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學生被拐到山村，2年後家人來尋，她做一舉動毀自己一生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余若 | 禁止轉載

1

這座偏僻的小村子好久都沒有這般熱鬧了。

黃昏時分，氤氳的水汽籠罩著一座座低矮的小房子，冬天沒有多少勞作需要乾的男人女人，此時本該躺在熱炕上說著悄悄話了，然而這當兒，卻都齊齊聚集在老王家的門口。

這座兩層樓的磚瓦房，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的時候建的，那個時候，王寒的爺爺還在世，這個手藝精巧的工匠專門給村裡的人家攬活兒，那時候家裡的日子過得還挺寬裕。可好景不長，他爺爺年紀大了，生了病，村裡條件不好也治不了，一拖再拖就把人拖死了。

王寒他爸也是在王寒小的時候就去外面打工，後來在工地上發生了意外死的，那工頭跑得倒賊快，這家人什麼賠償也沒撈著。那時候王寒才念到初二，家裡上有個八十幾歲的奶奶，一身毛病的媽媽，下還有個痴呆的弟弟，全家索性一合計，就讓王寒輟了學回家耕地了。

這家人的日子過得馬馬虎虎，可王寒的年紀也一天天大了，眼看年近三十了，連個媳婦都討不上。不是王寒不想娶妻啊，主要是他家條件太差，也沒姑娘願意嫁啊！

可是也該這家人走運，王寒有個遠房表叔是做「大」生意的，這不，前兩天剛賣了個城裡的姑娘給王寒當老婆，今兒人就給送到屋裡了。要說這姑娘倒也不是很貴，統共也就一萬塊錢，可就是這一萬塊，也是王寒家裡東拼西湊，砸鍋賣鐵湊出來的。

王寒媽的眼圈紅紅的，「你弟弟我就指望不上了，咱們老王家的香火就全系在你的身上了，她是我們花大價錢買來的，就是來給咱家生小子的，你讓她使勁兒生，直到生不出為止，咱們不能虧了！」

王寒唯唯諾諾地點點頭，眼睛瞅也不敢瞅那姑娘。

村裡有些好事的婆娘就開始對著那被拐來的可憐姑娘評頭論足了，「哎呀，這皮膚真白，一看就是城裡嬌滴滴養著的閨女，也不知道掐一下會不會掐出水來？」女人說著，就真的走過去作勢要掐。

王寒媽趕忙推了那女人一把，「掐壞了你賠啊？趕緊走吧，我們還有正事兒呢！」

眾人一副明理兒的表情，嬉笑著說了幾句，這才帶著曖昧的笑意走了。

王寒媽也走了，還「體貼」地將門帶上了。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王寒才搓了搓手，走過去怯生生地問那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了啊？」

姑娘蜷縮在屋角，披頭散髮，身上剛及腳踝的淺色長袖連衣裙，已經被各種油污浸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及腰的長髮上也沾滿了說不清的雜黃色黏膩膩的東西，偶有一陣陣的惡臭飄散出來。

過了一會兒，姑娘那雙唯一還值得矚目的黑亮亮的眼睛轉動了一下，她看向王寒，也許是覺得王寒面相憨厚老實，她一下放聲大哭起來，「我叫小怡，求求你，求求你幫我報警，我是被拐來的，我要回家！」

王寒沒有想到小怡會這麼說，好半天才道：「你現在是我媳婦了，我不能放你走。」

「我不要，我不要！」小怡突然激動地站起來，拚命地拉房門，房門一開，卻見王寒媽拿著一根棍子惡狠狠地站在門口。

「老嬸子，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不要以為這些長相斯斯文文的城裡姑娘有多老實。」王寒媽身後還站了個黑黝黝的女人，扯著個大嗓門嚷著，「像我家那個，一開始也是就知道跑，心思也沒在這兒。我就打，天天打，打著打著人就老實了！」

王寒媽聽著，越發紅了眼，平日里病殃殃的連個鋤頭都舉不起的樣子，此時卻像打了雞血一樣鬥志昂揚，手上的傢伙毫不客氣地朝小怡身上揮去，嘴裡還罵罵咧咧，「叫你跑，叫你不老實，我叫你跑！」

王寒也沒閑著，在那個大嗓門黑女人的指揮下，拿了根結實的繩子將小怡五花大綁。

「把人丟去柴房，餓個兩三天，什麼都好辦了。」黑女人叉起了腰，笑著說道。

2

等到王寒再次打開柴房那扇門的時候，裡面異樣的安靜使他良心有些不安。

「媽，我……」

「去，快去！」王寒媽豎起了眉毛。

王寒躊躇著，還是邁開了步子。

「咳……」小怡輕輕咳了一聲，還未適應光線的雙眼微眯起來，聲音卻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扣在了王寒的耳朵里，「我想通了，我不跑了。」

