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戲骨是怎樣煉成的？達康書記吳剛、金像影后惠英紅告訴你：演技是我們的，迷妹也是我們的！

如果不是《人民的名義》爆火，恐怕吳剛、許亞軍、李光復這些名字對大家來說依然是陌生的。雖然沒記住名字，但看臉又能迅速回憶起他們演過哪些角色，某當紅年輕演員的父母，又或是主角們的老領導……他們活躍在大小屏幕，但每每都在扮演著「綠葉」。這一次，他們用演技征服觀眾，竟也成「熱搜體質」，「漢東BOYS」已是時下當紅男團！當導演試圖為自己用老戲骨而少選年輕人解釋時，年輕人們風格突變，在顏值和演技這道選擇題上，他們竟站定後者？「導演編劇們，你們是不是對我們年輕人有什麼誤會呀，加年輕人的戲份說為了吸引我們，但我們只想看領導們開會啊，想看他們為GDP奔走……」小鮮肉們摩拳擦掌攻佔熒幕，卻沒有想到這部反腐劇輕鬆碾軋同檔期偶像劇，取得口碑和收視的雙豐收，並且捧紅了90後00後們追逐的「新偶像」。作為演技擔當的老戲骨們是如何修鍊到今天這般？導演編劇的選角標準又是怎樣？小鮮肉爆紅的網路時代，老戲骨們如何吸粉逆襲？本刊記者採訪多位圈內老戲骨、業內資深編劇、導演以及眾多追劇觀眾，帶你走近「神演技」背後的他們。

采寫｜張宇 關敏薏（南都娛樂周刊記者）

戲骨們的「修鍊」秘籍

演技和人品，缺一不可

「沒演技還叫什麼演員？」知名編劇宋方金在評價年輕演員演技時說。話雖嚴厲， 但的確如他所說，演技是演員的傍身之技， 甚至是根基，沒有演技，談何演戲？《人民的名義》爆火，走紅的不是導演特別為接近90 後受眾「安插」的年輕人，而是每天開會、為GDP奔走的老幹部們。

「達康書記」火速躥升新男神。在省委書記沙瑞金面前虔誠恭敬，訓斥手下時霸道專橫，面對各種質疑和問題也能見招拆招，飾演李達康的演員吳剛憑藉紮實的演技成功「俘獲」一大批迷妹。「我這個人拍起戲來之後， 認定了這個人物的外形，會天天跟他貼近。所以，每天我都穿上我的服裝，都不換了。」不僅「衣不解帶」，吳剛還對自己的髮型有「苛刻」 的要求，現在熒幕上大家看到的達康書記，髮型都有他自己的設計和想法。在拍戲前，吳剛會在網上看各級領導們的發布會視頻，舉手投足都記在心裡，然後把自己身心都投入到角色中去。「我追求精準，準確是一個演員必須的，也是我對自己的要求。」接到劇本後揣摩角色，然後投入心力並讓自己完全融入到所在的劇情中，這是老演員們下的基本「功夫」，剩下就靠鏡頭前的發揮了。電視劇從南京拍攝到北京，時間跨度也很大，對於演員和工作人員們來說都是考驗，但老戲骨們絲毫不會懈怠，「別說是什麼『替身』，就連休息時間都不會多用。他們從來不耍大牌，特別敬業！」劇組工作人員都十分敬重老戲骨們。

香港老牌女星惠英紅憑藉在電影《幸運是我》中飾演老年痴呆症患者一角，拿下了今年金像獎的最佳女主角，她在台上哭得淚如雨下：「戲是為了我媽媽拍的，她患了十幾年的老年痴呆症，拍這部戲時她已不懂吃飯，希望大家知道這些老人是要人關注、要人包容的」，而在此前她也曾說過：「我根本不用演，我媽、我姐和我自己的經歷已經夠用了。」老戲骨一詞起源於香港，而如今的惠英紅，顯然是這個詞語的最好代表，是全香港公認的演技派，10多歲出道，從邵氏跑龍套的「二打六」到從全香港最賣座的武打女星，拿下第一屆金像獎的最佳女主角，同時也是金像獎歷史上唯一一位憑藉武打片拿下影后的明星，後來因武俠片衰落，無戲可拍的惠英紅接受不了這樣巨大的落差，一度變成抑鬱症患者，她的人生經歷，就是她精湛演技的最大來源，將她磨礪成值得大家敬佩、喜愛的真正演員。

