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這段歷史「坐古談今」也曾經寫過，只不過我是以「吏治整頓案例」的方式說的，所以是直接講述案例發生、鬥爭、結果。此文則是從雍正角度寫這段歷史，所以我們的寫作內容大部分不同。

「坐古談今」的這件故事分為文本和音頻兩篇。詳見

年羹堯三斗貪官至死不休！雍正得知實情將其痛殺（此為音頻，是用來聽的不是看的）

雍正三查三品按察使屠殺鹽商案，亂作為背後總有原因 （此文文本，是用來看的，與音頻略有不同）

雍正帝這樣子搞（殺害年羹堯、趕走隆科多並整治兄弟），先前與奪嫡之爭有瓜葛的大臣都怕了他。

雍正帝眼下常伴身邊的重臣，也只有怡親王允祥和首席秘書張廷玉了，雍正帝倚重他倆，不僅因為自己登基，他們立下汗馬功勞，最令他滿意的是允祥和張廷玉謹言慎行，不居功自傲。對於此次整頓吏治，雍正帝親自挂帥，他命怡親王允祥和首席秘書張廷玉協力合作，嚴查川陝兩省的吏治情況。

和碩怡親王允祥（後世追繪）

俗話說拔出蘿蔔帶出泥，雍正皇帝是在查辦年羹堯的案子中，無意中察覺蔡珽有貓膩。

雍正三年五月，年羹堯被貶為杭州將軍，雍正帝命甘肅巡撫岳鍾琪接任川陝總督。岳鍾琪在赴京覲見皇上的途中，直隸總督蔡珽在保定熱情地款待了他。岳鍾琪回京見了雍正帝，皇上問他一路上可有心得？各地官員在百姓當中的口碑如何？岳鍾琪告訴雍正帝，說蔡珽做官低調，待他十分親切。雍正帝聽後，當即犯糊塗了。

原來蔡珽在保定到處說岳鍾琪的壞話，流言已經傳到大內。雍正帝覺得蔡珽當面熱情招待岳鍾琪，背後卻說人家壞話，可見此人陰險狡詐。雍正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召蔡珽進京查問。

原來，蔡珽在出任四川巡撫時，就撈了大把銀子。他覺得岳鍾琪是年羹堯的王牌悍將，如今接了年羹堯的川陝總督的位子，一定會追查三年前的案子，因此蔡珽便以己度人，覺得川陝天高皇帝遠，就連鬼做了官也會貪污，於是他決心把川陝官場這趟水搞渾，藉此把岳鍾琪整垮。

三年前，年羹堯彈劾夔州知府程如絲販賣私鹽，與地方商民起了衝突，導致商民死傷多人。四川巡撫蔡珽收受程如絲的重金賄賂，庇護程如絲。因兩個月來本號文章被篇篇抄襲，本文乃廣東人民出版社授權本人發表，任何人再發表可找出版社授權或經過我同意，才能發表此文。夔州是四川的交通要道，位於長江上游，水陸運輸繁忙，往來貨船客船不計其數，關稅收入是一塊很大的肥肉。火耗、陋規和平余均為額外收入，從來沒有列入戶部奏銷題奏中。

這裡有必要解釋一下火耗、陋規和平餘三個專有名詞。火耗原指碎銀熔化重鑄為銀錠時的折耗。賦稅一律征銀上交國庫，把百姓交的碎銀熔化重鑄為上交的銀錠就有了火耗。徵稅時加征的「火耗」大於實際「火耗」，差額就歸官員了。

雍正

陋規就是官場潛規則，明清時代一個專有的名詞。平余是指清代地方衙署上繳正項錢糧時另給戶部的部分。一般來源於賦稅的加派，也有另立名目加征的。這三個項目如何收費，收多少，如何開支，全由稅官自己支配。比如官員和差役們的辦公費、食宿費、贍養家屬費的開銷，稅銀解送戶部的押運費、雜役的薪資食宿費等等，這裡面摻雜徇私舞弊的水分特別多。

過往商船，要是讓這些稅官腰包鼓了，心裡樂呵了，還可以少報關稅，否則就課以重稅，倘若你不交夠火耗、陋規，就出不了關。

中國清代工商業不發達，主要原因不在於「重農抑商」的傳統觀念，而是地方官吏打著替朝廷實行「抑商」的幌子，過分盤剝商民。雍正帝重視農桑不假，也並非要強調抑商。

雍正帝登基那年，就曾說： 「國家之設關稅，是為了便利通商，而非以此累乏商業，所以便利民眾，而非以此病害民眾。但近來聞榷關者依靠胥役，對商民任意勒索以飽其欲。雖貨多稅重，而蒙蔽不報者有之，或以重報輕者亦有之。不遂其欲，雖貨少稅輕，而停滯關口，候至數日，尚不得過。」他要求「今後榷關的官員，務須秉公辦事，實心查驗。過關船隻，隨到隨查。應報稅者，納稅即放，不得任意作弊，勒索阻滯，以副朕通商便民之意」。