小怡終於從柴房裡出來了，王寒媽給她燒了水洗澡梳頭，又讓她換上了農婦穿過的補了丁的衣服。她原本那一身優雅的長裙被王寒媽扔在了臭水溝里，那一頭飄逸的及腰長發也被齊耳剪掉，只剩坑坑窪窪的發尖兒。

「我們村裡就沒有你這樣打扮的女人，原先隔壁陳家的媳婦剛送來的時候，比你還妖氣，現在還不和大伙兒一樣了？這女人啊，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待在家裡生孩子就好，穿裙子留長發就不像個正經人。」王寒媽絮絮叨叨地說著。

小怡身子抖了抖，似乎氣急了，然而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她必須忍！至少現在她可以在屋子裡任意走動了，雖然還是不能走出這個院門，連去院子里餵雞都不可以。不過她相信也快了，總能走出去的，只要能走出去，就有辦法逃了。

生火做飯，劈柴挑水，這些都是小怡從來沒有做過的活，但是現在卻每天都要做，原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雙手很快就起了老繭，然而這些比起她的將來，都不值一提。

又是一天的辛苦勞作，小怡疲憊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倒床就睡。半夜，朦朦朧朧中，似乎有人壓在了她身上，她一下驚醒了，一股沉悶的酒氣撲鼻而來，她本能地反抗，想推開身上的人。

「你是我家買來的，是來給我家生兒子的！」黑夜裡，傳來王寒悶悶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小怡自然是不願的，可是一想到不順從他，就會挨打，就會挨餓，就會又一次被關進柴房，就再難有機會逃走了，她原本緊抓著王寒衣領的手就一點點地鬆了下來，最終徹底放棄了抵抗。她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不願去想了。

經過這一晚，王家對她有了很大的改觀，王寒媽的臉上有了些笑意，開始主動招呼小怡上桌子吃飯，而不是再讓她吃他們剩下的了。

「媽。」小怡想了想，揉著衣角，「您身子不好，院子里那些果棚啊，雞啊，我來給您照料吧。」

王寒媽放下筷子，看了眼王寒，半晌才說了聲「好」。

小怡開始在院子里觀察那些來來往往的人，時間久了，她也對過往的村子裡的人摸清了個大概。然而，這一天，村子裡突然來了個陌生的年輕人，高高瘦瘦的，穿了件黑色的長風衣，他來王家討水喝。

小怡一見他，心裡就有些異樣的躁動。她尋思著，若是她沒有被拐到這窮山溝溝里來，她未來的丈夫也該是這樣風流倜儻，瀟洒不羈啊！這樣想著，她不禁又顧影自憐，心裡有些惋惜。

來人說他叫銘鋒，是個攝影師，專程來村子裡採風的。

攝影師啊？攝影師好啊！小怡喜滋滋地想著，她原本是美術學院的學生，這學畫畫的和搞攝影的倒是配得上，配得上。

春忙時節開始了，小怡主動提出想去田裡給王寒送午飯，王寒媽原本不想這麼早就放她出去的，但耐不住王寒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答應了。

小怡就借著這送午飯的檔口，去看銘鋒攝影，跟他聊天，聽他說天南地北的奇觀風光，人文歷史，小怡也跟銘鋒說起她是學美術的，是個大學生，是被拐賣到這兒來的。

銘鋒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小怡趁機把寫有自己家庭住址和父母姓名單位電話的紙條交給了銘鋒，讓他離開村子之後立刻報警，並通知她的父母來接她。

然而，沒過多久，小怡和銘鋒私下會面的事兒就被村子裡的人發現了，事情傳得七七八八，銘鋒很快就被村民趕出了村子，小怡也被王家重新鎖回了柴房。一段還沒開始的感情就夭折在了搖籃里，同時失去的，還有她費盡心思得來的自由。

小怡每天煎熬度日，她不知道銘鋒有沒有報警，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通知她的父母來接她，一切都是未知數。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一邊偷偷抹淚，一邊嚼著已經酸臭的剩飯。

盼啊盼，小怡沒盼來解救，倒盼來一個不知對她是好是壞的消息，她懷孕了。

3

王寒媽倒高興壞了，整日對著天上，念叨著「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老王家有後了，老王家有後了！」