當老戲骨遭遇二次元

不把你做成表情包，不足以表達我們的愛

隨著正劇《人民的名義》播出，劇中的達康書記、育良書記迅速地成為了新一代的「網紅」，霸屏熱搜，吸粉能力直線上漲，粉絲們還自發地成立了官博，幫書記們刷話題、做表情包，專業程度、熱鬧程度絲毫不遜色於小鮮肉們的粉絲團。其中達康書記吳剛更登上當紅不讓的Top1，人人都愛達康書記，心疼他下屬跑路手下不靠譜、老婆行賄又任性，但他挺直身板，風裡雨里，永遠執著地在市委等著大家，高舉著捍衛GDP 的大旗，時刻都不放鬆。被達康書記魅力迷倒的眾多迷妹紛紛表示：以後達康書記的GDP，由我們來守護！資深宣傳青青笑言：小鮮肉風吹久了，就要輪到老戲骨了。其實觀眾們都是最先通過他們所飾演的角色才關注到老戲骨的，當老戲骨的角色人設、演技有明顯的亮眼之處時，最開始的小部分粉絲就會因為好玩而把他放到新媒體上去安利，例如達康書記的表情包，那一套「守護GDP」的表情包一出來，立刻吸引了很多關注，就算不是粉絲的觀眾，也慢慢被感染成為粉絲了。」青青總結老戲骨的躥紅離不開新媒體的傳播，「只要在新媒體上發酵成功，老戲骨們就會進入非常迅速的圈粉階段，勢頭猛起來，分分鐘比小鮮肉厲害。因為老戲骨們都不會炒作話題嘛，所以他們的話題點都是真正的話題點，不摻雜一點所謂的水軍轉發的。」

粉絲小C直言是老戲骨的反差萌讓自己更加深入地了解了他們，「老戲骨們其實都很有趣，可能以前會覺得他們很古板， 其實不是的，他們看到自己的表情包，也會學習著去了解、去用，還會和粉絲互動，有很多新媒體的詞語不懂，也會看粉絲的解釋。」她表示自己就很喜歡王慶祥，最開始是因為自己在追電視劇《北平無戰事》，覺得這位老戲骨演技精湛，於是在微博關注了他，沒想到在眾多「兒媳婦」（王慶祥連續在兩部劇中飾演王凱的父親，王凱的粉絲就在王慶祥的微博底下自稱是他的兒媳婦）每一天的「調戲」下，王慶祥慢慢地把表情包、網路語言玩得非常溜，也因為這樣的「老年網紅風格」，而吸引了更多的粉絲，王慶祥最近為了回答私信問題，專門發了一條微博，自我調侃出道幾十年才剛剛成為網紅，在幽默中也帶著教導的色彩，讓觀者十分受落：「很多小孩私信問我，想當演員怎麼才能紅，一直不紅覺得壓力好大。哎。你們想想我，建國前生的，十幾歲出道，還不是剛剛才成了網紅，沒紅一陣子就過氣了……前幾天還掉粉了。所以，不要急，慢慢來，只要努力就會有收穫，演好每一個角色，對得起觀眾，比紅更重要。」老戲骨們在「快傳播化」的新媒體時代更容易火起來，不是沒有可能把小鮮肉的位置給擠下去。

演技有保證，但市場「水」太深

40個演員4800萬，不及一個小鮮肉……

「小鮮肉」們已經在影視圈賺得盆滿缽滿，借《人民的名義》的東風，老戲骨們終得機會力挽狂瀾，反腐同時也「正」了「重臉不重演」的風氣。網紅當道、鮮肉遍地，跟他們博出位？老戲骨們不屑一顧，他們只是踏實地演好角色，拿演技說話，用作品制勝。「滿屏長腿、老公月拋的新紀元，你可以變老，可以換戲路，但唯一不能的就是放下明星的精緻。」在「芒果媽媽」的眼中，老戲骨們有著光陰沉澱後的別樣味道，這種「精緻」即便是擁有萬千迷妹的「老公們」也很難企及。「達康書記的GDP由我們來守護」「就喜歡看你們勾心鬥角地開會」網路上為戲骨們點贊的評論有各種風格，但究其根本，還是老演員們的舞台魅力大。