雍正二年二月，他又指出： 「從來關榷鹽稅之設，所以通商裕國。或用欽差專轄，或令督撫專理，無非因地制宜，利商便民之至意。然而有些地方額外加派，苦累商民，致使商民畏懼，裹足不前。」「

商人失業，國帑常虧」，官府「困商實所以自困也」。因此他要求「經理榷關稅的官員，務期奉公守法，遴選委派得人，官員須知商旅之艱辛，絕箕紋之弊竇。通商即所以理財，足民即所以利國」。

雍正帝尚且明白其中利害關係，難道這些專業的稅官不懂嗎？既然他們明白其中的道理，為何還敢頂風作案？問題的根源就出在朝廷的政策上。

年羹堯

中國施政向來有硬性規定和彈性規定，官民一旦觸碰硬性政策，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比如危及朝廷的根基或觸犯朝廷的禁忌。即便是冤假錯案，你也很難翻身。

所謂彈性政策，就是田賦之外的那些雜稅，比如關稅。只要下級官員不鬧出人命官司，上級官員很少認真追查，皇帝也很少過問這些雜稅。

可此案是當年四川最大的人命案，而且封疆大吏年羹堯上疏彈劾過地方大員和稅官，雍正帝獲悉，肯定要嚴加查辦。

夔州知府向來是個肥缺，這麼多年來，歷任知府無不雁過拔毛。程如絲更不例外，蔡珽把程如絲從馬湖知府平調到夔州，就是指望他幫自己撈錢的。當時川鹽大多走長江水道運往武昌行銷，量大利豐。本來地方當局以重稅與鹽商分利，已形成慣例。鹽商只要交上夔關關稅以及火耗、陋規和平余就可以順利通關了。官商勾結一起發大財，卻也相安無事。因兩個月來本號文章被篇篇抄襲，本文乃廣東人民出版社授權本人發表，任何人再發表可找出版社授權或經過我同意，才能發表此文。誰知這個程如絲嗜財如命，發文取締私人鹽廠，將夔州府所轄的雲陽縣私營鹽廠強行沒收，同時禁止私人販鹽，對商民手頭現有的私鹽，一律低價強行收買，使得整個鹽業的生產和銷售都由官府壟斷。

當時，有大批商船被迫停留在夔關，程如絲為了防止有人偷運出關，便命家奴領兵晝夜把關。商民迫於生計，不得不強行過關。把關兵丁喝令不住，便開槍打人，當場多人死傷。兵丁恐防商民暴亂，紛紛鳴槍示警，江中商船見狀，嚇得慌忙逃竄，順江心大流放船而下，因為慌不擇路，商船互相撞擊而傾覆，商民死傷甚多，死屍隨著江面波濤起伏，慘不忍睹。

程如絲自知無法平息民怨，生怕朝廷深究，便向時任巡撫的蔡珽行賄，蔡珽笑納黃金九百兩，紋銀六萬六千兩後，於是匿而不報。這麼大的案子，即便官府不上報，也堵不住百姓的悠悠之口，這事很快就傳到年羹堯的耳朵里。

蔡珽

川陝總督年羹堯覺得事態嚴重，隨即參劾程如絲、蔡珽二人殺人及受賄之罪。蔡珽在四川巡撫任上期間，曾經彈劾年羹堯保舉的四川地方官員，眼下他行賄年羹堯的這條路，是絕對走不通的。朝廷命年羹堯鎖拿程如絲，過堂提審。

程如絲這個鳥官很不簡單，他提前做了兩件收買民心的好事。頭一件就是把先前強行沒收的私鹽運到夔關府城，就地向百姓賤賣，並指示家奴到處宣揚，說程知府取締私鹽，是為了讓百姓吃到便宜的鹽。

第二件裝裱的好事，就是程如絲從重慶購進大米，在府衙外按照原價向百姓銷售，藉此收買民心。府衙周邊的百姓聞訊，紛紛趕來買米，程如絲登時成了大善人。看來民意有時也不靠譜，在飢不果腹的朝代，誰給百姓飯吃，百姓就說他好，要不百姓怎麼把清官叫做父母官呢，就是希望他們像父母一樣管自己衣食。

年羹堯命重慶知府周天佑，到夔州府衙摘取程如絲的頂戴花翎，而後將程如絲鎖拿歸案。誰知周天佑的轎子剛被抬進衙門，就被前來買米買鹽的百姓圍堵了。

程如絲的家奴趁機混在人群中散布謠言，混淆視聽。不明真相的百姓，為了維護眼前的利益，紛紛擠進府衙哄鬧，阻撓周天佑鎖拿程如絲。當時夔州城內到處盛傳「程如絲打擊鹽商，買米平糶，以蘇民困，而遭年羹堯忌害」的謠言。

本文摘自《大清首輔張廷玉》一書，作者寒山客老師，本文經過廣東人民出版社編輯授權宣傳，不得抄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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