可小怡卻高興不起來。要說這個孩子來的不好，王寒媽卻因為這個孩子，將小怡從柴房安置到了最大的屋子裡，還把捨不得賣的老母雞殺了給小怡熬湯喝，她總是說：「多吃點，多吃點，讓我的孫子長得白胖些。」這可是小怡來村子裡後，吃得最像樣的一回。

可是這個孩子現在也成了她最大的羈絆，王寒那樣粗鄙的男人，她壓根就看不上眼，又怎麼能給他生孩子呢。再說有了這個孩子，她就要被困在這裡十個月後才能想辦法離開了，不行不行，思前想後，她不能讓這個孩子生下來，或者說，趁著肚子還沒大，她必須抓緊時間趕緊逃走才行。

可是，現在王寒媽是一步都不離開她了，吃喝拉撒全跟在她後面，一雙又小又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有時候小怡睡了午覺醒來，發現王寒媽居然還是坐在那兒，保持著她入睡前看到的那個姿勢，心裡不禁一陣惡寒。

天氣一天天熱了，小怡獃獃地坐在屋子裡搖著把破扇，忽然心生一計。

「媽，咱家扇子都壞了，搖不上風，你去集市上買一把唄，不然這天氣太熱了，我汗出多了對寶寶也不好。」

王寒媽冷漠的表情在聽到小怡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終於有些動容了，她點點頭，卻沒有急著出門，而是上了二樓把她那個傻乎乎的小兒子拽了下來，拉到小怡的屋子裡。

「看著你嫂子，別讓她跑了，媽去給你買糖吃。」

這小兒子叫王棉，如今也有二十六七了，小時候發高燒燒壞了腦子，如今智商也就只有八九歲一般。他平時都是一個人住在二樓，吃飯也是王寒媽給他端到屋子裡，所以和小怡幾乎也沒怎麼見過面。

「嘻嘻。」王棉歪著腦袋笑著，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流，「媳婦，我的媳婦……」

王寒媽回頭給了他一巴掌，「胡說，什麼你的媳婦，那是給你大哥買來的，是你大哥的！」

王棉挨了打，哼哼唧唧地蹲在角落裡，任隨他媽怎麼哄勸都不肯再起來。王寒媽嘆了口氣，徑自走了。

過了會兒，等王寒媽走遠了，小怡才從床上起來，輕輕地打開門栓。

王棉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抱住小怡，嘴裡還直念叨，「媳婦不要走，媳婦不要走。」

小怡嚇壞了，拚命地掙脫，「你個瘋子，快放手！」

王棉一下哭了起來，「我要去告訴我哥你打我，讓我哥打死你，打死你！」說著，作勢就要往外沖。

小怡連忙拉住他，「好了好了，我跟你開玩笑的，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王棉蹲下身抱住小怡的腳，頭像個撥浪鼓一樣左右晃動，一言不發。

小怡想了想，又道：「那我帶你去找個媳婦？」

王棉眼睛一下亮了起來，「要找個比你還漂亮的，大哥娶媳婦，我也要娶，媽總是偏心大哥！」

小怡連連應著，好說歹說總算出了門。

「你媳婦在村口，你知道怎麼走嗎？」小怡問道。雖說她來這裡已經有段日子了，可她並沒有多少機會在村子裡到處走動，所以路況和方向她還是不大分得清。

王棉也是被他媽關在家裡關久了，也找不到路的，此時一臉迷茫地看著小怡，突然又放聲大哭起來，「你騙我，你騙我，你連路都找不到，還說帶我找媳婦。」

小怡慌忙道：「沒有，沒有，我這就帶你去。」

放眼望去，整座村子被群山包圍，到處都是泥土堆砌的荒涼之路，連條像樣的能夠供人平穩行走的道路都沒有。這樣荒僻的村子，道路不通，通信不通，外面的車子開不進來，裡面的人也不容易走出去，小怡所有的希望，似乎都被這些殘忍的山石一點點地磨光殆盡了。

她看了一眼王棉，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平和，「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找你哥，你哥知道怎麼去村口找你媳婦。」

王棉看起來已經相信她了，傻傻地笑著放開了她，還讓她快去。

小怡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雖然她並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走，但眼下顧不了那麼多，她只能隨便選了條道兒，飛快地走著，她以為總能走出去的。她不禁加快了步伐，開始跑了起來，拚命地跑，拚命地跑，彷彿重回自己的世界近在咫尺了一般。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嘈雜聲。

