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第三天，公主在浴室自縊身亡，裙帶間留下一行文字

在歷史上，生前或身後被封為平原公主的女子至少有六位，但她們多半事迹平平，或羞於啟齒，唯有南燕開國皇帝慕容德的女兒平原公主值得一書。

慕容德是前燕政權開創者慕容皝的小兒子，一生頗為波折。慕容德在前燕為范陽王，前燕覆亡後入前秦，前秦瓦解後入後燕，後燕傾頹時另立門戶，建立南燕政權。在一次次的重大變故中，慕容德的家人所剩無幾。

慕容德戎馬半生，最終只留下兩個女兒，其中長女為平原公主。

關於平原公主的生年，史料無載。從《南燕書》記載看，平原公主是南燕後主慕容超的堂妹。慕容超生於公元385年，故平原公主的生年不早於此年。

另據《晉書·列女傳》記載，「段豐妻慕容氏，德之女也，……德既僭位，署為平原公主。年十四，適於豐」。慕容德稱帝時間為公元400年（《晉書·安帝紀》稱399年，今從《晉書·慕容德載記》和《資治通鑒》），此時平原公主不超過十四歲。據此推斷，平原公主約生於公元387年，其生母不詳。

公元398年正月，慕容德帶領本部人馬移師滑台（今河南滑縣），自稱燕王，建立南燕政權。次年八月，慕容德定都廣固（今山東青州）。公元400年，慕容德稱帝，立王妃段氏為皇后，平原公主應於此時得到封號。

局勢穩定下來後不久，慕容德將平原公主下嫁給段豐。段豐是何許人，史載不詳。從慕容鮮卑與段氏鮮卑有通婚傳統，以及慕容德的皇后亦為段氏看，段豐為後族成員的可能性比較大。

平原公主出嫁時，只有十四歲，這有悖於慕容鮮卑的晚婚傳統。此時，帝業剛剛建立，暗流四處涌動，慕容德通過嫁女，再次與段氏聯姻，以鞏固自己的地位。雖然這是一段政治婚姻，但平原公主很滿意，也很珍惜。

然而，慕容德素來狡詐，猜忌心很重，特別是因為沒有兒子，故在政治上非常神經質，生怕別人覬覦皇位。段豐出身後族，又是慕容德的女婿，地位顯赫，難免有些來自政治上的呼聲，這是慕容德所不能容忍的。沒過兩年，「豐為人所譖，被殺」（《晉書·列女傳》），劊子手自然就是慕容德。

段豐死後，平原公主守寡。慕容德一則出於心疼女兒，二則為了籠絡大臣，準備讓淚痕未乾的平原公主改嫁，男方為壽光公（一說壽光侯）余熾。顯然，這又是一樁政治婚姻。聞訊後，平原公主內心很矛盾，更難過。

南燕是個漢化的少數民族政權，慕容德自幼「博觀群書，性清慎，多才藝」，對漢文化非常痴迷；稱帝後「建立學官，簡公卿已下子弟及二品士門二百人為太學生」（《晉書·慕容德載記》），自上而下傾心漢化。在父親影響下，平原公主「有才慧，善書史，能鼓琴」（《晉書·列女傳》），漢化程度很深。

貞節，是漢文化的重要內容，且深入人心。丈夫死了，妻要為亡夫居喪守貞，這是古代評價女子的一項道德標準，連平原公主都說「聞忠臣不事二君，貞女不更二夫」（《晉書·列女傳》），認為自己於情於理都不應再嫁。但是，皇命、父命難違，慕容德連婚期都定下了，平原公主無力抗爭，只能就範。

平原公主非常漂亮，新婚之夜，她「姿容婉麗，服飾光華，熾睹之甚喜」。「睹之甚喜」這四個字，讓余熾對平原公主仰慕已久的喜愛躍然紙上。平原公主在余熾家住了兩個晚上，余熾求歡，但未得到允准，平原公主「偽辭以疾，熾亦不之逼」（《晉書·列女傳》），可見余熾對平原公主非常尊重，沒有硬來。

第三天早晨，平原公主提出回門省親，余熾欣然同意。回府後，平原公主「沐浴置酒，言笑自若，至夕，……遂於浴室自縊而死」（《晉書·列女傳》），死前沒有任何徵兆。等婢女發現時，平原公主早已香消玉殞。平原公主死的時候，慕容德（死於公元405年）還健在，可以推測其年齡不超過十九歲。

在為平原公主換衣服時，婢女在其裙帶間發現了一行文字，「死後當埋我於段氏墓側，若魂魄有知，當歸彼矣」（《晉書·列女傳》）。這是平原公主的臨終遺言，意思是說，她死後要葬在段豐旁邊，她的魂魄如果有感知，也會回到那裡，與段豐的亡魂相伴。真愛，往往是沒有聲息的。

在當時，平原公主的貞節事迹很感人，其下葬規格也很高，「及葬，男女觀者數萬人，莫不嘆息」。送葬隊伍路過余熾家門時，「熾聞輓歌之聲，慟絕良久」（《晉書·列女傳》），可見余熾對平原公主之死的哀慟、惋惜和自責。如果余熾婚後能摸清平原公主的內心世界，悲劇或許可以避免，但一切都晚了。

其實，平原公主在得知自己將被改嫁時，已經有了死的念頭。段豐死的很冤屈，很無辜，已經讓她肝腸寸斷；父皇不顧禮義，又命她改嫁失貞，最終把她逼上了絕路。為了照顧父皇的顏面，平原公主答應改嫁，同時也暗自決定自殺。儘管余熾沒有碰她，她還是覺得對不起段豐，清水沖洗，清白而死。

「貞哉公主」（《晉書·列女傳》），這是時人對平原公主的由衷評價。死，讓平原公主的痛苦心靈得到了解脫，也讓她成為可歌可泣的貞節烈女。《宮詞》雲，「水合天橋唱駕還，玉林昆耀應星纏。只嗟公主留裙帶，淚灑琴床濕斷弦」，在詩人筆下，慕容德、慕容超兩位皇帝的分量也比不上平原公主。（劉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