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裡的一樁怪事：起死回生的樹蛙

「唉，小傢伙沒能熬過這個冬天。」

說話的是一隻阿拉斯加土撥鼠，和它一塊兒的則是一隻北方環頸旅鼠。它們剛剛在陽光下晒乾了背上濕冷侵骨的毛髮，就在一堆乾枯發脆的落葉中發現了這個小傢伙—— 一隻凍成冰的阿拉斯加樹蛙。

凍成冰棍的阿拉斯加樹蛙（網路圖）

土撥鼠念叨著上一個冬天是多麼難熬，自己花了一整個夏天狂吃海喝增加體重，結果冬眠醒來時發現自己還是瘦成了皮包骨。「真搞不懂一隻樹蛙怎麼會來到阿拉斯加，這地方真不是它能呆的。」它感慨道。

「可不是嘛，像我，即使有一身長毛，大冬天出門還是覺得寒冷刺骨。小傢伙身上一根毛都沒有，怎麼可能抵禦得了阿拉斯加的寒冬呢。」旅鼠說著用鼻子拱了拱樹蛙的身體，嘆口氣說，「看看，都凍成樹蛙冰棍了。」

憑著自個兒的生活經驗，土撥鼠和旅鼠都知道動物只要凍成了冰，就意味著生命的結束。不過，它們還是決定請來見多識廣的河狸，讓它來判斷樹蛙是否真的死亡。

河狸一看到冰凍的樹蛙，表情立即變得凝重起來，用鼻子碰碰樹蛙的身體，本該柔軟的樹蛙皮膚此刻卻是又硬又冷。「不妙啊，都凍成冰了。」它搖搖頭說。

「可不是嘛。」一旁的土撥鼠和旅鼠嘰嘰喳喳地發表著意見，講述自己是怎麼發現樹蛙的，又如何憑經驗判斷樹蛙已死。

熱心腸卻愛碎碎念的阿拉斯加土撥鼠和北方環頸旅鼠（網路圖）

河狸又用爪子輕輕撥動樹蛙的身體，毫不費力地將樹蛙掀翻了身。樹蛙暴露出白花花的肚皮，一動不動。

「四腳朝天，死翹翹了。」兩名旁觀者嘖嘖感嘆。

河狸繼續觀察樹蛙。它知道蛙類在岸上用肺呼吸，所以總能看到它們的下巴和身體側部一張一翕。然而眼前的樹蛙的下巴、軀幹沒有半點動靜，像是被永遠定格在了一個瞬間。

「它沒有呼吸了。」河狸說道。

旁邊的兩個旁觀者又嘰嘰喳喳起來，阿拉斯加天氣太惡劣，小小樹蛙真是生錯了地方。

河狸又將耳朵貼在樹蛙的肚皮上，想試試看能不能聽到心跳聲。很長時間，肚皮里都沒有傳來「咚咚」的心跳。身體凍成了冰，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就河狸所知，沒有哪種生物在這種狀況下還能算得上「存活」。

「它已經死了。」河狸宣布了它的結論。三隻嚙齒動物圍著一隻爬行動物感嘆生命的脆弱。最後，河狸提了個建議，小樹蛙太可憐，不如找個地方把它埋了。旅鼠和土撥鼠立即表示同意，它們本想大展身手挖個精美的地洞，卻被河狸制止了。

「據我了解，樹蛙喜歡在厚厚的落葉堆下休息，我們不必多事，把它埋在落葉下就行了。」

見多識廣的河狸（網路圖）

這個主意不錯。一番勞作之後，一個簡易的「落葉墳」堆成，樹蛙正式下葬。就這樣，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解決，幾隻動物的生活又回歸平常，開始享受忙碌而短暫的春天。

一個星期過去，土撥鼠重新路過樹蛙的墳前，意外而又驚恐地發現，墳頭的落葉竟然在動，而且是從里往外，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頂出來一樣！