「站住，站住，別跑！」身後的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大。

小怡心裡慌了神，頭也不敢回，腿腳卻漸漸虛弱了起來，力氣也慢慢地彷彿被抽光了一般。她腳下一顫，踩在一顆石子上，一不留神，就那麼直挺挺地摔倒在了石子地里。

昏迷之前，她看到很多雙腳圍在她周圍，耳旁是各種斥罵聲，「叫你跑，叫你跑，怎麼不跑了！」

「這女人忒不老實了，來這麼久了還想跑！」

醒來的時候，還是在王寒家的破屋子裡。小怡不禁有些想笑，居然還是沒有跑掉，她突然有些疲累了，想著倒不如就這麼過算了。猛然間，她突然想到什麼，右手撫上肚子，睜大眼睛問旁邊的王寒：「孩子呢？」

憨厚的男人笑了笑，「孩子沒事。」

她鬆了一口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這般在乎這個孩子了，她能感覺到他的動靜，能感覺到她是與他血脈相連的，有時候甚至一想到可能不能帶他來這個世界，或者說她不能陪伴他長大了，她心裡就沒來由的煩悶。

小怡徹底和這個世界隔離了。王寒媽整天破口大罵，罵罵咧咧的吵個沒完，她把小怡的手腳都捆在床腳上，連吃飯都是她給喂的。過了幾天，她才給小怡鬆了綁，讓小怡可以在這間狹小的房間里活動活動。

4

轉眼小怡的孩子就生下來了，是個女兒。

出了月子，一切彷彿都回歸了平常。做家務，帶孩子，偶爾還去田裡幫襯，小怡像個尋常農婦一般，日復一日，麻木地活著。然而不管她做什麼，做得有多努力，王寒媽總是看她不順眼，也許，是因為她這一胎生的是個女兒吧。

王寒的脾氣也越來越大了，對待小怡早已沒有了當初的拘謹，有時候倒來的洗腳水燙了，他會揚手就將整盆水潑在她的身上，有時候夜裡女兒哭鬧得厲害吵到他休息了，他也會直接抄起棒子就往小怡身上打。

剛開始，小怡會反抗，會對罵，然而換來的不過是更加兇狠的摧殘，時間長了，便也麻木了，王寒再對她動手，她也默默地受著了。

鄰居家的媳婦媽子就總是勸她，「女人被自家男人打很正常，嬸子我年輕的時候也是被打過來的，女人沒什麼氣受不得的，忍忍就好。」

王寒媽在旁邊見小怡不吭氣，氣焰更盛了，「你是我家買來的，我家愛咋樣就咋樣！」

小怡漸漸認同了這些話，她開始覺得自己很卑微，她覺得自己彷彿就是泥土中的塵埃，一生煙塵，滿身泥濘，陷進土裡就再也爬不出來，也再也洗不幹凈了。

事情總是有轉機的，就在小怡認定自己一輩子就會待在這大山的荒僻村子的時候，她的父母和妹妹來了。

在一群村民警惕而疑惑的眼神中，這三個衣著光鮮的人一路朝王寒家走來。

「媽，銘鋒說的就是這家。」穿著白色長裙、留著及腰長發的女孩子指著這破舊的二層瓦房，對身邊的優雅婦人說道。

小怡躲在王寒家二樓上的閣樓里，透過狹小的窗子往外面看，她看見王寒媽正和她的家人爭執著什麼，似乎在阻攔他們進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父母，而她的妹妹，已經長高了不少，正當妙齡，言行打扮一如當初被拐之前的那個自己。

沒有驚喜交加，有的只是惶恐不安。她突然淚如雨下，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家人，她也不知道該不該以這副面黃肌瘦的邋遢模樣出現在家人的面前，她也不敢想像，她回去之後要怎麼樣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她心思頹喪，看著牙牙學語的女兒，心中萬千不舍，看著樓下的父母，又突然生出些許陌生之感，若是換了一年前，她會迫不及待地下樓跟他們相認，可是如今呢？她開始惶恐回到都市中喧囂的生活了，她開始害怕她的女兒沒有媽媽的陪伴，該怎樣在這個家裡立足，她開始擔憂……

