親墳前無半棵芳草，還有這個莫名奇妙的墳堆，都是你搞出來的把戲了？說！你這般侮辱本官，是何居心？」

白狐緩緩把頭仰起，似在回想往事，「我類乃是月牙狐族，早年傳言，若是家中丟失金貴之物，只須剝了我們的頭骨，放在炭火上烤炙，便可讓偷竊者頭痛欲裂，於是一時風行獵殺我族，實則俱是訛傳，乃人心卑劣所致。我已有百年閱歷，終究逃不過人類陷阱，被捉之後，幸被小友謝東來所救。其後用了整整二十年時間才恢復過來，可惜半年前，我那舊友謝東來已經身亡了。舊友之恩，無以為報，便將骨骸收殮在其母身邊。」

謝東來咦了一聲，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當年青衫之時，確實救過一隻月牙狐，可惜已有多年不曾見到這種狐類，許是絕滅了，」打量白狐半晌，又嗤鼻道：「我既當年救了你的性命，你卻為何恩將仇報，侮辱亡母，早知就不該救你這畜生。」

白狐咧嘴笑道：「怪哉，我那舊友早於半年前便染上污病去世了，他生前最恨沆瀣一氣的臟官，最惱貪墨枉法之徒，最惡諂媚之人，豈是你這種奸詐之輩所能比的，我再說一遍，我那舊友恩公，已於半年前的三月十五日死了，得了臟病。」

謝東來如置冰窖，憶起三月十五正是自己拜訪賈家的日子，不由得冷汗直冒，一幕幕舊事湧上心頭。從初識文字，到熟讀諸經，事無巨細，浮現眼前，昔時在母親病塌發過的誓，猶響耳畔，自己曾經最厭惡最瞧不上眼的那類人，誰料到，多年之後，自己也跟他們一樣了。

一股冷風吹來，徹骨生寒，謝東來盯著亡母的墳墓，不覺潸然淚下，喃喃自語道：「那謝東來是死了，那謝東來果然是死了，如今的謝東來，不過是具空殼，是個行屍走肉罷了。」

正想著，一股勁風撲來，謝東來被它一吹，腳下無根，瞬間飄到半空，謝東來遍體冰冷，心想，「常聽人說，陰魂最忌怕猛風，皆因風裡含有罡氣，我眼下周身不適，許是死了吧？」悠悠蕩蕩，也不知過了多久，看到一家宅子有亮光，他透牆而入，卻見床前躺著一人，但覺呼吸一窒，與那床上之人合為一體，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已是汗流浹背，濕透被褥。

謝東來長嗟短嘆，自己醉酒於塌上，午時一眠，竟然做出這等怪夢，心裡凄苦道：「我與賈家同流合污，莫不是母親在天之靈，託夢告誡於我？」急忙備車趕往故鄉，馬不停蹄到了亡母墳園一瞧，果然看到墳墓周遭光禿一片，只是少了那座伴墳。

燒了元寶紙錁，謝東來對著墳墓說道：「母親放心，我這就辭去邑令之職。」

回到馬車廂里，覺得似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掀簾一看，正好與十丈開外的一隻白狐雙目對視，謝東來一驚，慌忙跳下車，那白狐轉身走了，剎那消失不見，謝東來瞧得真切，它額頭處分明有一道紅毛月牙。

返回監縣，假託重病在身，上書辭了邑令一職，將那貪墨得來的銀子，全都捐了出去，最後，攜家眷回了故居，專心做起學問來。

新邑令甫一到職，便去拜訪賈家，盼著攀關係，能升官發財，可惜，這邑令老爺任期未滿，朝廷風向陡轉，那大員方劬被皇帝老子以逆反之罪滅族，新邑令也遭受殃及，全家悉數盡斬。

聞得此訊，謝東來手一抖，打碎硯台，若不是及早上岸，被抄家滅門的就是自己這老老小小了，也虧得那隻白狐，讓自己幡然悔悟。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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