這可把土撥鼠嚇壞了，它叫來旅鼠。兩隻鼠站在落葉堆前，隨著樹葉被頂起來的頻率而忽高忽低地叫喚，身體也嚇得一抖一抖。

「我、我說，這落葉下埋的是只死、死樹蛙吧？」土撥鼠結結巴巴地問。

「廢話。咱們一起埋的！」旅鼠的音量雖然大，聲音卻顫抖不已。

落葉終於被徹底頂開，它們看到，一隻活蹦亂跳的樹蛙從下面鑽了出來，沒錯，正是一周前被它們埋了的那隻樹蛙。

「鬧鬼啦！」土撥鼠和旅鼠驚叫一聲，雙雙嚇暈過去。

樹蛙復活！它不是被凍成冰了嗎？（圖片來源：美國國家地理頻道）

等它們再次醒來，河狸正蹲在它們面前。「你們醒啦。」河狸鬆了一口氣。

土撥鼠和旅鼠急忙抓住河狸，你一言我一語地報告它們的見聞，死去的樹蛙復活了！

「我都知道了。」河狸笑著說，指指趴在自己肩上的樹蛙，「它看見你們暈了過去，急忙把我找來看看。」

樹蛙停在河狸肩上，眼睛明亮清澈，皮膚濕潤光滑，身體一吸一張，怎麼看都是一隻健康的樹蛙。

「你不是凍成冰棍了嘛？」土撥鼠先發問。

「對啊，可那不代表我已經死了。」樹蛙回答。

「但是河狸說你已經沒有呼吸，心跳也沒了。」旅鼠追問。

「那是因為我凍成『冰棍』了嘛，哈哈哈。」樹蛙自以為講了一個精妙的笑話，結果發現只有自己在笑，於是清了清嗓子，開始認真解釋，「我沒有皮毛保暖，過冬的方式就是讓自己凍成『冰棍』。

「冬天的時候，我會睡在厚厚的落葉下。同時，體液里尿素含量大大升高，肝糖原大量轉化為葡萄糖。這兩種物質都起到抗冷凍劑的作用，幫助細胞在結冰過程中膨脹、破裂脫水，從而避免死亡。這樣，即使凍成了冰，我也可以在來年春天融化，復活。

「至於心跳和呼吸，並不是完全停止，而是相隔幾天甚至幾個星期才心跳一下，呼吸一次。我的新陳代謝率接近停滯，自然不需要頻繁的心跳和呼吸來維持。」

土撥鼠和旅鼠聽了都十分驚奇，世界上居然還有凍成了冰還能活過來的動物，這回真是大開眼界了。

「至少有一件事我們做對了。」土撥鼠對旅鼠說，「幸好我們沒把它埋進土裡。」

樹蛙融冰過程（圖片來源：美國國家地理頻道）

參考資料

Sirucek, S. (2013, 8 21). How Arctic Frogs Survive Being Frozen Alive. Retrieved from National Geographic: http://voices.nationalgeographic.com/2013/08/21/how-the-alaska-wood-frog-survives-being-frozen/

Tips：

1. 阿拉斯加土撥鼠：生活於北阿拉斯加近極地地區，體長約五十厘米，體重範圍從2. 5千克到4千克。體型因冬眠消耗而劇烈消瘦，但可以在短時間長回來。夏天，阿拉斯加土撥鼠會大量進食，儲備占近20%體重的脂肪來度過冬天。

2. 北方環頸旅鼠：生活在阿拉斯加苔原上的嚙齒動物，平均體重110克左右，平均體長16厘米。北方環頸旅鼠的皮毛會隨著季節變化而變化，春夏為淺至深灰，夾雜棕紅色的底毛，冬季則為純白。它們的前掌擁有兩根長爪，便於挖開積雪。

3. 阿拉斯加樹蛙：廣泛分布於阿拉斯加地區，辨別的標誌是眼部黑色面罩一樣的花紋。身型嬌小，一般不超過6厘米。在潮濕的夏天最為活躍，夏天一過，最早可於八月進入冬眠。目前科學界已探明阿拉斯加樹蛙僵而不死之因，和許多極低昆蟲、爬行動物一樣，它們利用自身產生的抗冷凍劑來抵抗冰凍造成的細胞脫水。即使三分之二的體液被凍成了冰，阿拉斯加樹蛙依然可以在來年復活。

4. 抗冷凍劑：能夠抵抗結冰過程中細胞組織損傷的化學物質。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細胞隨著結冰過程膨脹，破裂脫水，最終死亡。抗冷凍劑按照作用機制分為兩大類：一類降低結冰臨界溫度，避免細胞結冰，常見於極地生活的魚類；另一類則於特定分子結合，幫助細胞在結冰過程中維持結構。常見的抗冷凍劑包括葡萄糖、尿素、甘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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