總之不行，她已經回不去了，過去那些優雅從容的生活已經回不去了，算了吧，就這樣了吧！

「你好？」妹妹突然站在門口對她說話。

驚慌之餘，小怡來不及擦乾眼淚，她不安地站了起來別過臉，唯恐妹妹認出了她。

「阿姨，請問……」

什麼？她的妹妹竟然叫她阿姨！她看起來已經有那麼蒼老了嗎？

「呃，嗯，你有什麼事嗎？」她還是回答了，儘管聲音聽起來乾澀無力。

妹妹走了進來，站在她面前看著她，「我聽人說我姐姐住這兒？」

小怡把目光轉向妹妹，她也生了一雙黑亮透徹的眼眸，「我不知道，你姐姐不在這兒，你趕緊走吧！」

妹妹似乎有些失望，「難道這兒除了你和樓下那個婆婆，就沒有人了嗎？」

「不是，還有我丈夫和小叔子，我不認識你的姐姐，你趕緊走吧！」小怡有些激動，動手將妹妹推了出去。

她看見妹妹下了樓，和父母一起站在院里的還有幾個陌生的高大男人，可能是便衣警察。妹妹朝父母和那幾個人搖了搖頭，父母有些失望，嘆了口氣，說了幾句什麼，一行人轉身走了。

夕陽西下，天邊血色如火，家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將她的青春和依戀都一同帶走，埋葬在了這片血色夕陽中。

幾年過去了，小怡的肚子都沒再有過動靜。

王寒媽每天急得團團轉，有一天，村子裡有個老婆子給她提建議，「你家老二也三十了吧，就你家那條件，再加上老二那樣子，怕是也娶不到媳婦了吧。

「乾脆你把老大媳婦也給你家老二得了，反正她來了好些年，也只添了個丫頭片子，說不定跟了你家老二還可以添個小子呢，反正都是你們老王家的孩子，親兄弟分什麼你的我的。」

兄弟共妻在村子裡素來不是什麼稀罕事兒。王寒媽早先也想過，只是怕王寒不高興所以才沒提，但事到如今，為了自家的香火，她也不得不走這條路了。

王寒聽了這個建議，倒是沒說什麼。

小怡一聽，卻是目瞪口呆，然而哪裡輪得到她來反對，王寒只是握了握棍子，她就嚇得一聲也不敢吭了。

5

冬去春來，有一天，村子裡突然又鬧騰了起來，聽人說李家買了個新媳婦過來，花了三萬塊呢！

小怡愣了一下，空洞的目光看了一眼王寒，又默默縮回了角落裡，低頭扒著碗里的飯，乾澀的眼裡想流淚，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已近黃昏，小怡獃獃地跟著一群人去李家看新媳婦，一路上，人們呼朋引伴，談笑風生，這熱鬧的場面，像極了她當初被送到王家的時候。

這李家的新媳婦也跟她當時一樣，哆嗦著縮在角落裡，蓬頭垢面，任隨一幫子人隨意打量。

新媳婦哭哭啼啼，嘴裡低聲念叨著什麼，突然爬到離她最近的小怡腳下，抱住她的腳，哭喊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是被拐來的，我要回家！」

小怡心裡凄慘一笑。慌不擇路，如同一隻漂浮在水面的浮萍一般找不到依託，隨便抓著個人便想求救，這同當初的自己何其相似！小怡獃獃地立著，過了會兒又蹲下身，如同一隻提線木偶一般，一點一點地將女孩抓住她腳踝的手指扳開，然後起身離去。

女孩似乎心有不甘，趁著人們晃神閑談的空隙，起身就朝門外跑，不過很快就被人拉了回來。

「這女人不老實，該打，多打打就老實了！」

「就是，女人哪裡能不挨打！」

一群人蜂擁而上，將原本已經走到門口的小怡又沖了回來，她看到一群女人朝那新媳婦身上又擰又掐，她突然胸口悶得難受，鬼事神差地也打了那新媳婦一下。心裡卻猛然覺得有些暢快了，她索性揮開了雙手，毫不客氣地朝那新媳婦打去。

她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只是覺得自己的神經沒來由地放鬆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享受這種打人的過程。

「讓你跑，我讓你跑！」不經意間，她還跟著那群女人瘋狂地嚷著。

黑夜籠罩了這座村子，也許當太陽再升起的時候，又是嶄新的一天。然而對於一個人短暫的一生來說，你一天一天的記憶並不會隨著太陽的東升西落而消失，隨著你的經歷越多，有些事情反倒已經定格並且深深烙印在了你的心底和生命里了。

就如同小怡一般，身遭不幸，在麻木中沉淪，在沉淪中迷失，最終丟棄了自我，也丟棄了一切。自己是受害者，同時也成了施暴者，丟棄了人性，也丟棄了一生！（原題:《丟失的一生》，作者：余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