「老戲骨們的演技都經過了時間和實踐的考驗。完全值得信賴。目前來看，老戲骨是演技擔當。原來我們也有傳承，一代一代表演藝術家的傳幫帶，現在割裂了。」知名編劇宋方金提出了對當下演員演技的擔憂，同時也表達了對現今影視選角標準畸形化的憤懣，現在很多影視劇選角本末倒置，演技不再是選定角色的標準，市場成了主要考量依據。當市場因素開始主導影視劇選角，直接結果就是高人氣流量小生小花接檔霸屏。媒體人的朋友圈飛散著花式「小鮮肉」海報與各種偶像劇「傲人」數據捷報，24小時破億已成為電影上映的標配，某明星熱搜榜第一也開始成為炫耀的資本。但這些看似「厲害」的數據背後，還有不為人知的收視率造假及票房注水等諸多問題，「現在的市場水太深，但導演製片們又不得不考慮市場因素，起用當紅明星也是為了收視和票房。」製片人L表示了自己的無奈。

在市場和資本面前，「大佬」毅然選擇了有流量有人氣的小鮮肉們，但「漢東B OY S」的躥紅讓導演和製片們始料未及。據藝人宣傳晴子透露，老戲骨們此前片酬不高，「質優價廉，他們也有很多片約，但一年下來也不足當紅小生們一部戲的多吧。」「這回『書記』們的片酬肯定要漲了！」網友小路大膽猜測，但對於老戲骨來說，片酬其實並不是第一考量因素。「演員們是被好劇本打動的，片酬都給了友情價。」導演李路邀請了近40位資深演員，據知情人士透露，演員總片酬只有4800萬，電視劇的總投資1.2億。從數字上看，這總投資的體量與此前網曝小鮮肉的單部戲片酬不謀而合。「演員片酬懸殊，與演技和實力不成正比。」既要考慮市場，又要操心成本，小鮮肉還是老戲骨，看臉還是靠演技，這道選擇題難壞了製片人。「這下好了，老戲骨們也開始帶流量了。」L十分「感謝」 《人民的名義》，它給浮躁的影視圈樹了新風，「老戲骨進入流行層面是好事，我很高興吳剛老師可以迷倒眾生，他有這個實力。」宋方金在祝賀好友吳剛的同時，也驚喜於年輕受眾的變化。

「不過爆紅的老戲骨們採訪很難約，現在檔期都排滿了。」以前這都是媒體們抱怨採訪「小鮮肉」時的對話，如今前輩們也是一訪難求或者千篇一律，記者F面露難色「但願影視圈風氣變好的同時，戲骨們和團隊不要被所謂的流行和熱門帶跑偏……」

南都娛樂 X 吳剛

「我真的萬萬沒有想到

李達康能夠成為網紅」

南都娛樂：達康書記現在這麼火，您當時是怎樣理解這個角色的？

吳剛：其實當時接這個戲的時候也是挺忐忑的，因為你要出演一個市的市委書記。咱們沒見過這個人啊，拍戲拍起來之後，你想官員能演官員其實是很難的。百分之八十的時間在開會，會後就回家，所以非常枯燥，因為你以為你的戲點上好像不在你。那麼怎麼能夠把他演得稍微地活一些，豐滿一些呢？其實我們在底下下了很多的功夫。我會搜各級領導發布會啊，他們的視頻，都看一看。可能人家一舉手一投足的瞬間，對我有所幫助，我都把他記在心裡，這樣可能在拍戲當中有所用。

南都娛樂：彼此之間會對角色、表演有一些討論嗎？

吳剛：在底下我跟豐毅，我們哥兒倆一天天的就是拿劇本對詞兒。其他的演員也叫起來一塊來，其實我們拍戲有三四個機位，那麼一大段的台詞開會怎麼能夠給開得有意思，是我們最苦惱的事兒。導演還真是懂戲懂人。他說咱們這樣，咱們明天換景，這樣的就讓演員有一個新鮮感。換個場景，讓大家有一個新鮮感。這樣每個演員自己沉澱之後會有新反應。

南都娛樂：您覺得這個人物為什麼能在網路走紅？他的魅力在哪裡？

吳剛：我真的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人物能夠成為網紅。其實大家那天在發布會上，我說了三遍，我說大家一定要記住達康書記啊，李達康李達康記住！網友們真的記住了李達康啊， 真的我非常非常的興奮。我覺得大家喜歡他。是喜歡他的坦蕩，他的執著，他的單純。

南都娛樂 X惠英紅

「沒有那麼慘的經歷，就不會有今天的我」

南都娛樂：你當年憑藉《長輩》當上了金像獎影后，這個身份帶給你什麼？

惠英紅：這個身份給我帶來了前十年的風光、後十年的悲哀。第一次拿金像獎的時候也沒有多想，第二天照常開工。那時候我知道自己很紅，每一部戲的票房都很高。但當時還小，沒想太多。拿了影后之後，我從月薪500港元變成5萬港元一部戲。

很多人都覺得動作演員是武行，不是藝術演員。所以時代一改變，沒有動作片的時候，女動作演員就沒出路了。我的包袱很重，後來就病了(抑鬱症)。患病那段時間，可以說是好運，也可以說是好慘，但如果沒有那段經歷，就不會有今天的我。

南都娛樂：很多武打明星年紀大了之後都面臨轉型的問題。在武打明星里，你向演技派的轉型是很成功的，是怎麼做到的？

惠英紅：我有運氣的眷顧，當然也很努力。我的人生經驗很豐富，病好復出之後，最先拍的是李志超導演的《妖夜迴廊》。大家覺得那個角色很難，為什麼我會演得那麼好？其實那個角色說的就是一個很紅的歌星，歲月蹉跎之後過氣了，開始酗酒。這很像我，別人怎麼演，也演不出我那種真實感。

50歲那年，我演了《心魔》，也拿了第二個金像獎影后。不是誰都那麼好運可以在50歲再當一次主角，所以這是運氣；但是運氣來了，我能夠把握好。我覺得自己真的有付出，不是隨便靠運氣就能得到一些東西的。比如你看我好像就是坐在旁邊看別人拍戲，其實我的腦袋一直在轉、在思考。

南都娛樂：之前聽說你拍完《Mrs.K》之後就要收山不再拍打戲，是真的嗎？

惠英紅：56歲的女人去打，真的沒幾個能打得動了。我不想打爛自己的招牌，也不想總是用替身，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用盡洪荒之力拍這部戲，希望有個優秀的收山之作。

南都娛樂 X宋方金（編劇，代表作《手機》等）

「老戲骨進入流行層面是好事」

南都娛樂：您也有參與過一些劇的選角，一般會有什麼標準？

宋方金：選擇演員的標準是統一的：首先看合適不合適角色。在合適角色的基礎上，也會有其他維度的考量，比如觀眾緣，比如市場認可度。這個標準原來都是一樣的。只是目前本末倒置了，不考慮演技，不考慮角色跟演員的化學反應，只考慮市場了。

南都娛樂：有想過沒有小鮮肉的劇會爆火嗎？這種現象在某種程度上是不是也讓大家發現年輕人的喜好並不只是「顏值」？

宋方金：沒有小鮮肉的劇火是正常的，也是必然的。慢慢會出現有小鮮肉的劇必衰，這是一定的。觀眾喜歡的永遠是戲劇性，只是觀眾自己不清楚而已。他們以為自己喜歡的是演員，其實演員是戲劇性的產物。

南都娛樂：對老戲骨們上熱搜，被做表情包，您怎麼看？

宋方金：這是好事。老戲骨進入流行層面是好事。吳剛老師是我好朋友，我很高興他迷倒眾生。他有這個實力。他自己也接受這個文化。

南都娛樂：您對時下年輕演員的演技有什麼評價？

宋方金：目前年輕演員沒有什麼真正有演技的，都是顏值代替價值，奇技淫巧代表演技技巧。當然，也有演技好的，像張一山、周冬雨、馬思純等等。都很不錯，但好的極少。希望能有越來越多有演技的年輕演員。沒演技還叫什麼演員？濫用替身、數字小姐這些都是行業的恥辱，希望儘快根除。人生是漫長的，不要自毀在起跑線上。

編輯｜Somnilo美術設計｜小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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